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骨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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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人，我也承认故地重游很有魅力，但是有个词叫‘客随主便’，你去之前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房子主人的意愿呢？”李朝来苦口婆心地劝着。
就在刚才，伊卡洛斯三言两语便将莱伊的计划全盘托出。
她说：莱伊愿意先行离开，是因为时间到了。
之所以他们一行人没有第一时间找上塞拉芬娜，是因为莱伊想先去找找祭坛，为之后他与塞拉芬娜的谈判增加一份筹码。
几番周折终于找到目的地，还没等伊卡洛斯认出这祭坛的类型，莱伊就先手欠往祭坛注入了大量的光明元素。
这下好了，他这波直接使祭坛吸收了充足的能量，以至于它短时间内不能再次运转。
事已至此，他们本想着和塞拉芬娜好好谈谈，看看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可没想到中途又窜出来个李朝来，还牵扯出那么多事。
考虑到时间紧迫，加上慌乱之下他们不一定顾得上李朝来，因此他们决定先行撤退，择日再探。
这个择日也不长，就在明晚。
伊卡洛斯自信满满：他们大概已经清楚权柄碎片的位置了，此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便是李朝来的血。
李朝来在洞里身受重伤，必定流了不少血。只要借李朝来一滴血，便可以找到那个位置。
伊卡洛斯倒是愿意坦诚相见了，可李朝来却宁愿自己从来没听过这话。
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名字在阎王生死簿上若隐若现——塞拉芬娜看见他们必定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说不定就刀剑相向了。
前面的伊卡洛斯小步走着，脚步轻快，一脸无所谓道，“怕什么，它要是敢轻举妄动，我就给它斗兽场都给炸飞咯。”
李朝来不太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心说：是，你多能耐啊，指不定哪天扛着火箭炮就把阿斯瑞亚大陆炸了。
但她也知道伊卡洛斯心意已决，没再多劝。
＊
图书馆周围种着片山毛榉树，枝桠交织着指向天空，像竖起的爪子。偶有夜风吹过，卷起几片树叶，可很快风就停了，叶子又浮沉着往下落。
位于树林正中的是图书馆，它大部分建筑物都藏在林间深处，唯余缠着蜿蜒藤蔓的大门坦荡不见任何遮蔽，门口亮起一盏昏黄的油灯。
伊卡洛斯将李朝来送到门口，便停住了脚步。
李朝来问，“你不进去吗？”
伊卡洛斯摇摇头，“菲力克斯只让我把你带过来，没准许我进去。”
于是李朝来便知道伊卡洛斯只能送她到这里。
推开沉重的大门，李朝来走了进去。
馆内没点灯，仅凭一缕月光提供光亮。幸而今晚月亮够明亮，李朝来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撞到桌椅上。
静谧的环境，漆黑的四周，李朝来甚至听不见除她之外的呼吸声。
这里真的有人吗？
李朝来走到附近的桌旁去看，没瞧见人影。她又大声喊了两句，也没听见菲力克斯回应。
难道是伊卡洛斯诓她，要把她抓起来研究？
李朝来额上起了层薄汗，她抿抿唇，掏出了匕首。
她没急着走动，而是先扫视一圈观察了一下四处情况。
月色溶溶，微风淡淡。
李朝来凝视着月光，心念一动：雾气能吸收魔法元素，或许也可以通过感受魔法元素的分布去寻人寻物。
这样想着，一片灰雾从她身体里飘出，分成两半，一半裹住她的身体，一半向外界扩散。
灰雾淡薄，无声无息弥漫整个图书馆，最后结成一道细细的线，悬在窗边。
窗没有关，徐徐的风吹动窗帘，鬼影幢幢。细碎的呜咽声被雾气裹挟传入耳中，分不清是猫叫还是鬼哭。
有人？
李朝来放轻脚步，朝那边走去。她穿着软底鞋，只要略微注意，便不会发出声音。
深色窗帘随风摇晃，尾部垂地，布料层层叠叠聚在一起，下方是突兀的拱起，时不时地抽动两下。
李朝来看着稀奇，心说这年头也流行在魔法世界装神弄鬼了。
她用匕首勾起窗帘的一个角，底下情况便一览无余。
入目是一地酒瓶，间或夹杂着大块小块的玻璃碎片。地面有些湿润，许是酒被打翻所致。不远处是三四本册子，书页脱落散在一边。
头发花白的老人跪在地上，怀中抱着泛黄的头颅骨，以头点地，匍匐着抽泣。
“菲力克斯？”李朝来犹豫两秒，试着呼唤道。
老人听到声音，头缓缓转了过来。
她的脸上布满了眼泪，一道狰狞鞭痕穿过她布满血丝的双眼，皮肉翻起，下面尽是红白之物。
“你来了啊。”菲力克斯低声说，连说话也像叹息。
若不是菲力克斯出声，李朝来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狼狈的老人竟是一贯优雅的菲力克斯——她精神颓败，皱纹突生，像是老了十岁不止。
李朝来沉默着点头。
她本想去看看菲力克斯的伤口，可又想起她不会魔法，帮不上什么忙，索性弯腰去拾地上的碎片，又将酒瓶挪开，免得伤着菲力克斯。
菲力克斯不再流泪，而是安静地注视着李朝来的一举一动。若不是眼珠子还在跟着转，怕是会有人误以为她只是座栩栩如生的雕塑。
待李朝来清理完最后一个酒瓶，菲力克斯忽然出声。
她说，“我梦见兰斯洛特了，他在怪我。”
她的声音飘忽，似还在梦中，说着说着便再次小声啜泣起来。
李朝来不想去看，她觉得自己天生不擅长安慰人，此刻也说不出什么好话。
可声音却幽怨地传入她的耳中，无孔不入。
李朝来叹了口气，拧着头左右看，随后从书架上抽了张报纸出来，随意撕下两页，递给菲力克斯，充当擦泪纸巾。
菲力克斯眼睛瞪圆了，难以置信道，“书籍是人类的朋友，你怎么可以撕书。”
话虽如此，菲力克斯还是毫不客气地接过李朝来手中的纸，擦起眼泪来。
李朝来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嘴上也没闲着，“这可是人类的朋友，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它？”
菲力克斯理直气壮，“它都为我死了，那我肯定得珍惜它的生命。现在我这叫物尽其用，让它实现自己的价值。”
她脸上蹭了两条报纸留下的油墨，显得滑稽可笑。
李朝来看着这嘴硬的老太太，心中腹诽道：还搁这珍惜生命呢，不如先处理处理自己脸上的伤口吧。
但她没把这话说出口。
这边菲力克斯擦完眼泪，精神气好似回来了一点，“我要从哪开始说呢？就从你离开后吧。”
“在你离开后，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兰斯洛特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见他了，大概有几十年了……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兰斯洛特在梦里跟我说，去找他留下来的手札。可我哪有什么手札？他留给我的只有一颗头骨和给你的那本笔记。”
“笔记很多人都翻过，要是留了什么话，我也不一定能看见。剩下来的只有那颗头骨了，头骨是他生前交代别人，一定要交到我手上的东西，也是仅属于我的东西。其实我这在他死后的几十年里都不敢去看那骨头。我总觉得，只要我不去看，那他就还活着。那天，在那个梦的驱使下，我拿起了那头骨。”
“我细细看过那个头骨，其实跟别的头骨没两样，倘若将它丢进骨窟里面，我大抵是分辨不出来哪个是它。可当我准备放回去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揭开了顶骨。”
她说到这里，顿了片刻，似在回忆当时情景，“没有受到丝毫阻碍，好像它本就是在等着我做这件事。这是违反常理的。像兰斯洛特这种人，就算死了，组成头颅的骨头也不会散开。”
“顶骨里面我摸着有点凹凸不平，可又分不清上面是什么字，我就掐了枝藤蔓，将汁液挤在上面。随着我的涂抹，上面的字迹也浮现出来……”
菲力克斯的眼睛忽然盯着李朝来，眼里散发出奇异的光芒，“你知道是什么吗？”
李朝来一愣，摇摇头。
菲力克斯说，“上面写着：谎言。”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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