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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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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微阴,微微起了雾气,空气里带着湿润的泥土香。沈时暮不喜欢阴天,雾蒙蒙的,天上被乌云笼罩着,深一块浅一块。
沈时暮把最后一瓶AD钙奶塞进书包侧袋,一边小声嘀咕:“学校真会选日子,研学不是阴天就是雨天。”
话音还未落,沈时暮头上一凉,一滴雨滴从万丈高空精准地落到了她的头发上。下起了毛毛雨。
许林涵笑得直不起身子,笑了一会又正了正神色:“说吧,你和萧敬腾什么关系。”
研学总是要经历一系列的校长发言,学生宣誓,授旗仪式。校长发言总有一种魔力,让躁动的学生安静,倒不是校长的位高权重,而是校长讲话实在是催眠。
沈时暮站着听校长的发言,只觉得双眼皮打架,无聊得快要睡着。
学生宣誓不出意外的是顾朝,少年人站在国旗下,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宣誓人:顾朝。”
台下的学生跟着顾朝一起念着誓词,大家的声音汇聚在一起,稀稀疏疏听不清每个人的姓名。
沈时暮盯着台上的顾朝看,轻轻念出自己的名字:“宣誓人:沈时暮。”
台上的少年好像感受到台下灼热的目光,不经意地朝台下瞥去一眼。
在眼神触碰到的刹那,迅速的移开。
今天戴了发卡吗?挺好看的。
授旗环节是最好玩的,每个班都表演着花活,气氛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
“高一(1)班!”
眼见男生连翻两个侧空翻,稳稳接过校长手中的旗帜,鼓声渐急,男生手腕的速度越来越快,“哗哗”声与风共振,旗帜在空中高高扬起,像是绽开的红花。
鼓声震耳,全场的欢呼为研学拉开序幕,气氛推向高潮。
“好帅啊!”许林涵抓住沈时暮的手臂一顿晃,晃的沈时暮头晕。
沈时暮听不清许林涵在哇哇乱叫什么,这才认出了台上的男生是曹煦。
去送药的尴尬场面袭击了沈时暮,沈时暮冷哼两声,点了点许林涵的脑袋。
“像个猴一样你也觉得帅!”
许林涵不乐意了,双手抱在胸前:“我说你什么审美啊!也就你喜欢顾朝那种老人味的!”
沈时暮精准预判了许林涵的反应,在“顾朝”二字出来前,迅速捂住了许林涵的嘴。
许林涵呜呜呜了半天,最后败下阵来,两个女生笑成一团。
此次研学的目的地,是安城的一个古镇。相传朱熹曾在此处授课讲学,又出了该地历史上第一名进士,总有不少家长带学生慕名而来,多多少少沾点“文曲星”的光。
青砖白墙,飞檐榫卯。古镇的狭窄街巷里,鹅卵石铺就官道,百年过去仍有着光泽,留下了世人的痕迹。
向导介绍道:“安城古镇讲究‘天人合一’,整个村落布局多采用中轴对称,建造设计时蕴含诸葛八卦图的思想,不熟悉村落结构的外乡人极易迷路,这也是多年来保存完好的原因……”
沈时暮拉着许林涵连连感叹古人的智慧,她走了几步,校服被树枝勾住,返回退了几步,注意到墙角的一株野生果树。
红色的果实点缀在绿色的枝叶中,看着鲜艳欲滴,格外诱人。
沈时暮戳了戳许林涵,小声感叹:“看着就好好吃啊。”
许林涵点点头,突然记起来什么:“我知道这个!我妈以前带我上山吃过,可好吃了。”
沈时暮正打算伸手摘一颗看看,就听见后面传来不大不小的声音,恰好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见。
“不怕死你就吃。”
不远处传来的声音不像在学校那般板正,此刻倒是带了几分慵懒随意的味道。
“那是珊瑚樱,不是随便吃的野果。”
顾朝轻轻瞥了一眼沈时暮,微微抿了抿唇。
沈时暮和许林涵还未反应过来,就见男生已经离开,跟上了前面一班的大部队。
许林涵不死心,打开了百度百科,比对了许久,直到念出四个字:“……全株有毒。”
许林涵抬头,看了看还盯着顾朝影子发呆的沈时暮:“别看了啊!人影子都没了!”
沈时暮回过神,摆弄了一下头上的发卡,整理了刘海,问道:“我的刘海乱了吗?”
许林涵翻了个白眼,瘪嘴道:“乱了。还油。”
古镇随着时代的变迁,在政府的扶持下,也慢慢变成了旅游村。古镇的原住民也常常卖一些小吃,开一间民宿,进行合理的商业开发。
日上三竿,各个班级的家委们格外热情,大家来到烧烤地,架起火炉大锅,煮着米线。
沈时暮逛了一圈,找到一个树荫地,铺好野餐垫坐下。许林涵兴致冲冲地拿着两串牛肉串,塞进沈时暮的怀里。
“趁热吃啊!我烤的,包好吃的。”
牛肉串外焦里嫩,裹满了孜然辣椒。沈时暮将信将疑地指了指略带红色的牛肉:“这真的熟了吗……”
“怎么可能不熟呢!我烤了老久了,包熟的!”许林涵拍着胸脯保证到。
在许林涵热烈的目光期待下,沈时暮一口下肚,全然吃不出牛肉的味道,调料味直冲鼻腔。
“好吃吗!”许林涵问。
“好吃好吃好吃……”沈时暮硬着头皮,顶着许林涵的目光,努力嚼了嚼,咽了下去。
大家略作整顿,家长们留在营地收拾好大锅等用具,学生们背起书包接着参观浏览。
白玉梁上的“文魁”二字,历经百年风霜,仍是庄严气派。“一门五进士,两世世魁元”的美称,让无数后人瞻仰,踏破了门槛。
许林涵听得两眼冒光:“快快快,咱去沾点仙气,等晚到了,仙气都给别人沾光了。”
沈时暮拉着许林涵的手,一脚踏入大门。
不同于沈时暮想象的富丽堂皇,故居古朴简陋。走进大门是一方宽敞的庭院,历经多年,石板的罅隙中长满了青苔,透着淡淡的绿意。
正厅前有几级台阶,台阶的边角已被岁月磨平,圆润光滑。厅内的桌椅皆是老式的红木质地,漆面早已剥落,拉起了一条警戒带。
曾经五进士围坐于此,共论家国大事之景早已不在,后人用五行简介便概括了他们漫长的一生,挂在了正厅两侧的墙壁上,供后人瞻仰。
还有很多很多平凡的人,在历史上从未留下姓名。
沈时暮在石碑上,用手划过他们的名字。
尽管她知道,她出了门,可能就记不住他们的姓名。
古宅的温度总会低一些,沈时暮和许林涵出了故居,许林涵握住沈时暮的手,没忍住低呼了一声:“你手这么冰啊。”
许林涵两手握住沈时暮的手,打算进行热传递。
沈时暮不知是温差的交替,只觉一瞬间腹部收紧,小腹翻滚,一股“洪荒之力”喷薄欲出。
沈时暮和许林涵一瞬间心连心——完了,牛肉串没熟。
沈时暮咬着牙,捂着肚子,疼的两眼直翻:“我去上个厕所!你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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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暮是扶着墙走出卫生间的。
双脚酸麻,她摊靠在墙上,只觉得神清气爽。
研学出游,由于记录的必要,老师们也没有限制电子产品。沈时暮掏出手机,给许林涵发消息:「你们在哪呢?」
手机提示音“叮咚”一声,发来一条位置共享。
沈时暮打开某德导航,跟着导航提示音,在古镇里慢慢晃悠。
她本身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学生外出研学,实际上认真听向导说话的没有几个,大家黑压压地闯进一座座老宅,喧闹声充斥在狭小的庭院中,破坏了原先本有的严肃和古朴。
此刻她自己一个人,倒是乐的清闲。
学生们走过,古镇又重回静谧,好像刚刚的喧闹只是一个晃影,一闪而过,留不下一丝的踪影。
青瓦黄墙,寻常巷陌。偶尔传来几声不远处的鸡鸣,倒是有陶渊明所言桃花源记之景。
古镇中老人居多,多是用地方方言,沈时暮听不懂,只能跟着导航转了几圈,手机“叮咚”一声,是许林涵的消息。
「你到哪了?」
沈时暮抬头看着眼前立着的一堵高墙,手机导航的声音传来:「前方直走八百米,到达目的地。」
怎么?是觉得她能翻过去吗?
沈时暮抽了抽嘴角,忍住了要卸载导航的心情。
她看了看手机余下的电量,心安了些,放弃了跟上大部队的念头:「你们先玩吧,我回停车场等你们。」
许林涵:「好。」
天色越发阴了。不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鸣,墨色的浓云翻滚,有风刮过,压倒路边的野草,树叶与树枝胡乱地拍打,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要下大雨了。
沈时暮沉了沉心,幸而她刚刚怕自己迷路,在路上做了标记,此刻原路返回,路也不是太难寻。
雨滴从万丈高空滴到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声,万千个,上亿个“滴答”声汇集在一起,雨声逐渐急促起来,颇有银瓶乍破水浆迸之势态。
青石板本身打磨得光滑,此刻雨水浸润了青石板,仿佛赋予了青石板的生命,青石板变得圆润通透,像玉砖一般。
但狂风暴雨之势,沈时暮实在没有心情欣赏,古镇里的人家挂在门前的灯笼被大风卷起,在空中飞舞,若闪若现。
鬼故事的各种情景在一瞬间涌了上来,沈时暮加快了脚步,打开手机里的《强军战歌》,心中默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走了一小段路,不远处恰好有一座亭子,沈时暮打算进去避避雨,全然没有注意到拦在脚下的石头。
“哎呦!”
沈时暮整个人悬空,脚下一拐,雨伞飞了出去,整个人摔在地上,发出“扑通”一声巨响。
沈时暮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进了亭内。
她从书包里翻出纸巾,擦着脸上的雨水。她掀开校裤,被石头绊倒的地方微微蹭破了皮,怕是扭到了脚。
沈时暮打开手机,微信置顶赫然99+的消息红点,她打开语音,许林涵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嗡嗡。
“沈时暮你在哪呢?下大雨了快回来啊?要不要我去找你?刚刚大家在避雨呢!你在哪啊啊啊啊!”
沈时暮擦去手机上的雨水,给许林涵报平安:「我没事的,刚刚下大雨摔了一跤,现在在亭内避雨了,我过一会等雨小点就去集合点。」
许林涵发了个领结猫“大哭”的表情包:「摔了一跤没事吧?我要不要来找你?」
「应该不用吧?不用担心。」沈时暮说。
安抚完许林涵的情绪,沈时暮这才注意到联系人下的红色数字1。
申请人的头像是苯环的分子结构图,名字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大写字母,G。
沈时暮揉了揉眼睛,把手机放下,又不确定地拿起来看了看。
真的是他。
那个她在无数个夜晚小心点进他的微信主页,那个让她无数次鼓起勇气发出好友申请又缩回手指的人。
顾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