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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42章 ...
斜阳沉山阴,紫烟浮流云。
在明亮日光即将被昏沉夜色吞噬的一刻,南瞻部洲西岐城外,田庄破旧但高大的木门无风自开,露出一道稳步而来的明黄身影。
天地间最后一缕落日金辉恰照落下来,落在黄衫女子身前,金芒耀目,浮光细碎,恍如一根长穗微动的金麦。
庄门外争执不休的众人被麦穗上灼目的金光一刺,霎时间双眼酸痛,均不禁闭了闭眼。
待几息后夜色愈深,他们眼中酸痛退去,再试探着睁眼时,才愕然发觉,那黄衫女子已稳步走到了对峙双方之间,高挑壮硕的身姿更将一众庄户护在了身后。
而她手中拿着的,也并非是什么麦子,乃是一柄巨大到比人还高的石锄。
石锄长柄上仍残留着几点夕阳余烬,流淌在青灰色的坚石上,无形中透出一股冷硬的威慑感。
黄衣女子身后,反应过来她挡在了自己面前时,庄户们任凭闹事者如何推搡都不曾变化的神情终于破碎。
担忧与欣喜两种情绪在心中交织,仰望着面前高大的身影,眼底酸涩再次翻涌,他们张了张口,欲说些什么。
可长久以来被驯服出的沉默寡言,令他们在这须臾之间绞尽脑汁,竟也只能笨拙地蹦出一句问候:“庄主!”
但就是这样贫瘠的一句话,却也得来了温柔回复——
身前的庄主微微回眸,唇角微勾,语气温润:“莫怕,我在。”
田庄门口灯笼暖色的光映在她含笑的侧颜上,虽不是什么天姿国色,乃至皮肤也早已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变为了地里小麦一样的黄……
可落在这些被她从贵族老爷们手中救赎了的农户们眼中,却是恍若天人一般的圣洁包容,令人望之便深感心安。
而麦温声安抚过农户之后,却是转回头看向那一群闹事者,沉下脸来,认真纠正道:“他们是人,不是谁地里的麦子,更不该被镰刀所伤。”
下凡这一段时间来,最令她诧异也最不适的便是——
如今的人族,竟会有人将其他人的命视若草芥,想割就割!
要知在她的时代,人命素来是最珍贵的存在,绝无人会放弃任何一个同族的性命,更遑论杀害同族!
她们手中的刀,会指向将被收获的粮食,指向胆敢入侵的妖族,却绝不会指向人!
想到此处,她眼中不愉一闪而过,抬手挥动石锄——
被奴隶大总管手下们举起的火把上,似有强风扫过,赤红火焰齐齐一跳;
冷光于须臾间绽放,另外那些欲执刀伤人的手下们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取“叮当”声一片,旋即齐齐感受到了青铜刀背精准砸中脚趾的钻心之痛。
“啊——”
于是,尚还站立着的其余人便统统听取了“啊”声一片。
而被砍成两段落到地上的刀刃旁,顷刻间也躺倒了一众抱着脚痛嚎的人。
嚎声凄厉,着实令人闻之心惊。
片刻后,凄厉的嚎叫声里,又混进了另一道声音:“道、道长!”
到底是靠机灵使自己从低贱农奴被老爷赏识提拔上去的,奴隶大总管一个见事不好,看也不看那些一瞬间就没了战斗力的废物下属们,当机立断就向后逃了去。
在其余围在自己身旁举着火把的手下们护持下,他灵活扭动起自己还没被锦衣玉食彻底养废的身体,快步躲到了不远处的寒绝道长身后。
只是眼见着几个月前吊了老爷一整宿的妖女出现,且再次施展妖法制伏了自己手下强壮的奴隶们,他前一刻还趾高气昂的嚣张气焰瞬间收了起来。
一面缩起身子躲在寒绝道长身后,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一面他又用自己因恐惧而不觉变了调的声音急切催促起道长:“就是这妖女!就是她!”
夭寿了!
这妖女那日分明只吊了几位贵族老爷,对他们这些奴仆则是分毫未伤,反倒还和颜悦色地问他们想不想脱去奴籍同她走……
可怎么今日一上来,她话都没说两句,就对他们下手了?
难道当日她的善良都是装的,只是为了哄骗他们傻乎乎跟她走?
该死!
早知她在做戏骗人,他这次就不会有恃无恐地积极揽活,抢着带路了。
可别一个不妙,被她打杀了去!
瞧着地上一众哀嚎不已的手下,奴隶大总管眼中浮现起深深的懊悔之色,身子更是驼背、弯腰、屈膝,力求让自己身形被彻底遮挡住。
同时,嘴上也更慌张地催促起了一直默然不语的寒绝道长:“您快大发神威,将这妖女除了去,还我们老爷一个公道,也还西岐百姓一个太平!”
“事成之后,我家老爷必有重谢,更愿将您引荐于西伯侯!”
“什么?”焉知,他不说这几句话还好,这么一说,却是当下就吸引了麦的注意力。
眸色一沉,她反手将石锄杵到地上,顺着声音来处望去,暂且忽视了那至今还什么都没做的道士,径直问带头来闹事的锦衣男子:“凭什么?”
“凭什么我就是妖女,他就能被你们老爷引荐给西伯侯?”
倘若这锦衣男子没提起引荐西伯侯一事,她只打退这道士也就罢了,可现下,她却要好好与他论道论道了!
听那妖女似乎是冲着自己问的,奴隶大总管不禁心肝一颤,然而寒绝道长始终挡在身前的背影到底给了他几分安全感,且多年经历也让他深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
故而,为了回去后好有功劳向老爷请功,他强忍着心底惶恐,颤声答道:“这如何能一样?”
“你一个瞧长相就知乃贫苦人家出身的女子,竟能掌握那么多男子都不知的能这么快种出麦子的方法,有这法子也不知教给父兄助他们晋身,反倒还跑出来抛头露面,主动找上门想让几位老爷将你引荐给西伯侯……”
“来历不明、自私自利又贪图权势,岂是好人家的女儿?定然是心怀不轨的妖人!”
尽管心中仍在恐惧,可不屑一顾地将这妖女批判一番后,他竟凭空生出了些许勇气,带着几分怜悯地讥嘲道:“莫说我们老爷不会将你这贫贱之人推荐入朝,便是堂上诸公,也不会忍受你一个贫女与他们同朝为官!”
“你且去打听打听,这么多年以来,西伯侯他老人家便是再不问出身提拔人才,又何尝提拔过贫家女子!”
“就是有那贵族家的女子父兄俱无,继承了家中爵位,等上了朝堂,也没资格插嘴朝中大事!”
嗓音停止颤抖,他从道长肩后探出脑袋,挺起了自己象征着男子气概的胸膛与脊梁,轻蔑地瞪了那大逆不道又愚蠢无知的妖女。
转而,他开始洋洋得意地吹捧起了自己身前的道长:“可寒绝道长就不一样了,人家乃是我家老爷偶遇的得道高人,道门高徒!”
“若非为斩妖除魔,人家根本不会步入凡尘!”
“这等人物,一旦被我家老爷举荐向西伯侯,必定立即就会受到重用!……”
那厢,奴隶大总管还在滔滔不绝地吹捧着寒绝道长,但求能捧得道长心情舒畅,将刚刚大着胆子挑衅妖女的自己给护住;
这厢,麦听了几句,便已总结出了自己被判为妖女的缘故——不过是因她身有能力却没个好出身,身为女子还觊觎权势罢了。
呵。
嘴边噙起一丝冷笑,她想着娥姐曾经提过的几个词,面无表情地想,这就是传说中的“阶.级.歧视”与“性.别.歧视”吧。
没想到下凡一回,倒让她一块儿赶上了。
晦气!
麦因无语而沉默了片刻,落在有些人眼中,便是她自己心虚,故而连辩解都无意辩解了。
抬手止住身后喋喋不休的吹捧声,寒绝道长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只是无声抽出了鞘中剑。
那并非什么青铜、铁器材质的宝剑,而只是一柄桃木所制的长剑。
就是一旁奴隶手下们手中火把上的红光照射其上,也未曾引出一丝光华,唯映亮了剑刃上的斑斑血迹,在这愈发阴暗的天色下瞧得人不觉心底发寒。
也就在众人心中发寒的一刹那,寒绝道长挽了个剑花,终于说出了今日到此后的第一句话:“妖孽受死!”
浑厚嗓音回荡在晚风中,如同锵金鸣玉般震得火舌俱是一荡。
漫天火光中,一袭雪白道袍的青年道士手执长剑,目光坚定地向前刺去。
那飘逸出尘的气质,那凛然不惧的气魄,那剑荡不平的气势……
若非麦自己就是他剑锋所指的“妖孽”,说不得都会情不自禁赞叹一句“好个道门高徒、青年俊杰”呢。
然而眼见那桃木剑尖喷涌而出的清正灵气,以及那灵气之中隐含的一丝煞气,她却无暇再去打趣什么,当即就抬手施法,将身后面色担忧的庄户们齐齐送进了田庄大门内。
就连地上仍在抱着脚趾哀嚎的奴隶手下们,也被她顺手送去了稍远些的空地上。
这道士看着倒是有点儿道行,她虽不惧,可专心种了一辈子田,虽也对付过一些赶来偷粮食、踩粮食的鸟妖、猪妖……
但到底不似玄姐、火姐有那般厉害的武艺,假使打斗中一时不慎伤到了这些凡人,倒是不好了。
“嘭”得一声,挥袖后见田庄大门重重阖上,将瘦弱的庄户们均护在了庄子里后,她才回眸,向疾驰而来的白衣道士投去目光。
双唇一抿,她沉下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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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最近状态不好,【先不更新啦】~打算休息段时间,精读下原著梳理下思路,看看怎样把故事讲得更好~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