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见山水》斓辰

6、第 6 章

　　栾嘉五年级某天意识到自己很不对劲，她的胸部整天有若隐若现的胀痛感。

　　小腿骨头里一到晚上像被什么东西击打，有时候疼到她哭，根本睡不好觉。

　　她不敢哭出声怕吵醒对面栾母，这个时间点栾母都睡了。

　　她就把头埋被窝里哭，哭到自己睡过去。

　　栾嘉对这种感觉很熟悉又陌生，之前也有过很多次，栾母都说她要长高了所以腿疼，让她忍忍，但这几次实在太疼了。

　　她觉得栾母骗她，她一直都在长大，怎么这次比以往疼?但她也没说什么。

　　栾嘉整个人也窜高了许多，没之前那么瘦弱。

　　蜡黄偏黑的小脸看着也没那么黑了，脸上肉少了显得眼睛有点大。

　　之前恋母总说她长了一双三角眼以后肯定尖酸计较心眼多，栾嘉觉得自己眼睛挺圆的，也不认识什么三角眼。

　　栾母早上很少送栾嘉上学，两人早上出门时间不一样，再说出租屋离小学不远。

　　这天栾母刚好有事请假想送一下栾嘉，两人到停车地方一看车座被划得四分五裂，海绵都被掏出来了，五个车轮胎都被扎破了。

　　幸亏栾母锁车了，电瓶完好无损。

　　恋母看到后又气又急，这周围都没有监控她都找不到人。

　　她之前都是把车停在后院的，停好后就有房东锁门。

　　昨天回来晚了房东家大门已经锁上了，栾母又没钥匙就随手停在离出租屋不远的空地上，哪想到就这一次没注意车就坏了。

　　栾母不停咒骂着划车的人，心疼自己又要多花不少钱修车，抬手让栾嘉自己去上学。

　　栾嘉眼尖拿起车座皮下的纸就上学去了。

　　进班后栾嘉拿着纸走到沈歆面前，“你留给我这段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已经找到我家在哪儿了，让我注意?”

　　沈歆摸了摸自己今天发型，“你实在太讨厌了，学校里有人护着你，校外呢？
　　校外那些人，呵。”

　　这已经超出栾嘉认知了，她知道校外有很多年龄比她大不读书混社会的，但她从来没遇见过，更没想到这会跟她有关系。

　　沈歆今天又是穿着一身栾嘉没见过的新衣服，还有配套的新发型和新头饰。

　　靠近点还能闻见她身上有好闻的香味，整个人跟周边环境格格不入，太过耀眼。

　　栾嘉害怕校外人也不妨碍她现在觉得沈歆真贱。

　　“我想我最近没怎么跟你不对付吧，我怎么做你会满意。”栾嘉不怕自己被欺负，但害怕栾母被欺负。

　　沈歆像抓到了栾嘉什么把柄一样，“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满意，我讨厌你还要理由?

　　我就是想欺负你啊。你真的是条泥鳅，同班三年你是唯一一个能让我那么不开心的。

　　你说，我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我让你读不了书怎么样。”

　　沈歆离栾嘉更近了，“静不下心学习，成绩就会倒退，成绩倒退就不再会被老师她们关注。

　　不被关注我就能让你变成之前的陈梦杺，我之前怎么没想到。”

　　栾嘉知道了，沈歆是不会放过她，她只能尽可能保护好自己。

　　上午课结束了栾嘉不敢回家吃午饭，她怕自己路上被人堵，至于放完学怎么办到时候再看。

　　栾嘉午饭都是栾母早上做好的，放电饭锅里蒸几分钟就能吃了，所以也不担心有人发现她没回家。

　　很快教室里就剩她了，栾嘉写上午课留的作业，写完她要预习完剩下的数学章节。

　　只有学习进度永远都走在老师前面栾嘉才会稍微安心一点。

　　“哎这我妈做的土豆丝还有炒花菜。”棠岁将两个不锈钢饭盒放栾嘉桌上，自己坐到栾嘉对面的空位上。

　　栾嘉看了墙上的钟，才下课十几分钟，棠岁也太快了。

　　栾嘉没接，她看到棠岁白到反光的脸顿了一下，“沈歆找社会人去我家附近了，你知道她怎么认识的那些人么?”

　　棠岁把饭盒放桌上，“她不认识才奇怪吧。她天天衣服都不带重复的，款式也是我们没见过的，家里肯定有钱。

　　外面那些人不就是要钱，沈歆会缺?我妈说了，有钱能解决很多问题。”

　　桌上的饭幽幽散发着香气，栾嘉饿了。

　　棠岁把饭盒打开，“吃吧，不图你什么。我看你放学留下来就觉得有问题，回到家就让我妈把饭打包了我带学校吃。我还带了两双筷子。”

　　说完棠岁递了双筷子给栾嘉。

　　栾嘉没接，“你和陈梦杺真的没再被沈歆针对?她有那么好心?”

　　棠岁把筷子硬塞给栾嘉，“确实没再被针对，但也被小小为难过几次。你都被找到家门了，我感觉我两也快了。”

　　棠岁拿了其中一个饭盒就开吃，她不仅带了饭还带了牛奶，牛奶是用玻璃瓶装的。

　　栾嘉知道这个牛奶牌子，栾母给李芽订过。

　　栾母攒了好几个月工资也就给李芽订了两个月，棠岁一带就是两瓶。

　　棠岁分了一瓶牛奶给她，让她喝完玻璃瓶还给她。

　　棠岁都快吃完了栾嘉也还没动自己面前饭盒，“赶紧吃吧，真的不图你什么。我妈做的饭很好吃的。

　　马上班里人就多了，小心沈歆等会儿过来整你。你得有力气想想怎么办对吧，你学习那么认真，吃不饱很影响做题速度。

　　你不吃就冷了，我也不想再把它带回家，丢了你不觉得可惜?”

　　棠岁说完继续吃，吃相没那么好看也没那么不好看，但让人觉得很有胃口(其实是栾嘉饿了，看人家的饭觉得下饭)。

　　栾嘉想了想她不想欠人人情也不想浪费粮食，拿起筷子吃，“谢谢。”

　　阳光撒在桌面上，两人都坐在光里。

　　栾嘉突然哼了哼，棠岁看她，“吃个饭给你吃受伤了?”

　　“不是，我最近胸口疼。”栾嘉想着同是女生，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忍着疼继续吃饭。

　　棠岁了然， “你是不是胸部发育了?我最近也是。平时要穿胸衣，我妈说不要让别人碰你胸，自己也要注意不要撞到胸。”

　　栾嘉不解，“胸衣是什么？”棠岁吃完了在喝牛奶，“一件衣服，比我们平时穿的衣服小。”

　　“你懂得好多。”

　　棠岁感觉栾嘉这话语气有点不对，“我也不懂，我妈教的。”

　　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棠岁检讨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怎么栾嘉安静了。

　　棠岁等栾嘉吃完饭后就把饭盒拿走了。

　　栾嘉没喝牛奶，那瓶牛奶包装太好看了，她不敢喝——她觉得自己配不上。

　　教室里渐渐来人了，今天沈歆很安分，栾嘉感觉事出反常必有妖。

　　该来的还是来了，放晚学了。

　　栾嘉想了想自己包里那半块砖有了些迈出学校说底气。

　　一路上都很正常，栾嘉心想:奇怪。

　　栾嘉去栾母服装厂要过一个十字路口，车流量大但没装红绿灯，全靠人眼左右看。

　　栾嘉看好左右两边没车就要过去，迎面好几辆摩托车直开过来。

　　栾嘉都蒙了，旁边妇人吓得把她拉到旁边。

　　“我乖乖，小姑娘你怎么不躲啊。吓死人，这小孩车怎开的。都从哪冒出来的，刚刚都没看见。”妇人边说边拍拍胸口，自己又再看了好几次路才过路口。

　　栾嘉跟着那妇人后面走，走到对面回头看。

　　刚刚那伙人车就停在对面空地，车上全是流里流气的男男女女。

　　有几个还冲她吹口哨。

　　栾嘉在想怎么办。

　　报警?现在没有证据表明他们对她造成伤害。

　　找老师?找哪个老师，本班老师一放学就回自家了。

　　就算找到了，万一沈歆严行健当时就在旁边呢。

　　别的班老师也不认识你，也不一定想管。

　　告诉栾母?不用说栾嘉都知道栾母也帮不上忙，反而会觉得是她先有错。

　　栾嘉不甘心。

　　——“去找我初中班主任……”

　　——“你记得他……”
　　——“我会跟他说好……”
　　——“书上69页……”

　　栾嘉迎着对面那群人走上去，对面人看她往这来言语动作愈发夸张，让人不适。

　　栾嘉使劲掐自己软弱，哭的特别惨，“你们认识沈歆么？”

　　一伙人看不到自己腿高的人哭那么惨那么丑，都没聊天欲望，但还是勉强回答，“不认识，不过确实有个人找到我们，说给你点教训。”

　　他们也都是农村小孩，不爱学习喜欢刺激还喜欢听人吹捧他们。

　　一开始找到他们的人说最好把人打一顿，他们一开始也这么想，都带刀子了，一看到栾嘉就没那想法了。

　　栾嘉看着太小了，穿的衣服又不合身又旧胜在干净，脚上穿着栾母做的布鞋，背着一个大大的二手书宝，脸上还哭的脏兮兮的。

　　一伙人虽说收钱办事，但一时也没有想对她下手的。

　　“小孩，你就站在那让我们几个揣几脚这事就算了，我们几个也不想对你动刀子。”

　　栾嘉哽咽， “让、你们……来教训我的、是、是不是给了、你们、很多钱?我、我也有钱。

　　我、我去家里拿给你们，你们、就、假装已经、欺负过我了、行不行……”

　　一伙人听到半信半疑，毕竟这种给钱不用办事还能再捞一笔的好事也不是天天都有。

　　他们其中一人笑笑，“你衣服那么旧说有钱?你个小孩有什么钱?几块钱啊？我们看不上，找我们来的人给了几千呢。”

　　栾嘉继续暗掐自己，“我、我爸是、中学、主任，我妈、是后妈，他们、都不喜欢、我。

　　我、知道、我家钱放哪，我还知道、知道存折密码，加起来、肯定很多……”

　　一伙人听到这有兴趣了，“你家在哪？带我们去，你要是骗我们，那可不是踹几脚的事。”

　　说着说着几个人从怀里掏出刀具，栾嘉压下恐惧继续哭。

　　栾嘉在前面带头，她哭的让人心烦几个人扔了几张纸让她闭嘴。

　　栾嘉也不怕栾母会找她，她之前也有很多次自己腿走回出租屋，栾母知道。

　　而且她肯定会在栾母到家前把这事解决了。

　　栾嘉人小，走路也不快，一伙人开摩托车在她后面跟着。

　　后面觉得她实在太慢了，把她抱车上坐着，让她指路。

　　栾嘉认认真真带路，近一个小时，几人找到了一栋乡下自建房。

　　这房子在街上，离医院和初中部附都近，邻居大多都是中学老师。

　　房子外面贴瓷砖，门口还种不少花。

　　门口监控被旁边几棵正开花的树挡住了。

　　栾嘉开心，“就是这，我家里人都晚上八点多才回来。

　　你们在他们没回来之前把钱拿了就走。”

　　一伙人齐刷刷下了摩托车，“哎你跟我们一起进去，要是骗我们——你就，完了。”

　　栾嘉看着在自己面前耍刀的，吓了一跳，“我都带你们来我家了怎么会骗你们。”

　　栾嘉跳下摩托车拿钥匙开门。

　　门开了——

　　一伙人让栾嘉走前面，栾嘉走进一个房间开始去抽屉拿钱，抽屉一开一伙人眼睛都看呆了。

　　他们没见过满抽屉的钱，有个人上去拿了几张对着光分辨是真的假的。

　　“不是真有钱啊，我们一开始都知道你骗……”

　　“哎哎哎，不要抢，我是老大，听我的。”

　　“我靠，你抢那么多?那是我的……”

　　…………

　　几个人看到满抽屉红票子直接上手了，一时没人顾上栾嘉。

　　栾嘉，“哎哎哎你们不要拿那么多，一开始不就说拿几千。”

　　说着说着就上手去拽最近的人衣服，那人随手把栾嘉一堆，赶着和旁边手抢钱。

　　栾嘉摔倒后喊叫的几声被淹没在他们交谈的话语声里。她悄悄退了出去。

　　反锁了大门，大门外面还有个卷帘门栾嘉也一起锁了，这样里面人没钥匙就出不来了。

　　栾嘉走到门口监控死角处，摸了摸自己袖口里的刀，袖子包着刀柄，害怕又坚决往自己腿上捅。

　　栾嘉怕疼，她不敢看留了一地的血。

　　她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