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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草台班子,荒谬表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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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浮霆明界非知名评论家毒不道评价道,“这一战体现出了该名灵子良好的身体素质和坚实的基本功底,但在美学修养上略显单薄。”
一番指指点点后,毒不道转身噙着笑,“我说的对吧,方池道友?”
雪方池回以高傲冷瞥一眼。
毒不道自讨没趣,讪讪地又扭了回去。
然而,后续接连上场多人或是寻常灵修,功法展示循规蹈矩,看得人眼发困;或是武道尊境,大多桀骜不驯,崇尚独行绝境,年纪轻轻就在天下皆敌的孤途上一路狂奔,看得人头直摇。
苏苏抻了抻懒筋,翻了个身,侧卧在宗清临肩上,双腿交叠,一手托着脑袋,一手捏着小团扇,悠悠道,“其实大家都明白,所谓的浮霆大比,不过是五衍仙盟为了延续统治地位的一道程序。除去五大宗门,明牌已锁席位的还有伶舟飞梦和毒不道。现在又来个浮雪宫,以灵主之位换取覆雪天阙的全面支持,也是一笔相当划算的生意,五衍仙盟不可能不舍得给出。最后一席,也就那么几家有实力的心里还有点念想,其他人都是陪太子读书的炮灰罢了。灵主有灵主的比法,炮灰自然也有炮灰的玩法咯。”
宗清临心有所悟,“他们的目标其实是展示自己成为一名合格下属的潜质,以便被顶级宗门看中,又在秘境中与灵主交好,待出秘境,自然有机会乘风而上成为灵主团的嫡系。”
苏苏又道,“是否具有领袖气质,能否博得明界修士的钦佩与信赖,那是灵主团需要考虑的事情。其他人,只需要把握机会投好诚站好队,观众怎么想并不重要。韬光养晦,某种情形下,也是有必要的。这可是麻雀变凤凰的肥差,不仅外宗之人盯着,五衍仙盟内部的竞争也相当激烈。”
宗清临摇了摇头,“难怪临行前,院长那般嘱咐。我本以为是为了利于小灵镜的推行,不被五衍仙盟使绊子。现下看来,强行冒头,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苏苏点头称是,“没错,别看小刀谷和万兽山掐得正欢,百花谷与闭星阁关系冷淡,伶舟世家与毒宗不屑于攀附五衍仙盟,但那都是属于他们内部的矛盾,胜利的果实自然也只能在他们内部瓜分。故而,他们早已默认彼此灵主的身份,唯一要争夺的,只是席位的高低,以及天赋高能力强忠诚肯干的打手。”
“若你不甘于此,而意气风发地崭露头角,他们会认为你觊觎非下等灵修可以肖想的灵主之位,既你已生狼子野心,又有不臣之举,那么必然要为非分之想付出应有的代价。也就是出局。”
宗清临捏紧了五指,“诚心行事,尊重规则之人,却得此下场,而无视规则,投机取巧之人,却能青云直上,真是可笑。”
苏苏的唇角微抬,嘲弄道,“所以啊,有些时候,有规则还不如没规则,这种明里一条,暗里一条,表里不一的规则,可不就是束缚于老实人身上的双重枷锁么。披上礼仪之皮,手持规则之兵,以秩序之名,行不义之事,还不如蛮荒之地,且看谁的拳头更硬。”
“这才哪到哪,等着看吧。武道兵修,还能直接表达自己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心无旁骛独行孤道,你猜,文道术修,又该如何应对?”
宗清临托着腮的手为之一滑,他莫名想起秘境外百花谷的那套丝滑连招,嘴角微微抽搐。
一阵铿锵铮铮,咣当哐啷,嚓嚓嗖嗖,嗡嗡嗡嗡的响动后,终于轮到了衣袂飘摇风雅端方的文道术修登场。
首位登场的术修系以符文入道,擅制符箓。他文绉绉地向在场灵子行礼后,从灵光囊中依次取出符纸、符笔、丹砂等物什摆在案上,端坐后,捋了捋长袖,聚精会神开始绘制符文。
于符修,符箓常以中点带面或四线勾面两种绘法为主流,也有少数独门传承,另辟蹊径。如眼前这位,双手各持一笔,自同一角,双纹并行,推向全盘。
这枚符箓的威力远超同级,秘境内外,不少人心中都得出了一致的答案。
攻击性强,而容错率低,稍稍不慎即无可挽回,在众多仙长面前,选择剑走偏锋,这位符修相当有自信啊。
毒不道看热闹不嫌事大,“这绘符手法好生特别,我们外行看不明白。诶,椋酌道友,你觉得呢?”
众人纷纷向第二排看去,一名紫衣女修狠狠瞪了毒不道一眼,目光齐聚于身,她略显尴尬地咬了咬唇。
同为北方天境的巨搫,叶犁符宗与扶黎丹宗均得到了大比名额,但在灵主之位争夺上,符宗较丹宗却是更胜一筹。非因符宗整体实力更盛,而是大家心知肚明,丹宗不巧与百花谷同赛道,事实上已经出局了。
作为北方天境唯一的希望,叶椋酌相当清楚自己的优势,与东南毒宗相似,中天境并无专精符箓的顶级宗门或世家,而百花谷虽诸法皆通,但闻人雅澜为丹修,恰巧避开了赛道。
叶椋酌越看越惊,符箓之上绘制双重纹路自然能倍增威力,但通常是在已成套的符文上再行叠加,而眼前这位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的符尊,竟能够双笔同绘,着实令她惊惧。
时间分秒流逝,符修依旧埋头持笔,只是笔尖颤颤而晃,双手也因力竭而惨白,到后期,他甚至每下一笔,都得停笔修整半晌。
高台上,不少人从起初的全神贯注变成意兴阑珊。唯有叶椋酌依旧审慎地打量着这位竞争对手,又是愧疚又是心虚地祈祷对方符文不成。
符修长舒了一口气,颤抖的手指近乎抓不住笔。他朝着执法者一号示意,自己已经完成了制符。
一名执法者拾起符箓,准备灌入灵力催动,却见这名符修央求道,“前辈,我有一不情之请。”
哟嚯,要搞事了么?
台下三千吃瓜群众纷纷支棱起来,看他接着表演。
执法者点头,符修松了口气,神色有几分激昂,“在下仰慕北境叶犁符宗已久,曾听闻叶少主乃符道千年难出之奇才,心中所向,至今日方才得见。我想请叶少主亲验这枚符箓,若有荣幸能得叶少主指点一二,此恩惠我定此生不忘。”
叶椋酌悬到嗓子眼的心又稳稳地沉了回去,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一阵轻快感令她如云端漫步,脸上都挂了些许舒意,又思及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尊她为千年不出之奇才,更是志得意满。
见执法者朝她示意,叶椋酌赶忙道,“我之荣幸。”
眼见瓜刚切开就掉到了地上,毒不道失望地一声长叹,“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会演戏了么?”
苏苏小腿敲了敲宗清临的肩,“徒弟,你怎么看?”
宗清临吭哧半晌,只憋出了几个字,“真是用心良苦。”犹疑片刻,又道,“只是第一地关就将自己绑上叶犁符宗的战船,似乎为时尚早。”毕竟外八境中皆有可与符宗掰掰手腕的势力,而北境最后的希望叶椋酌亦未展示自己的实力。
“这个人很清醒,知道自己的价值。有实力争夺最后一席的也就那么几家,其中只有叶家专精符箓。与到哪里都受欢迎的丹修不同,以武道兵修为主的宗门之中,鲜有重视符修的。与其攀附五衍仙盟,落到个坐冷板凳的下场,倒不如搏一搏,身化垫脚石,万一叶椋酌赢得大比,他就有从龙之功。”
宗清临深以为然,“既能脱颖而出参加大比,绝非平庸之辈,是我武断了。”
苏苏眯着眼睛摇了摇萝卜指,“你嘛,还是太纯粹了。”
师徒两人一番合计,决定好好揣摩揣摩文修心术。
但遗憾的是,接下来上场的多个文修术修,不是在划水,就是在摸鱼,要么就是装都懒得装,直接弃权。
高台上一波嘻笑声接着一波,师徒两人一声叹息高过一声,唯有乐子人毒不道仍在矜矜业业地播报——
“来自五衍仙盟百花谷的乐修!她怀中抱着的,正是她的本命法器,秋月梨琵琶!众所周知,乐修主杀伐甚少,大多以破阵曲助战。听一曲,灵台强转,灵脉顺畅,灵气翻涌,远胜十颗大补丹。让我们尽情欣赏百花谷一号姑娘带来的……呃,弹棉花?呃哈哈哈哈,原来这首曲子的功效是镇静安神啊哈哈哈。”
“下一位,出身南方天境的器修,他要表演的是——铁……铁锅炖自己?啊不,是鼎中锻体!先来个炸衣!哇偶,这壮硕的身材,健美的躯体,古铜色的肌肤,鼓鼓囊囊的xxxx……干嘛干嘛,雪方池,你掐我作甚,你嫉妒了?”
“接下来是万兽山的三代核心弟子一号。这位道友是准备展示驭兽术么?只见他掏出了一只长笛?啊不,长箫?嘶……这上头的葫芦是啥?不管了,这位道友召出了一只绿尾孔雀,这默契,看起来似乎是他的本命灵兽,他准备吹奏了……真是好一曲悠扬婉转的九溪十八弯,声声催人呕。不幸的是,他的小可爱似乎有些晕船,一翅膀呼飞了葫芦,又一尊臀坐晕了主人。让我们衷心祝福他早日康复。”
宗清临弹了弹苏苏,后者像是沙滩上的咸鱼,满脸忧伤地仰望星空。
“师父,你还好么?”
苏苏挥了挥小手绢,“我在其他世界曾听过一句很有意思的话,用在这里再恰当不过了。这个浮霆大陆啊,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所谓的浮霆大比呢,就是个海鲜市场,到处都是水货。”
宗清临双眉紧皱,纵观波澜壮阔的前半生,即使对西北天境藏污纳垢怒不可遏,即使对中天境大能权欲熏心失望透顶,他也从未产生过这等怪异闷塞之感。
明明是精心挑选出的三千精英,若是能力不济倒也没甚可说,但破罐破摔随波逐流的摆烂之辈竟远胜于汲汲营营争名夺利的进取者,这令宗清临大为费解。
这种荒谬之感,直至问仙弦以不宜台前露脸为由主动弃权,达到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