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区零]挣脱》柚见十一

17、14 “无价之宝”（2）

　　珂蕾妲越说越离谱了。
　　但你相信她是真的，热烈而充沛的感情透过文字传递到你这里。让你的心不受控制地触动，鼻子也会隐隐地泛起酸楚。
　　如果她不是真心，你不会隔着屏幕还为之动容。
　　——虚假没有那种力量，只有真诚才有。

　　说来也怪：你和珂蕾妲并不是那种肝胆相照的关系，在此之前你们没有任何一次推心置腹的交流。但你不知道为什么，短短的几句话里，你却感觉到她对你近乎于纯粹的信任。
　　即便你也知道这种信任本质上来源于她对安东的认可——他俩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但这种信任仍然让你感觉新奇——
　　你和委托人从来是拿钱办事的关系，工作就是工作，不必涉及感情。你从来不知道“绳匠”这份工作在委托人眼里也可以是“灯塔”。正因为你的光时断时续，才恰到好处的指引了迷途的方向。

　　你只是在工作，从未做过灯塔。但有人憧憬光，所以你成为了光。

　　这种体会太奇妙了。观测角度不同，产生了迥乎不同的结果。
　　即便你自己清楚，真实的你是如此渺小。渺小到就连她热烈的憧憬，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但即便如此，你仍然在某一刻照亮了她的迷茫，成为了一束“光”。

　　你平平无奇的工作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你第一次知道，满心震撼。

　　你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而这样的沉默引发了珂蕾妲的不适。
　　“啊，抱歉，突然说这种话，很奇怪吧！”珂蕾妲忙说。
　　“不不，没有奇怪，只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突然觉得自己的工作很有意义。”

　　“当然很有意义！”珂蕾妲给与你积极的肯定。她还年轻，想法直截了当，心思纯粹无暇，“能帮助别人解决麻烦，这种工作很有存在的价值吧！”
　　“啊……好像是的。”某种程度上说，就算是拿钱办事的关系，也诚如她所说。绳匠是一个为人排忧解难的职业。
　　“而且老爸教过我，人在有余力的时候，要尽可能地帮助他人。这样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大人——绳匠，我很崇拜你！”
　　“崇、崇拜我？”
　　“嗯！”
　　“珂蕾妲……”你想她越说越离谱了。
　　但她话锋一转，执着而果决道：“是真的！你在空洞里沉着冷静的样子真的很帅气！完全是我想象中‘大人’应该有的样子！”
　　“而且你分明那么可爱，但实力斐然，就没有人会看轻你。果然！只要实力到了，就算个子不高，也没有人会看轻我吧？”

　　“……”你没有回答，被这突然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
　　你自诩绝不是她想象中那种“万能”的大人，那样的“大人”绝不会因为她几句话一而再、再而三地手足无措。你知道你不是，因为你能共情到她的憧憬，那种“无所不能”的大人你也会想象成为。
　　你尚且没有成为那样，你在努力了。如果她憧憬这样的大人，你姑且客串一下，倒也无妨。

　　“嗯。不会有人看轻你的。”你也给她肯定的答复，一如她肯定你。
　　你是不是这样的大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珂蕾妲是真的可爱，什么都和你说。而且你可以确定了，她的信任起初和安东有关，后来没有。
　　你们隔着屏幕对话，真情在文字里流淌。那些错综复杂的徘徊、犹豫、小心、挣扎……你知道，你懂得，你完全能体会。甚至于你太能体会了，都让你奇妙地生出一种和过去的自己交流的感受。
　　她的豪言壮语一点也不奇怪，只会使你感觉亲切。
　　不想死的人需要的无非是一根稻草，没有人给与，他们会拼命给自己编织活下去的理由。天上的星光会是一次期待，地上的烛火也成一次想象。生命就是这样脆弱而坚强。绝境里，它会为自己寻找出路。
　　只是那段路太黑了，磕磕绊绊不好走。
　　你走过了，你知道走夜路最需要什么，所以你执着于点灯。

　　每到这种时候，你会觉得你“可笑”的理想主义一点也不可笑。它瑰丽浪漫，是岁月里无法磨灭的宝贵财富。

　　珂蕾妲正在因你的肯定而雀跃：“我以后会好好努力，要变成像你这样的靠谱大人！”
　　“对了，偷偷告诉你，你也是安东的偶像！”
　　“认识你那天……他好激动啊！虽然平常也很热血，但那天特为尤甚！我本来以为是终于找到法厄同，所以他太开心了！但后来听大本说安东偷偷打听你的事情……噢，我懂了！”
　　“他！”
　　“喜！”
　　“欢！”
　　“你！”

　　珂蕾妲把四字真言甩你脸上，本来就欢腾雀跃，说起安东和你，那种激动也特为尤甚。
　　你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问道：“珂蕾妲……你不会是在嗑CP吧？”
　　“！”她承认了，“啊，你发现了！不愧是你啊！”
　　“……”

　　他们白祇重工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没有贬义，你只是单纯在说她们这群人还真是可爱。

　　你已经因为珂蕾妲长篇大论的直白发言而动容了，她还变本加厉地对你告白：“听说你们在一起，我真的很高兴。安东他绝对是我认识的最好的男人！你也是，非常非常好！”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们白祇重工都很喜欢你。”
　　“……我也很喜欢。”
　　“……”这种话无论听多少次，都会让你如出一辙的受宠若惊。
　　你合理怀疑他们白祇重工除了特产“反差”和不靠谱的各种会议，还产“直球”选手，甚至互相传染“傻瓜”气质！
　　你只是愣了愣，没能及时回复。

　　“……怎么不能撤回了。”珂蕾妲说。
　　“哈哈哈，”你已经被白祇重工打败了，赶紧回消息，“珂蕾妲，我也很喜欢你。安东说你是万兽之王一般的人物，我觉得他说的对——你相信法厄同的判断吗？”
　　“当然了！‘法厄同’有预知未来的超能力，绳网上口口相传！我都已经见识过了。”
　　“呃……”
　　虽然你的看家本领也在口口相传中被夸大其词，但算了，没所谓，你只是要告诉她：“那你就信吧，是我说的，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你心目中想要成为的样子。”
　　“果然，最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其实都是自己的选择，对吧？！”
　　“是的！”至少你这样觉得，也在为此努力。

　　“谢谢你绳匠，我感觉自己又有动力了！”
　　“我也是！和你聊天真好，感觉自己充满干劲！”
　　“那你今天可以开始做委托吗？”
　　“没问题！”

　　难得珂蕾妲这样热血，你也不能拖延，立马、马上、就现在！开始工作！
　　你给安东发消息：“急急急急急——”
　　“什么事老婆！”会议一结束，他立马回了电话，“出什么事了？我马上过来！”
　　“你先别过来，有件事问问你。”

　　工地上噪音颇大，你等安东找到安静的地方，才徐徐道来：“我收到一个紧急委托，需要你协助我。”
　　“我？”
　　“嗯！”你一本正经地和他说，“听说你本月已经超额完成了工作量，再继续干下去，会引发大额罚款——所以有人高价发布指名委托，要我把你从工地上带走。”
　　“哈？……是社长还是大本？”
　　“不能透露客户讯息！总之，这个委托很急，费用很高，怎么办……我想接。”
　　“哈哈，那你接呀，”安东答你，“我这边没什么事，随时都可以走。”
　　“那你答应了？”
　　“当然。”
　　这比你想象中的轻松多了。接下委托时，你最大的担忧是安东本人热爱工作、不乐意休假怎么办？结果他哪里不乐意？他比你还着急。

　　“你接了没？”安东催你，“老婆你快接啊，接了是不是就有时间约会了？”

　　安东又想叫你出去玩！本周电影又有上新，步行街也有新开的餐馆，茶奶店上了最新冷饮……他如数家珍，准备要带你去体验。
　　可你听完兴致乏乏，哪里都不想去。对你而言，最近这样的天气也不适合出去约会——狡兔屋的诸位就是前车之鉴，你自诩没有那等体格，千万不敢造作。

　　“安东……我是有时间，但是哥哥在忙，我要在家看店。这样的话，你下午还要过来吗？”
　　“来啊，”他当场改口，不说出去玩了，只说来找你，“老婆，我现在没事，别等下午了，我现在过去找你。”
　　“这么急？”你哭笑不得，“现在我还要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我来准备吧！”
　　“这是我的委托诶，你负责协助委托。”
　　“好吧……”
　　电话挂了。安东给你回了条消息：“老婆，你能准备快点吗，急急急急急急急！”

　　你给他发“急急急急急”是在玩梗。但他给你发“急急急急急急急”是真急。
　　连上周末，是整整两天不见，安东急！你想约他下午见，他等不及，好说歹说，约到中午。十二点整，距离你说的时间分秒不差，准时出现在你面前。

　　这个时间点不太巧。你刚接待过一波客人，还没处理完会员登记的内容。哥哥在不久前升级了会员系统，你没接触过，做的手忙脚乱。
　　“等我一下。”你安排他先坐一会儿。
　　他不坐，你趴在吧台上，他也过来，瞧着你，侃侃而谈：“认真工作的样子真迷人。”
　　“……”这种调侃有点过分直白了。
　　你的脸色“刷”一下红透了。好在店里没有别的客人，只有小十八瞧着你，摇头晃脑地笑弯了眼。

　　“嗯呢呢！”小十八催你，别让安东等太久，接下来的工作让它来好了。
　　“做完这点再走。”你嗔他一眼，不许他再捣乱。
　　安东咧着嘴笑，听你的，反正都听你的。

　　你要他十二点再来，除了人什么也别带，他也完全按照你的要求。
　　工作结束，你拉着安东回房间。
　　往常都是他来准备，今天角色对调，换你来准备——
　　虽然安东急不可耐，留给你的只有短短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里，你不仅要看店，还要熟悉新的会员系统，要打扫房间、整理杂物、安排哥哥和你的生活……但得益于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你还是足不出户，却准备充分。

　　“当当！介绍一下，这是今日的安排。”

　　新的水杯、牙刷、毛巾，洗干净的家居服和拖鞋——全是男士的，一瞧还是他的尺码，摆在一起，你想干嘛，不言而喻。
　　你和他并排站着，被他一胳膊拽进怀里。你拗不过他，被迫接受了一个火热的吻。

　　“今天也是安排了休息吗？”
　　“嗯……今天是‘休息Plus’。”

　　如果休息也是一种约会的话，那么约会可以有的仪式感，休息也可以有吧？
　　上次一起休息，他肩膀很宽阔，靠着很踏实，就是衬衫太过笔挺，领口太膈应，让你不舒服。皮带也很讨厌，硬邦邦的一块铁，横在你们之间，比领口还膈应。
　　所以你根据经验，加强了一版“Plus”。
　　不过时间紧凑，你只来得及略微改良。

　　你跟安东说了，他乐不可支：“辛苦了，老婆！真用心。”
　　“不辛苦，应该的~”

　　你没做什么，，这一切得特别鸣谢珂蕾妲。
　　她不仅帮你调取了白祇重工工作服购入清单，确认了安东尺码；还给你打了委托费，让你可以尽情享受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快乐。
　　当然，碍于要为委托人保密的原则，你不能说。你选择略过这个话题。

　　“你快换衣服吧！我洗过了，是干净的。”你交代安东。

　　你家的便宜楼板完全不隔音，楼下又来了顾客，你已经听到了声响。趁他换衣服，你正好去看看——客人也分许多种，有的爽快，有的叨扰。楼下几位属于后者。
　　这一来回，稍微耽搁了点时间。等你再回房间时，安东已经换好了衣服，在沙发上坐着发呆。
　　你以为他在发呆，一关门，他猛地一颤，如梦初醒。
　　“你在睡觉？”你惊呆了，他怎么睁着眼睛睡觉啊？
　　“……噢，老婆，我睡着了吗？”安东问你，揉着眼睛，分明就是睡着了。
　　“你昨天没有休息好吗？”早上他问你的问题，你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昨天晚上喝太多酒了，没怎么睡。”他冷不丁地回一句。
　　可真敢说啊，说得你一瞬间皱起眉：“那你还想出去约会？！”

　　现在、马上、立刻！结局总是你把他拽到床上去躺着。空调早早开好了，风很清凉，没有一丝暑气。百叶窗微透出街上的风景，十分热烈，却比不上屋里气氛微醺。
　　休息Plus本是一个“玩笑”，其实今天你也准备了录像带和别的——哪知最后一语成谶。
　　你又和安东一起躺着了，你又是一脸关切地摸着他的脸。这次你没有上次的羞赧，他也不担心自己的目光太灼热。四目相对时，你大方地给他一个吻。

　　安东躺在床上不想起，还问你：“老婆~这里是天堂吗？”
　　“什么？”
　　他没有解释，只是感叹：“我以前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你在说什么啊。”好端端的忽然开始说胡话，你都忍不住摸他额头，瞧瞧他到底有没有发烧。

　　他没有。但你又担心他：“头疼吗？”
　　“不疼，”他伸出胳膊，要抱你，“老婆，真的不要出去玩吗？”
　　“不要，”他看起来很累，你没有那种兴趣。听到他说这种不爱惜自己的话，你只会生气，“我又不是你的客户，干嘛这么见外！”

　　“谁会这样陪客户，我是陪老婆才这样的。”
　　“真的想陪我吗？”
　　“当然了。”
　　“那……倒也有一个不情之请，”你试图和他商量。
　　安东眉头一皱：“什么不情之请，老婆，你说就好了，别见外啊。”

　　你方才说他见外，他立马说你也见外——他的见外使你不喜，你的见外亦让他不悦。
　　——你们在搞什么啊。扪心自问，你们是不是有点搞笑？

　　算了。你笑起来，谅他今日“虚弱”，你大方到底，主动破开这道朦胧的窗户纸。

　　“安东，”你捧着他脸，真诚地问他，“如果你想的话，可以陪我午睡吗？”
　　“午睡？”
　　“嗯。”
　　他愣了愣：“老婆，你怎么突然开始午睡了？”

　　你从不午睡，安东知道你没有这种习惯，而他也没有——你们的工作都很忙，工作时需全神贯注，无暇分心，原本每天中午都是你们聊天的好时机。

　　“嗯，因为我在考虑纠正作息……”你钻进了安东的怀里，和他细细说起一早上的有心无力。

　　你想万丈高楼平地起，精力不济不是小事，也不容小觑。
　　眼下的情况是你发现了一片广阔的海洋，想在人情世故上学习文章，却因为精力不济而止步不前。这种滋味很不好过。你心如明镜，身却禁锢其中，无法挣脱。

　　你可不喜欢被束缚。没人热衷于头顶枷锁。
　　治标不治本的方法解决不了问题，釜底抽薪才是你的风格。

　　你想精力不济的根本还是在于作息问题。
　　可惜你已经不健康了若干年，一时间很难几乎调整刻进血脉里的生物钟。最近工作暂停，正是你自我调整的大好时机，偏偏刚开始就遇到难题——晚上睡不着、早上起不来、中午不想睡。
　　你能看到自己陷入了恶性循环的泥潭，而你已经在那洪流之中了，很难凭借自己的力量脱身。
　　你终于开始重视自己的健康了——这件事哥哥很支持，但很可惜，他早就支持了，这么多年来你自己打不开的困局，也没有办法通过他来打破。
　　哥哥那头走不通。你得考虑求助安东。

　　“我有一两周的假期，这段时间的约会可以改成陪我午睡吗？”

　　这正是大脑整合信息后，给你的最优解：
　　既可以从根本上解决你精力不济的问题，又可以完成珂蕾妲有关“减少安东上工、消耗安东年假”的委托，还可以约会——一举多得，是你的风格。
　　唯一的缺点，只在于对安东来说，约会的形式发生了变化，极大程度压缩了你们聊天的时间。
　　你怕他不喜欢，嫌无聊。毕竟是你没精神，不是他没精神。而且每次约会都发展成陪你睡觉什么的……总归有点奇怪，不符合他热血的本性。

　　你倒不是真的“见外”，你只是头一次恋爱，不太能界定分寸。
　　毕竟，你还为此准备了撒娇攻势。
　　你问他，他没反应。于是你抬头在他下巴轻轻啄了一口。

　　“……”这一口亲得他一个寒战，人都犯迷糊。
　　安东愣了很久，反问你：“还有这种好事？”

　　——这算什么“好事”？你一口笑出来。
　　“那你要过来一起睡觉吗？”你怕他不喜欢，嫌无聊。毕竟睡觉不像看电影吃东西那样新鲜有趣，只是你很喜欢，也很需要。

　　“来啊，”但他不假思索，“这是什么神仙日子……有老婆疼真好。”
　　“就睡觉，老老实实睡觉，没有别的。”
　　“那也要。”他懂你的意思，是你没懂他——
　　安东能有什么坏心眼，他就是喜欢和你待在一起而已。

　　“老婆香香的，我能抱一整天！”
　　“什么嘛，哈哈，又说胡话！”
　　“没胡说，老婆，真的！”

　　他都和你闹，你也和他闹——

　　“真的吗？那我要开始计时了！”
　　“你要计时的话，我就要撤回了。”
　　“撤回？”
　　他还耍赖，不兴耍赖。
　　“不许撤回！”你不准！
　　“要撤回，我重新说，”安东跟你说，“开始计时，我要亲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