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区零]挣脱》柚见十一

18、15 蜂蜜（1）

　　你以为安东在和你开玩笑。
　　毕竟他是很有幽默感的人，要抱一整天什么的也很夸张，一听就是恋爱时才会说的傻话。亲一整天就更夸张了——怎么可能！
　　但很可爱是真的，傻话他说完了很开心，你听了也很开心。

　　你原本躺在他怀里，听完话，你乐得花枝乱颤。

　　“那开始了吗？”你还问他。
　　“嗯，”安东凑过来，先小啄一口，再撬开你牙关。

　　你没有想过，他是真亲，在这种事情上居然也有说到做到的气概。
　　薄荷味刚开始在你嘴里窜走时，你只感觉亲切和喜欢。即便不像从前的浅尝辄止，也只会让你感觉新奇与迷恋。
　　他亲你，你不躲闪，只会搂住他腰。
　　而当他用力抱你，你也不觉得哪里不对……

　　亲亲你喜欢的。浅点深点都很好。亲吻时再多一点抚摸和拥抱，四肢、脸或胸背都可以，那些额外的触碰都让你感觉到舒服，会有一些别样的爱意流淌。
　　而他的爱意又总是浓烈，一如潮水将你包围。

　　“啾~”
　　“嗯……”

　　水声悦耳动听。
　　唯一的不对，只在于隔壁房间的键盘声停了，滑轨收缩到尽头，齿轮声“咔哒”作响。

　　窸窣的草动风吹，在嘈杂的世界里并不明显清晰，像溅起水花的小石头，“扑通”一声沉入湖底。你只是听得太多了，见微知著像呼吸一样，成为了直觉和本能。
　　街上不时有飙车族经过，阵阵喧哗如擂鼓。万千繁杂中，你仍能精准捕捉到水杯端起又放，电脑椅在木地板上滑动，然后传出轻微的脚步声。

　　你约莫有一种直觉。

　　“唔……安东……”你抬起下巴，要他暂停一下。
　　“嗯？”他堪堪停住，眼底还有沉醉。

　　哥哥已经敲响了你的房门——

　　“妹妹，我去找一下芮恩，别关我房间里的电脑，Fairy在运算。”
　　“嗯……好。”
　　“还有，”哥哥又说，“她住得远，我不确定晚上能不能赶回来。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可以。”你刚回答。
　　他与你同声：“你要是害怕可以叫安东过来陪你。”

　　“……”你无言以对。哥哥在出什么馊主意？你多大了你还害怕一个人在家？
　　而且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是不知道房里的状况有多热——人是分开了，可晶莹剔透的丝线拉扯着你们难舍难分。安东抬手为你擦拭，你却会因此愈发注意到他水汽氤氲的唇。
　　你会想起刚才他咬你。
　　牙齿磕碰到你唇肉，有一种奇妙的酥麻。仅仅是闪回了几个片段，电流就几乎要把你击穿。顷刻间你如鲠在喉，心突突的乱跳。

　　“妹妹？”哥哥要你答复。
　　你脸红得说不出话，安东云淡风轻地答：“你去吧哲。我有时间，可以留下来，正想请两天假陪她。”
　　“请假不要紧吗？”
　　“不要紧。月底了，这月工作早完成了。而且下月起头，我要去一趟外环——那边要召开一个技术交流会，格莉丝不空，我得过去看看。”
　　“要去多久？”
　　“不确定，三五天吧。”
　　“……哦，那好，家里交给你了。门窗锁好，最近这附近不怎么太平。”
　　“没问题，放心去忙吧。”

　　他俩自顾自地聊，聊罢一锤定音，全然不咨询你的意见。房门外，又传来渐弱的脚步声，小十八和哥哥打招呼，车库门开合，还有汽车发动……哥哥走了，仔细听，所有声音历历在目。

　　你歪头辨声，微微动着耳朵。
　　安东歪头看你，咧着嘴笑：“老婆，你还真是只小猫啊！”
　　“嗯？”
　　“贴子说你是‘爱撒娇的小猫咪’……我看一点没说错，”他在你身边躺下了，揉着你的脸，“小猫，你为什么能这么可爱啊？”

　　“你要出差吗，”你答非所问。

　　月初要去外环出差，这事安东没和你说过。算算时间，下月起头出去三五天的话，正好是你们刚交往一个月——要不要这样残酷？交往满一个月，随机奖励分开三五天？
　　念头在你心里闪过。
　　你当然不是分离焦虑，你只是……只是什么，你也说不清楚。

　　“嗯，要出差，”安东说，“外环的海鲜是一大特色，我给你买小鱼干好不好？”
　　“不好。”

　　你不要他的小鱼干，你也不是生气，你就是……你也不知道。
　　床很小。你们面对面躺着，能清楚听到他急促炙热的呼吸和心跳。只有看你的眼神还有几分平静，但不断滑动的喉结和吞咽的姿态都显出了躁动难安。

　　“会难受吗？”
　　“嗯……有一点。”

　　但他还要抱你，你一扯他衣角，他就伸手揽过你。胳膊环着你的腰，下巴搁在你发顶。你被他整个圈在怀里，看不见他，只听见他声音在颤抖。
　　“乖一点小猫，不要乱动。”
　　“嗯。”
　　你不动就是。你伸出手，和他十指紧扣。

　　他在你耳边笑：“老婆，这样抱着舒服吗？”
　　“不舒服，你好热啊，可以换个姿势吗？”
　　“嗯。”
　　你稍微动了下身位，仰面看他。他一见你就笑：“这样躺着更像小猫了，好可爱啊老婆……”
　　“不要小猫，”你不躺了，你往他怀里钻，略一靠近，惹得他一哆嗦，直抽凉气。

　　“别蹭别蹭……老婆，嘶。”

　　你不是故意，但看他额头直跳青筋，忍得咬牙切齿……你威胁他：“再说我是小猫就蹭你！”
　　“傻瓜，”他有些经不住了，说话都喘，“为什么不当小猫，你不是最喜欢小猫吗？”
　　“……”你也不知道。

　　起初你不知道那是什么，那些念头曾从你心间划过，悠悠的像一片云。直到安东出差，去外环参加封闭式培训，一连五天失去联系……
　　你开始知道了。淡淡的，是离愁。

　　这滋味的确是漆黑的夜空中划开一道闪电，一瞬间带来了无尽的光明和惊艳，而后声和光都散了，夜又还是那个夜，漆黑的，寂寞的。
　　你想安东了。

　　——这是可以说的吗？

　　早上店里没有客人。你无所事事，在里屋神游天外。
　　哥哥下楼你都没听见，直到他过来推你——

　　“妹妹，在想什么？”
　　“啊？”你愣了愣，有些难为情，“没什么，就发呆，有事吗？”
　　哥哥狐疑了一阵，但没有追问，而问道：“听说昨天大本在街头和人吵架，而且你也在……怎么回事，妹妹？”
　　“哦，是个误会。”你和盘托出。

　　昨天哥哥出去找芮恩，你在家看店。无聊时听到外面有尖叫声，你也去凑热闹，但在热闹里见到了大本。
　　大本为什么在这里？
　　“怎么了？”你走上去，用你小小的身躯隔开争执双方，“发生什么了？”
　　大本非常委屈：“见到你真好，铃。我来这里见网友，但我的样子给他带来了一些误会，他好像很怕我，我也没有办法和他继续沟通……你可以帮我解释一下吗？”
　　“好啊。”你爽快答应了。
　　脑子里飞速提取关键词：大本来见笔友，大本是熊希人，熊希人身材高大，大本性格温柔，这人不知道。
　　你试图解释，但对方不听你的说辞，认定你和大本是一伙……

　　刻板印象一旦生根发芽，除非自己主观纠正，否则依靠旁人的力量，很难根除。难点不在于“纠正”，而在于“刻板印象”的存在很难被意识到——就像那命运的“枷锁”。
　　好在大本的笔友迷途知返。在“眼前的熊很可怕”和“我所知道的网友是个温柔的人”中，听了心的声音，选择了后者。

　　“……误会了，只要说清楚就好啦。”你告诉哥哥。
　　哥哥皱眉：“所以不是来找你的？”
　　“他是来见网友的。”

　　你很惊异哥哥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世界又不是围着你转。
　　你的表情可能透露了你的心情。哥哥不问自答：“你最近和他们每个人走得很近，白祇重工他们整天都在找你——”
　　“嗯，那是因为安东出差了。”

　　格莉丝是因为你接了替她选甜点的委托；珂蕾妲是由于你们不聊不知道，一聊吓一跳——你俩意外的合拍，都是嗑CP选手，又都喜欢扭蛋，共同话题特别多；至于大本，他是安东的好兄弟，白祇重工在你们店里组录像带的生意原本是安东在对接，安东出差了，这差事就转移到了大本身上。
　　你也申请过，其实你可以自己给他们送过去。送货上门原本就是店里的业务之一。
　　但你的提议被安东和大本先后否决。

　　“我带过去就好了。老婆，最近天热，工地上灰尘又大，你别跑了。”安东当然是心疼老婆。
　　“可是，绳匠小姐。我是替安东顶班，如果是安东的话，一定不会让您送过来的。”大本也如是说。

　　“好吧。”
　　既然盛情难却，你便却之不恭。

　　最近你和白祇重工走得很近，但交往合理且正当，没什么问题。你倒觉得哥哥奇怪——这些天他忙着破解绳网，不是深居简出，就是不见人影，今天怎么有闲心和你说话，还问起了大本？

　　“哥哥，有话直说。”你认定他有事。
　　“也没什么，”哥哥扯过椅子坐下，“大本突然发消息，说有事找我。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事？”

　　“……”你哪里知道？你又不是万事通。
　　想来最近白祇重工方面没什么差事，大本来找，理应不属于“公事”的一种。而要说“私事”——那就很难说了，就你的了解，他们白祇重工的需求总是稀奇古怪，本人若不说，旁人很难猜透。
　　老实说，和白祇重工打交道，太充分的准备容易产生拳打棉花的无力。

　　“等他来吧。”你建议哥哥。
　　“那好吧，我先上楼了，”哥哥起身要走，委托你，“妹妹，大本要是来了，你先接待一下——我听到声音会下来，别来敲门。很久没做这些活了，不太顺手，怕乱了思绪。”

　　后面半句他语气很轻，带着一缕微妙的情愫。
　　你波澜不惊地听着，心里却哧哧想笑——哥哥心情复杂，其实你一早就瞧出端倪。

　　这种事稀疏平常：器物在不用时会加速腐坏，技术也是。
　　学生时代，你和哥哥曾一起开发了HDD系统。你主攻应用方向，而他主攻逻辑底层的架构。彼时风光无限，此时时过境迁，对如今的哥哥而言，居然连骇入绳网都变得举步维艰。
　　这多少有点讽刺。时间在往前走，人却在向后退。

　　但这未尝不是好事。
　　一如老话所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贴子严重威胁到你的人身安全，哥哥不得不全力以赴。他的危机感很重，最近频繁和芮恩交流。
　　自打搬来六分街，生活的重担几乎要把你们压垮，你很少看到哥哥这样振奋精神。恍惚间你会想起你们激情燃烧的岁月——那未必是多么美好的记忆，然而已经过去了，就会成为亲切的怀念。
　　平静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好，过分的平静却会促使麻木和无聊。或许偶尔添加一些色彩，生活才会有更多滋味。
　　就像老话说的：“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以及“多个朋友多条路。条条大路通罗马”。

　　无论好的坏的，都是不可多得的际遇。
　　你知道，所以视如罔闻，只是微笑：“放心去吧，哥哥，大本我来接待。”

　　大本只说下午来，没说具体时候。你吃过午饭，上楼小睡了一阵。下午他来时，你已经在家里准备好了冰镇蜂蜜水——安东带给你的上等蜂蜜，你还没喝，用来招待大本正合适。

　　“您好，打扰了，两位店长。”

　　声音和热浪一并从门外涌入，你抬起头，请他进屋小憩，不动声色地把空调调低了两度。

　　“哥哥在楼上有点事，你先坐一下。”
　　你去给他端水，大本却叫住你：“绳匠小姐，我也有话要跟您说。”

　　“我？”

　　这也太突然了。
　　在此之前，大本来过店里一次，匆匆拿上录像带就走，也没说有事找你。而前几天你们意外碰面，你帮他解围，他也没说有事找你——这冷不丁一下实在你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看吧，一如你所料。白祇重工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那……好吧。”你只好退回来，吩咐六号上楼端蜂蜜水。
　　和哥哥一样，你也不知道他今日的反常意义在何？只知道他们白祇重工除了不按常理出牌，还盛产能惹你啼笑皆非的乌龙，上梁不正下梁歪，常让你感觉可爱。
　　所以和这样的“庞然大物”面面相觑，你并不紧张。
　　你笑着，神情自若地等他下文。

　　“呃，其实也没什么，”大本略显腼腆地抓了抓脑袋，“就是……想要亲口表达感谢。上次您二位帮助了我们白祇重工，这对我们白祇重工而言非常重要……”

　　“……”你眉头一跳。
　　严格来说，这是第三次了。先是安东、然后珂蕾妲、最后大本，你只是拿钱办事而已，白祇重工却一连二、二再三对你“感谢”。
　　这样的开局让你感到不妙。
　　你知道他们是真诚的，但你也认定自己的确只是工作而已，和平常的工作别无二致。已经拿过了委托费，此事理应尘埃落定。而这生出连番的感谢你再受，属实受之有愧——
　　你不以为然的观点，无论别人对你重复强调多少次，你仍然坚持己见。所以你起初尽量回避应酬，这种过分的热情你从来不擅长应对。

　　“大本，其实……”
　　“其实社长给您发私人委托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大本抢了你的话头，缓缓地与你陈述，“呃，当然，不是她告诉我的，还请您继续为她保密，我只是猜到的，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这种事不用问也能猜到——有关您能答应她的委托，这件事我也很感谢，因为有些事情，社长她年纪太小，并不知情……”

　　现在你要学着应对。
　　你想说，如果只是因为救白祇重工于危难，珂蕾妲已经感谢过你了，大本不必再说。但他的意思是，他要说的并不完全如此，似乎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
　　画外音你眼眸一转，便了然于心，于是也不再推辞，端正坐好。

　　大本很客气：“我很抱歉，因为我不知道您究竟了解多少，所以这件事，我希望能从头说起……请您莫嫌叨扰。”
　　你笑了笑：“无妨，你说。”

　　你以为大本要和你重述三台智能机械的故事，但他说的却是更早之前老社长离开的轶事。

　　“……不知道安东与您说过老社长没有？”
　　“嗯，他说过一些。”

　　你大概把安东有关“每个人都很努力，唯独他没做什么”的介绍重述了一番，你早早认定安东绝不是他口中那般“无关紧要”——众人拾柴的事，每个人的付出都一样不可或缺。
　　这件事上你不相信安东的一面之词，你认为那是推辞。但这是你的猜测，或者，这是你的态度。
　　事实何如，既然聊着，你问大本：“……我没有理解错吧？安东所做的很重要吧？”

　　“当然！”他给了肯定的答复，“如果不是安东把现场稳住了，后面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他这么说，只是因为他有心结……”
　　“心结？”
　　但具体的内容大本却不愿意再回忆了。他眉头紧皱，生生跳过了你的询问，只说起这次：“唉……不瞒您说，这次危机的严重程度甚至超过了老社长离开……只是社长她还年轻，有许多事情我们瞒着她，没让她知道。”
　　“……那，我能知道吗？”
　　“当然了，”大本肯定，“安东是我的好兄弟，我了解他。这种事他一定不想让社长知道，但您的话……他真的很用心，所有的密码都已经改成您的生日了，所以告诉您没有问题。”
　　“好吧。”你无奈地笑。
　　你问他，是提醒和确认；他答你，是有意为之和确认无误。那你非听不可了，毕竟……又是你家安东的事。

　　“一路走来，他不容易，我最知道。能走到现在，没有哪一天不是披荆斩棘……”
　　“之前我们住同一个宿舍，他为了打通门路，拼命应酬。起初不会喝酒，现在都脱敏到千杯不醉……这些事情只有我知道，不能告诉社长和格莉丝……女士们都非常纯洁美好，而有些太污秽的东西，应该由大人和男人去面对。”
　　“起初我和安东这样约好了，但后来……可惜我不是擅长应酬的人，那样的场合我搞不定，渐渐地就成了安东一个人的差事。我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在他喝醉以后，看护着些……我真是太没有用了，我没有办法保护安东……”

　　安东……是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你想他不需要任何人保护。
　　但大本说到这些事，“嗷”的一声，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