《鸠占鹊巢》夏春娇

10、第 10 章

　　六年了盛予安想起那个眼神还是会觉得难受，此时此刻失去视线让盛予安一举一动都少了安全感，但是在面对路宸野的时候黑暗却可以成为他的保护壳，至少他不会从路宸野眼里看到那种冰冷的厌恶的神色。

　　路宸野看着盛予安的样子，心跳似乎漏了一拍，以前他一直觉得盛予安没心没肺的，他没有想过自己的一句讨厌会让少年耿耿于怀这么多年。盛予安去美国前一晚满脸泪水的样子不止一次的出现在他的梦里，六年前他还是太年轻了，他自以为是保护成了盛予安最大的伤害。

　　他抬手摸了摸盛予安的头：“对不起。”

　　盛予安抬起头，试图用空图的目光去寻找路宸野的脸庞，他仰着小脸眼中闪烁了一丝期待。

　　“对不起，没有讨厌你。”

　　路宸野折磨了自己六年，盛予安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出现他的眼前他的防线就彻底崩塌，他没有办法再一次推开盛予安了 。

　　盛予安的眼泪一下子像断了线的珠子，路宸野伸手扶上他的脸，用大拇指轻轻拭去他的泪水，路宸野指腹的温度让盛予安觉得莫名的心安。

　　盛予安想问路宸野是不是在捉弄自己，或者是不是看自己这个样子可怜，但是他没有，六年前路宸野亲口说出讨厌的时候就剥夺了盛予安所有的勇气，他没有质问的底气，他无法再一次承受残忍的回答。

　　可是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理由，过去的六年他不止一次的想，到底是什么时候路宸野开始讨厌自己，到底是什么原因路宸野开始讨厌自己：“为什么。”

　　盛予安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最后只挤出了三个字。

　　路宸野刚接手盛世科技的时候，连着两三天熬大夜是家常便饭，再好的身体也禁不住他那样的熬法，有一次心绞痛差点昏过去，送到医院打了针才有所缓解欸，此时此刻他看着盛予安小心翼翼，委屈巴巴的样子心口痛的比那一次更胜百倍，恐怕要打上一百针才能缓解。

　　路宸野用低沉的声音回答：“我当时觉得，你应该有自己的人生。”

　　路宸野的回答和当初告诉宋芸舒的一样，这是他的真心话。他早就发现自己无形间给了盛予安太多的压力，盛予安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总是暗暗和自己比较，如果他们同岁，他一定会敛起自己所有的光芒，但是时间不能倒退。16岁的盛予安想要超过16岁的路宸野，为此他心力憔悴，本该光彩夺目的少年变得郁郁寡欢，这一切路宸野都看在眼里。

　　盛予安应该有自己的爱好，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人生，他的目光应该去看看缤纷多彩的世界，不应该只追逐着自己。这个理由冠冕堂皇，他可以坦诚的告诉宋芸舒，也可以坦诚的告诉盛予安。

　　至于另一个龌龊的想法，他一辈子都不想让盛予安知道。连他自己他觉得自己像个变态一样。六年前盛予安只有16岁，但是他却会因为盛予安□□，会想着盛予安梦遗，他意识到自己的不正常也意识到自己对盛予安的占有欲在失控的边缘，他不止一次地想把盛予安据为己有，盛予安就想是一只肥美地羔羊在他这头雄狮的领地肆无忌惮的出现。他不能毁掉盛予安，他看着盛予安长大，为他隔绝一切的危险，他不允许任何有可能伤害到盛予安的人出现在他身边，即便是自己也不可以。

　　盛予安听到路宸野的回答哭的更加厉害，像是在外受了委屈的小孩找到了家。他用了六年的时间去憎恨路宸野但只需要一瞬间便土崩瓦解。路宸野把盛予安抱在怀里，他尽力让这个拥抱没有情欲的味道，像是兄弟间正常的拥抱一样，好在盛予安看不见他的表情，他不用担心那些肮脏的想法被看破。

　　盛予安被拿走的底气再一次回到自己手里，他在路宸野怀里挣扎，他把手攥成拳头捶在路宸野的身上，六年的委屈倾巢而出。

　　盛予安打的手都痛了才停了下了，他用手背胡乱的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眼泪：“你都不问问这六年我过得好不好么？”

　　路宸野顺着盛予安：“这六年，过的还好么？”

　　“不好。”盛予安的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特别不好。美国的饭难吃死了，路也修的乱七八糟，我走丢了好几次。说什么为我好，你都不去看我，我每次回家你还故意出差。”

　　“难道不是你故意趁着我出差才回家。”

　　盛予安本想倒打一耙，被路宸野无情的戳穿。

　　“路宸野，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盛予安嘴上这么说，其实就是在撒娇，那股子磨人劲儿一点没变。

　　路宸野大概把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用在盛予安身上了：“都不叫哥哥了。”

　　盛予安偏过头去：“哼。路宸野路宸野路宸野。以后都叫你路宸野。”

　　路宸野揉了揉盛予安的头发，把盛予安膝盖上的冰激凌拿起来，问盛予安要不要吃，盛予安一脸嫌弃地拒绝了，但是他眼珠子一转，鬼点子又冒了出来：“你吃。”他知道路宸野最讨厌吃甜的，他偏偏要让他吃，他又变回了那个在路宸野这里恃宠而骄的小霸王，仿佛中间的六年只是按了一下暂停键。

　　路宸野给盛予安熬了粥他嫌弃太清淡，于是又给他叫了外卖又被小少爷嫌弃太油腻，最后换了好几家终于满足找到了一家合他口味的。路宸野刚伺候盛予安吃完饭就接到了助理的电话，说是电梯的事故报告出来了，大概率是人为的，盛予安在边上听的一清二楚，想也知道现在路宸野的脸上布满了阴霾。

　　“电梯的事，你有头绪么？”盛予安试探地问了问，出事地电梯是直通顶层地总裁办专属电梯，明显就是冲着路宸野来的。

　　“嗯。大概率是秦立培。”路宸野想了想决定把公司里一部分情况提前告知盛予安，“公司的情况比较复杂，盛氏本来是家族企业，所以财务情况是不公开的，前两年我推动公司上市主要也是因为你姑姑野心太大。秦立培是盛晴的心腹，这一次他们元气大伤，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以为你跟我关系不睦，所以暂时不会动你，他们大概率会找到你头上，能不要见就不要见。”

　　盛予安点了点头：“好。”

　　路宸野点到为止，没有说太多关于公司内斗的事情，盛予安不必知道知道太多污糟事，他会让盛予安有平平安安、自由自在的人生：“要不要睡一会儿？”

　　盛予安摇摇头：“还不困。现在几点了？”

　　“晚上九点。”

　　盛予安感觉自己只是昏了一小会儿，没想到竟然睡了一天，盛予安毫无困意，也没有别的事可做只能跟路宸野说说话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路宸野不善表达，但他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他认真的听盛予安说的每一句话，哪怕盛予安让他猜测自己最讨厌的大学课程这种没什么营养的话题路宸野都会认认真真的思考给出回答，没有丝毫的敷衍。

　　盛予安东一言西一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毫无逻辑，但是路宸野听的津津有味，他不会打断盛予安只会在适时的时候给盛予安递上一杯温水让他润润嗓子。

　　在被路宸野照顾这件事上盛予安完全不需要时间适应，一切就像回到了六年前。两个人谁都没有刻意回避这六年里的事情，盛予安的六年总结下来酒店不适，路宸野的六年总结下来则是忙碌，路宸野听着盛予安诉说在美国的点点滴滴，第一次品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盛予安不知道自己说了几个小时，终于有了一点困意，路宸野看着他洗漱完准备关门离开却被盛予安伸手抓住了衣角。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路宸野就明白了盛予安的意思：“想让我留下陪你？”

　　盛予安听这话总觉得有点别扭，又挑不出毛病，只能难为情地点点头。

　　路宸野扶着他走回床上，自己也顺势躺在了另一边，面朝盛予安一只手撑着自己的头，一只手轻轻的拍着盛予安的后背：“我在，不用害怕。”

　　“不是害怕。”盛予安拽了拽被子，又往路宸野那边凑了凑，“就是不太想一个人。我会不会再也看不见了。”

　　“不会。”路宸野知道他装了一整天的满不在乎实际上恐怕在医生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恢复的时候心里就跌入深渊了。

　　盛予安的演技一直都不怎么好，路宸野能在他小时候能看穿他喜欢奶油，如今也能看穿他试图掩盖的恐惧，在了解盛予安这件事上他总是天赋异禀。

　　路宸野看着盛予安近在咫尺的脸，想要抚摸他的脸庞，最后还是把手停在了距离盛予安皮肤一厘米的地方，盛予安依然那么诱人，他不能让自己尝到丝毫的甜头：“要不要给你讲个故事？”

　　盛予安显然没想到路宸野会有这样的提议，毕竟以前都是自己逼着他他才会不情不愿地随便翻开一页故事书，而且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但是他并不想拒绝这个提议：“好。”

　　“在一个天寒地冻得夜晚，有一个小女孩儿光着脚冻的瑟瑟发抖。她的口袋里有很多的火柴因为她一整天都没有卖掉一根，如果现在回家的话她脾气暴躁的父亲一定会毒打她一顿。她太冷了就点燃了一根火柴，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火炉烤的她整个身体都暖暖的，但是火柴熄灭火炉就消失了。于是她点燃了第二根火柴，眼前出现了一顿美味的晚餐，但是和刚才一样火柴熄灭她就又回到了冰天雪地的街角。她点燃了最后一根火柴，她看见了一个老奶奶从火光中走来，她把小女孩带到了自己的家里，给小女孩换上了暖和的衣服，准备好美味的晚饭，从此她们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这是小时候盛予安最喜欢听的故事，但是路宸野改编的结局已经糊弄不了22岁的盛予安了，他嘀嘀咕咕的说：“骗子，都是假的，小女孩死了。”

　　路宸野摇了摇头：“长大了，骗不到你了。”路宸野第一次给盛予安讲这个故事的时候自己也只是个10岁的孩子，他不知道为什么童话故事要写一个这么悲伤的结局，他只知道盛予安不需要了解世界的残酷，哪怕是童话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