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绎游戏》黄亦风

5、谎言

　　“季总，到了。”
　　季瑾珩下了车，林在熙跟着下。
　　这家名为Marocan的餐厅位于来布罗斯大桥的东侧，海畔的灯光点缀异国风光，湿咸的海风怡人。

　　林在熙深吸一口气：“这真漂亮，一看到大海，就感觉所有烦恼和压力都被吹跑了。”
　　唐旭：“是海风太大刮傻了吧。”
　　林在熙：“……”

　　海浪翻滚而过，哗啦一声拍碎在浅滩上，留下肥皂水般雪白的泡沫。
　　“看个海就能吹走烦恼和压力？”
　　季瑾珩似乎对她的观点产生了兴趣，“问题没有解决，压力就始终存在。”
　　他也顺着林在熙的目光的方向看向夜晚的海面，波光粼粼之下，蓝黑色的海水似乎深藏着神秘和诱惑。

　　“但海洋存在魔法！”林在熙故作神秘，“她和我签订了快乐保护法，即使我遇到难题，也给我快乐的权利。”
　　“那不是……”唐旭憋了片刻，“傻乐呵吗？而且海洋真有魔法，小美人鱼还用去找女巫换腿？”
　　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的冲突在这一刻爆发。

　　林在熙扭头，眼神如鱼鳞刮刀般削了过去。唐旭摸摸鼻子，不明所以。

　　“……”
　　季瑾珩偏开头，不想掺和员工的“哲学斗争”：“吃了晚饭再讨论。”

　　“季总，”林在熙指了指涌动的浪花，相求个认可，“你肯定能懂我的意思吧，好心态决定人的一生啊。”

　　唐旭：“你这是唯心主义，老板肯定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
　　“机械的唯物主义必然走向失败。”

　　季瑾珩正欲开口，手机传来震感，有电话进来了。他垂眼，打开消息。
　　“怎么了，季总？”纵使对方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林在熙依旧敏锐地察觉到身侧人的气压一下低沉下来。
　　季瑾珩收了手机，晏然自若：“没事，你们先去吧。”

　　林在熙看了他一会，点头。唐旭带着她去了预定的桌位。

　　餐厅内部装潢精致，整体偏暗色调，罗列整齐的木质桌椅旁，透明高大的落地窗显现出来布罗斯大桥的夜景，华灯点点，与餐厅内祥和的景象应和，流动轻快的钢琴声压下人们清浅的交谈声。
　　林在熙扫过餐厅内装饰的绿植，跟着季瑾珩到了预定的桌椅边。

　　“快坐。”唐旭拉开了椅子，率先坐下。
　　“哦。”林在熙向身后的落地窗望了一眼，翻滚着浪花的看台前，季瑾珩抬手接听电话，鸽灰的光影在他身上拉出割裂的隙缝，似乎季瑾珩被温馨深深隔绝开来。

　　“你说季总给谁打电话呢？”林在熙拉开椅子，漫不经心地问道。
　　唐旭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菜单，边点菜边道：“不知道……这个来一份，这个，还有这个，各来三份。”

　　林在熙：“我总感觉季总现在好像很孤独，就像活在罩子里的人，让人觉得有些可怜。季总家里人今天没给季总打电话吗？”

　　“……？前提申明一下啊，虽然我很尊重季总，也关心季总，可小林啊，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开心的事，我也知道你一向是个好心的人，”唐旭尽可能地委婉道，“你会不会对季总太关心了一点？”

　　“上次你就从娱悦的一个艺人扯到季总二叔，我还可以理解为是追星，想多了解偶像的工作环境。”

　　林在熙心一紧，自己想收集季松渤信息的心理这么明显吗？
　　唐旭皱起眉头：“可今天的话题却一直围绕着季总……”
　　“你不会是对季总产生了崇拜之情吧？”

　　唐旭真的很适合和谢凌菻交流。
　　不过没察觉她的目的是季松渤就好。
　　林在熙心下一松：“对季总产生崇拜也是人之常情吧！”

　　唐旭：“……你懂我在说什么吗？”
　　看女生如此坦率地认下，他怀疑林在熙根本没听懂“崇拜”的意思。

　　林在熙：“你不就问我是不是对季总产生崇拜之情吗？”
　　她反应过来：“这‘崇拜’就是喜欢啊！？”

　　林在熙：“你……”
　　唐旭一拍手：“没错，你看季总这么好的人，哪个人能不对季总产生崇拜呢？”他又抬手，“嗨，季总……”

　　季瑾珩没做声，唐旭赶忙起身为老板拉开椅子。
　　林在熙咽两口唾沫：“季总您打完电话啦？”
　　季瑾珩微微点头，坐下。

　　一顿晚饭结束，她半句话也不敢讲。

　　司机还在吃饭，她的行李还在另一个酒店，但距离更远，季瑾珩便先安排唐旭送他到酒店，再送她去拿行李。
　　直到季瑾珩下了车，他们往另一个酒店开时，唐旭这才敢开口了：“我靠，吓死我了。”

　　林在熙的眼神已经麻木了，显然嘴还没有：“这话该我说吧！”
　　“突然问我什么崇拜，你怀疑我喜欢就直说嘛？说崇拜干什么，季总不会误会了吧？”

　　唐旭也心虚：“这不是什么职场暗语嘛，我这两天刚学的。”
　　林在熙绝望地闭眼。

　　“唉，没事。”唐旭尴尬地安慰，“最近不都流行给老板表白，然后可以光明正大地偷懒，享受职场优待吗……？”

　　林在熙呵呵一笑：“唐助理，看来你也没少看艺术创作，我刚刚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感性的一面呢。”

　　唐旭：“sorry，最近有点婚前焦虑，看不进去有脑子写的东西。”
　　林在熙：“切。”
　　唐旭：“不过，像季总这么优秀的人，这种表白的场面肯定见多了，莫慌莫慌。大不了，你认了呗，要真成了，说不定你能离你偶像更近一步了。”

　　林在熙过滤掉唐旭的废话，敏锐地问：“我女神都退圈了，还接触得到？”
　　唐旭：“有可能啊，像你偶像那样十几年前红透半边天的人，肯定和权贵们有来往的，再不济，住一个区都有可能啊。”

　　林在熙若有所思：“哦……”
　　唐旭扭头瞪大眼：“诶诶诶，我怎么感觉你心动了？”
　　林在熙：“你眼睛看前面开车啊！”

　　将行李搬回酒店，林在熙捶着哆嗦的腿肚子：还活着真好。
　　唐旭下了车，便接到季瑾珩的电话：“好的，季总，我马上到。”

　　电话一挂，唐旭对上林在熙带着求知欲的眼神：“……够了你，不要对什么事都保持好奇心好吗？”
　　林在熙：“哦。”

　　“行了行了，你快上楼去，明天还得去周边找些素材呢。”唐旭摩拳擦掌。
　　林在熙震惊：“不是旅游吗？”
　　唐旭：“你不会真以为存在公费旅游这种福利吧！”

　　林在熙：“是我单纯了。明天要做什么？”
　　两人往里走，唐旭边道：“上次你的计划书里不是写要丰富心理检测的多种模式吗？单凭我们现在的技术还不够，肯定要去学习一下啊。”

　　“即然你来都来了，那明天就和林烟姐一起吧。”
　　“哦。”
　　到了楼层，林在熙和唐旭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林在熙进了房间，屁股才挨床，谢凌菻的电话就拨进来了：“林小熙，你妈杀过来了！我可护不住你了啊！”
　　林在熙发出绝望的哀嚎：“女王大人救命啊。”
　　“我看你就实话实说得了，出差又不是什么难说的事，顶多主动出差有些难以理解。”谢凌菻劝道。

　　“可，我还没告诉我妈我工作的事。”
　　谢凌菻：“你和阿姨不熟吗？这又不是什么绝密事件，藏着掖着干嘛？……哼，上次要不是因为肖焱说漏嘴，我也不知道你要找季恒投资的事，这次出差也是先斩后奏，说！你到底要瞒着什么事？”

　　林在熙：“你想多啦……”
　　“想好再回答，阿姨可在我家楼下呢。”
　　“……好吧。”

　　林在熙把自己的顾虑和计划缓缓道来。
　　“小熙，你怎么，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这件事……”电话那头的谢凌菻声音已经带了哭腔，“作为你最好的朋友，我对你的事居然一点也不了解，呜——”
　　林在熙手忙脚乱地安抚：“这多早的事了，那时候我们还没有遇到呢。而且，这不是什么好事，我也不想你们被牵连。”

　　“你个笨蛋！”谢凌菻哭着便骂起来，“就算你不让我们知道，要是你失败了，不说我，阿姨肯定要难受的，你和我们本来就是连在一起的啊！”
　　林在熙不说话了，只听谢凌菻劝她：“趁现在还能收手，你就当多了个工作，其他的事别在继续了。”
　　“阿姨肯定希望你向前，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在阿姨嘴里听过你爸爸的事，我还一直以为你是父母离异……”

　　林在熙向房间外的阳台走去，在藤椅上坐下：“菻菻，不说不代表不记得。我家刚开始几年一直收到爸爸身前帮助过的人的来信，妈妈虽然从来不看信，但每一封信件都被她收的好好的。我知道妈妈和他们都不相信爸爸是那样的人，只是我们没有证据给爸爸辩白。”
　　“这几年，寄信的人越来越少，今年基本收不到了……大家都接受了爸爸是那样的人，可是我接受不了。”

　　“小熙，我知道你一直是个理想主义，但活在物质世界里，我们也要考虑现实啊，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了，证据，甚至当年的艺人，我们一样也找不到。这不是瞎子点蜡吗？”
　　“白费力气我也会去做，我从接触到真相衣角的那刻起，我就知道我必须做这一件事了。”

　　“你个倔驴！”谢凌菻骂道，“你就不怕把整个人生搭进去了？！”
　　“倔也好，蠢也好。我不怕一个人倒下，我怕的是一个精神坍塌。”林在熙道，“菻菻，能不能以后帮我照顾好妈妈？”

　　“呸呸呸，说的没未来一样。我就说你这研究心理学的多多少少脑子有泡，让你一个人去揭露真相，就和让猪八戒探路一样不靠谱，还是得靠我指挥。”
　　“女王大人威武，那我妈那边？”

　　谢凌菻：“哦，阿姨没来，我和阿姨说你在我家过节的时候，她就表明态度了，鸟大了会飞，狗大了会跑——她懒得理你。”
　　林在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