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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五行轮转,无上丹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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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仙弦的弃权如灼烧的柴薪坠入刺骨的冰海,顿时举坐哗然,窥探的目光自四方疾至,就连雪方池等人也不明所以,纷纷扭身看向后排。问仙弦身披银白斗篷,双眼缠着白纱,双手覆于身前,毫不避讳地感知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
「首位亮相的仙盟继承人竟然直接弃权了,这不是公开打大剑山与百花谷的脸么?」
「灵珺子与岚月卿估摸着已是怒火中烧,不知外头谁那么倒霉,被抓当出气包。」
「仙弦何至于此,难道是因与百花谷旧怨?无论如何,五大宗门,同气连枝,再多仇怨,也不应影响大比。」
「这也太傲了,闭星阁的继承人就了不起了?他是笃定了管他如何造作,反正早被保送进了前九,啊不,前五,所以可以肆无忌惮无视规则了?」
或疑惑,或妒恨,或忌惮,或不满的种种情绪,如交叠缠绕的蛛网遮天蔽日难以喘息。问仙弦却正襟危坐任其环裹而岿然不动,着实了无生趣。
众人又百无聊赖地收回视线。
积极向上的小宗同学,在一阵怀疑世界后,自我反省,告诫自己务必求同存异理解至上。刚加强了心理建设,一转身就与容千凝对个正着,橙黄袍子一角已经搭在了他的腰间,衣袍下,暖乎乎的身体紧紧挨着他的大腿,两人之间最远距离甚至不足五寸。
宗清临头疼欲裂,他的感知力向来超绝,不知为何在这狐狸面前几次失效,不然也不至于被他近身至此。
他一手抵住容千凝的额头,顺势往边上挪了挪,待两人间隔一臂之长,他这才收回手,“你挨着这么近作甚?”
容千凝柳眉和唇角一同下垂,皱巴着小脸,“我也是被挤得啊。”说罢,他朝着另一侧指了指。
宗清临这才发现问仙弦身边又多了一人,两只狐狸不得不一同往边上挪了挪。
别石见歪着头噙着笑,对着宗清临和两只狐狸摇了摇手。
宗清临有些意外,回以剑修礼。
别石见的目光中游出一丝惊艳,随后她敛了敛神色,随手设下结界,俯首轻声道,“还以为你是犯了旧疾这才弃权,没成想……哎呀,你这回怎得突然任性了,这与你惯常做法并不相符啊。”
问仙弦淡漠道,“只是流程,没有意义。”
别石见小小跺脚,“怎么会没有意义,秘境外多少灵修看着呢。依灵珺言宗与岚月医宗之命,你应向浮霆明界展示闭星阁的推衍之术。”
“不从,灵主之位,可以换人么?”
别石见愣了愣,沉声道,“不能。”
“所以,毫无意义。”
“可你这样……”别石见想说会影响五衍仙盟关系的稳定,让大比的公正性受到质疑,不利于九灵主赢得明界的尊崇与追随,但她思虑再三,只是叹了口气,“算啦算啦,只是个自我展示而已,你开心就好,不过,后面的天关,你可千万别敷衍了事……至少也为闭星阁想想。”
两人之间的谈话一五一十传入苏苏耳中,巴掌小人四十五度角望天,“有人狗苟蝇营,有人自甘堕落,有人被迫戴冠,有人揭竿而起……啧,好一番众生相。”
突然,一阵阵惊呼声像沸腾的岩浆全场迸发,激动昂扬的情绪似灼烧的火苗丝丝滚烫,试图将满舱灵气一同引燃。
问仙弦面容微动,凝神细察。
宗清临隐隐嗅到了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儿,他望向台下,一道青绿身影,发上摇曳着苏木琉璃,缀着满身草木珠翠,在全场掌声雷动与沸反盈天中,一步一摇,踱至中庭。
麦光斜着眼阴阳怪气道,“哟唷,原来是丹尊啊,难怪这破浮槎就跟着了火一样,烫死了烫死了。”
别石见坐直了身体,听见麦光的话,一边笑吟吟地跟着一起鼓掌,一边温声道,“毕竟阿澜众望所归,单论天赋,在场无人能及。他自创的探环拨云手诀和绛露飞霜丹诀冠绝古今,只是丹修开炉向来不与外人窥视,今天我们倒是有眼福了。”
话音刚落,闻人雅澜已至华庭中心。他长袖一挥,五只丹炉瞬现,幻化为五团灵光,环浮身畔。
容千凝乖慵地托着腮,双腿交叠而轻晃,“你们明界是有多喜欢乐器?乐修弹一曲,驭修吹一曲,这会儿,丹修也要炼一曲么?”
“诶?”别石见一声轻呼,“怎么不见阿澜的本命丹炉死生往复?”
闻言,宗清临的目光一一拂过那五只丹炉:赤红为鼓,侧立铡刀;金铜为钟,身绕祥云;暮紫为阮,内镶火璃;窃蓝为笛,外嵌灵玉;水绿为瑟,上悬木樨。
“这是要一心五用,五炉同步成丹?”宗清临感到一丝奇异,这五只丹炉出现在华庭的瞬间,仿佛宣告了五衍仙盟继承人的超群绝伦,天纵英明,万万不是其他天才所能望其项,而前期登场的灵子投机摆烂的种种行径都沦为了鸡毛蒜皮的屑末。
“啊哈,有点意思。”苏苏摇着小扇子,砸吧着嘴,“炼丹师中,有一流派追求灵植精华萃取纯净度的最大化,这样成丹,能将药效发挥至极致的同时,又将丹毒压至最低。他们认为,传统炼丹手法,金制丹炉配以燃木之火,金火之毒借凝丹之机融入丹液之中,如此与其流派理念相悖,故而将萃取灵植精华的手诀与引天地之力凝丹的丹诀相合,创造出了一种新式炼丹法,名为五行轮转,无上丹诀。”
“闻人雅澜这一手法,倒是有几分无上丹诀的雏形。在浮霆大陆,不应有无上丹诀的痕迹,如若是他自行领悟,那么他的天赋倒是勉强能在浮槎上排进前五。”
宗清临却像听见了鬼故事,“前五?师父你认真的?”
苏苏捏着小扇子敲了敲宗清临的耳尖,“有啥好惊讶的。别打岔,让为师好好看看,这个小家伙,到底领悟了几分。”
闻人雅澜左手在半空中轻轻点动,灵植簌簌落于赤红丹炉之中。他四指似抚动琴弦,炉外铡刀飞速旋转,一捧苏木清香自丹炉中抛出,顷刻间在华庭中央爆开。
片刻后,一团团灵植精华自赤红丹炉中析出,似蜷着身的雏鸟,闻人雅澜右手四指交替轻弹,将这团团翠羽挨个抛入金铜丹炉中,又随手轻点,炉上祥云降下一泼灵雨,于炉中温成一汪灵泉,翠羽徜徉于泉中,缓缓融成晶莹的颗粒。
闻人雅澜迅速变换了手诀,金铜丹炉高速旋转飞起,晃动的晶莹颗粒自炉中一滴一滴抛出,杂质与金火之毒挂落于丹炉内壁,剥离出清澈轻盈的液体似滚落玉盘的甘露,弹跳着跌入暮紫丹炉中。
润泽的火璃温吞地催生着火之力,甘露似于琴弦之上来回流转弹动,在这小火慢炖间,一张一翕,连连吐出草绿气泡,随风而升,飘飘摇摇落至窃蓝丹炉。残存的甘露晶核身形缩小了大半,外表磕磕绊绊,却更显凝实,紫阮翻弹,甘露随之沉沉坠入水绿丹炉中。
只听一声笛鸣,气泡旋入管状炉腹中,嵌于外壁的冰心灵玉流光划过,弥漫开一层霜白冷雾,那白雾迅速自丹炉外壁一路向内腹漫延,草绿气泡瞬间覆成冰花。又是一声瑟鸣,以草木之精炼制而成的木樨温温柔柔地挥发着木之灵气,缠绕于甘露晶核之上,似无形之手,将胶状残缺的晶核揉捏成圆润完满之状。
火璃与灵玉同时运转相衡,木樨斡旋于其间,闻人雅澜左手护冰花,右手托晶核,十指似穿云引线,相织相叠,寸寸牵引,冰花与晶核步步相近,最终相融。
青绿色的成丹稳稳落入玉瓶中,闻人雅澜目不斜视,指尖未停,顷刻间,数颗成丹接连跃入玉瓶,直至最后一枚丹成,他手持玉瓶,袖手一挥,五只丹炉同时消失,只留满庭苏木生息。
至丹成,闻人雅澜甚至面色未改,寸步未移,他将玉瓶留置原地,如飞雪穿过流云,落至高台。
鸦雀无声的华庭,被清脆的掌声击破。执法者一号立于台侧,含笑鼓掌。顿时,众人接连跟上,掌声雷动。
“雅澜可否介绍一下此丹及功效?”一号托起玉瓶温声问道。
众人精神抖擞,纷纷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盯着玉瓶。
闻人雅澜淡然看向被他随意放置的玉瓶,“尚未取名,功效约是强化魂体自护,对于迷心噬魂等操控神志类型法术有一定的抵御能力。”
一听是魂体辅助类丹药,在场不少人都失去了兴趣。
“魂体,这也太小众了。”
“闻人丹尊要是来一炉聚灵丹就好了,没准咱还有机会分一颗。”
“真是一点儿也用不上啊。”
“不愧是最有希望问鼎丹宗的闻人丹尊,勇于向无人地带开拓进取。”
然而,秘境之外,这瓶丹药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迷心和噬魂?我记得墟界七大族之中,有一族即是擅长通过影响魂体操控灵修的心智。”
“那这丹药岂不是专克?”
“这是重点么?重点难道不是这小神仙已经可以自创丹方了?”
灵珺子抚眉含笑,“岚月啊,这下就连我都难忍妒意了。”
岚月一声轻笑,“只是小试牛刀罢了。”说罢,她又回头看了看气血翻涌的其他几剑,“迟早是一家人,急啥呢。”
灵珺子笑眯眯道,“我算是明白,为何掌门他老人家传宗主令,与闻人雅澜结为道侣者,为大剑山继任掌门。”
岚月凤眸高挑,“所以说啊,你们家的小剑修们得好好努力才行,特别是小七和小十七,这么好的机会,好好把握。雅澜啊,他执拗得很,想让他心甘情愿辅佐,得找准了命脉使劲才是。”
灵珺子瞥了眼面色凌乱的其余几剑,端起茶杯道,“那还得请岚月卿多多指点。”
岚月端起茶,“先杀棠溪晏清,再斩草除根棠溪世家,一切都好说。”
灵珺子面露犹疑,“可棋宗先前所言……”
岚月扯了扯嘴角,心中怒骂畏畏缩缩胆小怕事但又喜欢挑事的老东西,难怪成不了剑宗,嘴上还是利落道,“无论大司星所言是真是假,多一个棠溪少一个棠溪,都碍不着大局。至于伶舟世家,当年他们没敢出头,这一缩,那就得是千秋万代了。你且看吧,浮霆大比,棠溪晏清必须死,没人救得了他。”
苏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师父?”宗清临担忧地捧起苏苏,“是力量消耗过甚么?先休眠吧,秘境里,我一个人,不怕。”
苏苏小手摇成拨浪鼓,“没事没事,不知道哪个老不死的家伙在惦记着我。我才不睡觉呢。是,秘境之中没人能重伤你,但狐狸精可以,我得盯着点儿。”说罢,在宗清临尴尬的目光中,苏苏狠狠瞪了眼容千凝,然而,后者突然回头,对着宗清临无辜一笑,吓得师徒二人大惊失色。
“他难道能感知到你?”
“绝无可能。”
“那他刚刚……”
“一定是狐狸精惯用的伎俩,他感受到了你的目光,知道你在看他,所以回头钓你一下,让你魂牵梦绕,茶饭不思。一定是这样!你怎么回事,怎么又偷偷看他!”
宗清临头大如斗,明明是苏苏的目光摸到了容千凝的侧脸,关他什么事,但面对蛮不讲理的师父大人,小宗只能硬吃哑巴亏,有苦往肚子里咽,“对不起,我错了。”
此时,相似的对话,自后排另一侧幽幽传来。
“你怎么回事,怎么又偷偷坑我!”
“麦麦不知道,麦麦是无辜的。”
“胡说,要不是你拖着我去摸什么好签,我就能和清临连号了,还说不是故意的。”
“麦麦是为了你好啊,你不可以这样冤枉麦麦!”
“那你看看,现在怎么办,可恶!”
“呜呜呜,对不起,麦麦错了。”
见晏清和麦光争执不休,嚣张的麦狐狸这会儿耷拉着耳朵,沮丧得就差抹眼泪了,宗清临不由得紧张了几分,猛地站起。有心过问情况,但犹豫再三,还是无可奈何地坐了回去。
“请问,他们发生什么事了?”见容千凝一直歪着头兴致勃勃地旁观,宗清临心神一动,轻声问道。
容千凝扭过头,将掌心嗑了还剩一半的瓜子分给宗清临。宗清临本想拒绝,但充沛的灵气直勾勾钻进他的胃底,迟疑片刻后,他鬼使神差地接过了瓜子。
容千凝自是眉开眼笑,“先前,麦光说他预感强烈,能帮小晏师兄摸到好签,然后你猜怎么着?”
下一刻,晏清手中的浮珠散开明亮的光。
宗清临两眼一黑,这可真是好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