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妄亭序

62、第八区（九）

　　　　可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所有人对面前恐怖的景色感到发怵，更甚者发出尖锐的爆鸣声：“不！不！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不参加什么调查兵了！酬金少就算了！干的还是送命的活！我不干了！我不干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基地！回基地！！！”

　　谢青溪眉头紧锁，无外乎这尖锐的声音会吸引这片土地上的怪物。她回身怒斥道：“懦夫吗你！叫什么叫！想活命就闭嘴！你忘了我们背负怎样的使命！忘了我们曾经呼喊过的承诺了吗！？”

　　如此可笑，谢青溪最唾之以鼻的话语，此刻却是成为她抓住稳定军心的一根稻草。

　　当然，在预备训练兵中训练了如此之久，不是所有人都没血性。他们早就看过调查兵带回来的各种资料，不过实际接触却是与心理有大多的落差。也有人迎合道：“范自！你能不能行了！你个大男人看看你的样子！还不如谢特儿现在！”

　　一个人走到范自跪在地上的身旁，伸手将范自来了起来。

　　谢青溪此刻平稳气息，她发现向这边摆动爪子的大章鱼身上长满了尸怪！现在必须要跑！先跑！跑！跑下去，才能活着！活着才能完成任务！

　　思绪缕清，再抬眸目光一片清明。谢青溪把拳头抵在唇瓣，大声呼道：“我们身为调查兵，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我知道你们大家对我品性颇为质疑，可现在我是你们的队长！我希望你们各位听从指挥！

　　因为在我心里！我们是为整个人类的光明而为之奋斗！

　　所有大家！现在！快！跟住自己的支队！先行跑开！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七日后！大家在此汇合！

　　现在！

　　——跑！

　　——跑！跑！

　　——跑！跑！跑！”

　　话音刚落，其余众人别无他法，只能去相信马上尉任命的队长。调查六小支队，一个一个聚集，又一个一个地四散开跑！站在谢青溪身后的陈吱吱眼中全是仰慕：“姐姐...你真的好有魄力！”

　　张治同样也是刮目相看，不敢置信，调查兵中所有人最瞧不起的人，当真有如此魄力！不过他也看到那条大章鱼正舞动着自己的爪子向这方逼近，他当下立断，忙拉着陈吱吱的手臂向一旁逃去，别提第一支队的付一和付二早已逃的无影。

　　“谢特儿！你走不吗！？”张治发现谢青溪仍旧站在原地，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忙的催促道。

　　“你们先走！我垫后。这是我的职责——身为队长的职责！”

　　张治点了点头，最后留下一句：“到时候联系。”后拉着陈吱吱撒丫子就跑远了。

　　系统感叹：【宿主！你为了钱！可是真拼命啊！】

　　谢青溪：。。。

　　她不是不想走啊！是脚下的防护服被拳头大的蜈蚣咬破了！她此刻真是欲哭无泪！深怕一动，脚下的防护服破裂，空中暴露的毒气将自己污染。

　　见着张治拉着陈吱吱越跑越远，谢青溪才是送了口气，想着：无论怎么，也要把这个小女孩保护好了。

　　地面上爬行的硕大章鱼，黑色全瞳的眼睛瞪大老大，似乎不太理解刚才生长在地上的蘑菇，怎么就消失了大半。它舞动着爪子，一下挥出，拍在谢青溪所处的位置。

　　啪！

　　硕大的章鱼足落到地上溅起阵阵尘埃，命悬一线之际，谢青溪也没空管防护服会不会渗入毒气，她被迫跳起，避免被章鱼足拍死。而跳到了章鱼足的上方。

　　章鱼上栖息的尸怪们，嗅到了属于人类的气息。他们开始缓慢行动，身上满是干裂的灰色肌肤，眼睛是渗人红色。一个一个排好队，在章鱼的身上，朝着谢青溪的位置捉去。

　　“不是啊！这什么东西啊！”

　　饶是谢青溪见得再多，也感觉到恶心。脚踩着的章鱼足上，圆盘吸住了她的防护服。且她低头，发现这淡粉色的章鱼足上生长着大片的空壳扇贝，还有黑色散发恶臭的味道。

　　系统应道：【宿主...你这防护服看来是不能穿了...因为已经漏气了...】

　　站在章鱼足上的谢青溪本就晃晃悠悠，听到这话，她满脸怨恨地瞧着在地上已经被踩爆浆的蜈蚣。沉闷道：“我知道。”

　　不脱不行了...太耽误她灵巧的身手了。

　　笑话，在调查院中，她连十分之一的实力都没发挥出去。要是真发挥全力，别说调查队去地上进行调查，直接抓自己不就好了吗？

　　“咿咿呀呀~！”

　　“咿咿呀呀~！”

　　“咿咿呀呀~！”

　　大章鱼上，从章鱼的头盖骨上面，从章鱼的嘴巴上面，从章鱼的爪子下面...所有所有栖息在章鱼身上的尸怪，闻到人类的气息，嘴里都开始哼哼呀呀，寻着本能进行动作。

　　章鱼同样转动自己眼球，似乎不理解为什么地上的蘑菇为什么会跑到了自己的爪子上面，于是很不爽地挥动爪子，这一抖不要紧，不把谢青溪从章鱼足上挥舞下去，就连栖息在它身上大片的尸怪都犹如下饺子般，一个个向地下的位置掉落。

　　谢青溪褪去防护服，暴露在空气中缠满绷带的身体。她的瞳孔逐渐变为金色，抬头向巨大的粉红色章鱼望去，当与章鱼的瞳孔对视瞬间，本在暴动的章鱼瞬间平静，挥舞的爪子顿在空中，之后慢慢将触角收回。

　　“睡吧。”

　　谢青溪轻声道。

　　对面硕大的章鱼，竟真如此，顿在了原地不发一丝声息。仿佛真的睡着了一般。

　　系统忙的惊呼：【宿主！你现在能这么完美的控制精神力了吗？】

　　【你傻啊！肯定没有啊！这才能让这个大章鱼昏睡十分钟而已！】谢青溪脚尖一转，看着周围密密麻麻地尸怪，一咬牙，像火箭一般冲向西边的位置。

　　——那个位置。

　　——是曾经火葬场的地方。

　　——是谢青溪梦开始的地方。

　　她的足尖点落在地面，身后是成群的尸怪。谢青溪拼了命的狂奔向西方狂奔，等到夕阳落山，她已经跑到宽阔的柏油路上，待她再回头，才发觉尸怪并没有跟上自己。

　　双手撑在膝盖上面，她不住喘息着：“呼...呼...呼...”

　　这...是地上...

　　头顶是真正的蔚蓝色天空...周围是广阔无垠的地域...而非第八区边界的土壤高墙。

　　鼻腔中嗅到自由的气息，谢青溪不知为何，脸上突然落下泪痕。她伸出手指，将脸上晶莹的泪珠擦拭去。才是抬头，发现前方是一片平地。

　　脚下踩着的柏油马路，是火葬场山脚下的。

　　可如今...火葬场早已消失不见，被夷为平地。——不是被尸怪，而是被幸存者基地那群人毁坏的。

　　她记得那时候自己怎么说的？

　　“季哥，你们怎么有时间来看我？怎么你们也想来火葬场住呀？住到可以，但是要给我干活呦！”

　　季哥站在火葬场的院子，蹲下身子，伸手捏住向日葵的绿叶，迟疑片刻：“青溪...”

　　“呀！季哥，你手上这个向日葵是可以给我产阳光的。你要是想要，等下了种子，我送你两颗。一会我带你去火葬场的山上看一看吧，哪里我为竹子建造了一个墓碑，很漂亮，希望地下的竹子也能开开心心的...”

　　季哥怎么说的？他带着身后的人们怎么做的？

　　“青溪...我们幸存者基地资源不足了。现在你所处的火葬场是我们最需要的东西...你能不能把火葬场给我们，之后你和我们一起去幸存者基地居住？哪里都是幸存的人们，我会给你安排到第三区，每日和我一起。我会照顾你的...”

　　后面谢青溪记不太清了，反正她挣扎反抗，不允许他们所有人动火葬场的一丝一毫物件，就连浇水的李白也拿起手中的铁锹朝着季秋等人呼来....

　　‘砰！’

　　最后只有一声枪响，划过谢青溪的耳畔。她的瞳孔之中，是季秋站在面前，掏枪射杀了自己身后的李白。然后...然后呢...火葬场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植物...没有了园丁...没有生长在后山上的墓碑...

　　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

　　——连带着埋葬了谢青溪的梦想。

　　那时开始，谢青溪就发誓，在后山埋葬墓碑的蠢事不会再做第二次；同年，她无所可居，只能跟着季秋回到了幸存者基地，不过她拒绝了季秋邀请她去第三区的提议，而是义无反顾地去了属于自己的第八区。

　　在第八区刚开始，谢青溪受人欺凌，屡遭诈骗，屡被抢劫...努力为老板工作，月底发薪水却还是欠了老板的钱。

　　之后谢青溪就变了...

　　为了在第八区活下去，她变得尖锐,自私，偷盗，无恶不作，甚至染上了酒精的怪癖。

　　【系统。我现在是不是很讨人厌。】

　　系统不懂谢青溪怎么冒出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不过却还是认真的回答：【宿主，你现在确实很讨人厌。不过再讨人厌的人都会被人爱着的，不是吗？

　　宿主，无论你变化如何，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谢青溪沉默，喉咙却是干咳。她眨了眨眼睛，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在了马路上面。她想，自己是想要喝酒了。

　　坐在马路边的谢青溪，晃悠着自己的双腿。把手伸进口袋，拿出了传号机播了出去：

　　“喂！姐姐！你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了？还有东西在抓你吗？”

　　...

　　“喂？姐姐？是你吗？你怎么不说话了...姐姐？是遇见什么危险了吗？姐姐！！姐姐！我马上去找你吧！姐...”

　　谢青溪嗓音干哑，打断了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没有。吱吱。记得我让你带上来的东西吗？”

　　“啊！姐姐！你没事就好。记得！当然记得啦！装满酒水的水瓶嘛。我一直都带着身上。不过姐姐...我还是要劝你，少喝一些酒。因为喝酒会坏事的...”

　　“好好好。现在你把位置发我吧，我马上过去找你。”

　　话落，谢青溪就把电话挂了。她静静地感受夕阳下的余晖，看着远处成群的尸怪。此刻她散发了巨大的精神力，让百里之外的尸怪不敢靠近。

　　这是属于她自己的静谧时光。

　　脑海中突然有一个温暖的想法：死在这里吧...不然就死在这里吧...死在火葬场的山脚下...死在自己曾经无数次往返过的马路上面

　　被尸怪啃食，被怪物撕咬。

　　就这样，将自己破烂的躯壳撕碎，让自己消失在这个恶臭的世界之上。

　　叮咚！

　　通讯机传来陈吱吱的一条信息。谢青溪用手点开，发现了是一处离自己不太远的防空洞。随即，陈吱吱又发来了一张图片。

　　一个灌满酒水的瓶子。

　　“哈哈...”

　　谢青溪轻声笑了起来，她突然感觉生活还没有烂的彻底。毕竟自己还有酒精可喝？难道不是吗？

　　她的手指摩擦在屏幕上，最后指尖却落在防空洞的位置上。

　　这个防空洞...

　　谢青溪猛然抬头，这个防空洞是火葬场下面的！是李白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