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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闲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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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唐阅低头望望哭泣的女儿,又抬头看看裴依寻。最后抱起女儿,走来问道:“阿寻,出什么事了吗?”
裴依寻收了脸上的惊讶,用鸡毛掸子指着女儿,没好气道:“问你的宝贝女儿去!”
唐桑曈赶紧哭着告状:“爹爹,娘要打我。明明她说了,我写完十个字就出去玩,结果她还要我写。”
裴依寻一听这话,立马就来气了:“好呀,你还敢给我狡辩!你有本事把你那字拿出给你的好爹爹瞧瞧,看他能认出来不!”
唐阅向来心疼女儿,又看她哭得这般可怜,便想着说几句好话:“阿寻,曈曈还小,你不必催这么急——”
“哼!”裴依寻气得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说道:“我不急,翻年过去她都八岁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唐阅,你一天到晚当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现在来插什么嘴!”
唐阅又道:“可你这样做,只会让曈曈更讨厌读书识字。”
他是真想和裴依寻商讨一下孩子的教育问题,但裴依寻正在气头上,哪儿能听进去这些,直接撂下一句狠话:“好!我不会教,你会教!从今以后,你女儿你自个儿教去吧!”
说完,立刻甩出一声冷哼,负气离去,任凭唐阅在身后如何呼唤,都坚决不回头。
裴依寻自诩没耐心,也没有养孩子的经验,本来就被唐桑曈敷衍的态度整得快要崩溃,如今唐阅又来指责她教育有问题,她瞬间就忍不住了,一边生气,一边委屈,走了许久才停下来。
此处是后厨,望着来往的厨娘,她忽然记起,早上特意吩咐厨房炖了蜜枣银耳汤,本是打算作为女儿练完字的奖励。不过现在看来,唐桑曈是有了爹忘了娘,这般好东西不如自己享用。
于是裴依寻大步走进后厨,把那一大碗甜汤都端走。她本想端回自己屋里慢慢品尝,结果刚进小院就听见一道温柔沉朗的男声:“桑梓之地,朝阳曈曈。这是我们曈曈的名字。”
竹荫下的小轩窗里,唐阅坐在书案前,怀里抱着女儿,正握着她的小手一笔一划书写着。明明穿着冰冷的盔甲,眼里又是那么温情脉脉,就是一个宠溺女儿的父亲。
裴依寻很少看见他笑,而现在,他脸上的凝重消失了,嘴角微微弯起,挂着淡淡的笑。他曾说,他的愿望是当个普通百姓,一家人平淡幸福地生活着。裴依寻一直有些不信,毕竟哪个老百姓天天四处打仗的。
可现在望着这般温馨的场景,裴依寻忽然有些相信他的愿望了。
端着甜汤的厨娘以为她是来给父女两人送甜汤的,便说道:“夫人,外面凉,这甜汤怕是要冷了。”
裴依寻这才回神,领着厨娘推门而进。唐阅立刻搁笔,像献宝似的,举起一幅字:“阿寻你看,这是曈曈写的。”
唐桑曈只注意到甜汤,圆溜溜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欣喜叫道:“哇!甜汤!”
裴依寻还在回答唐阅的话:“你捏着她的手写,自然好看了。”见女儿蹦蹦跳跳跑过来,立马板着脸儿道:“这汤是给好好练字的孩子的,没有你的份!”
唐桑曈一听,赶紧折身取来一张字,很是认真道:“娘你看,这是曈曈一个人写的。”
唐阅也走过来为女儿说话:“这么大一碗汤,我也喝不完,就给曈曈盛一碗。”
“谁告诉你这汤是为你熬的!”裴依寻白他一眼,又瞧瞧女儿手里的字,歪歪扭扭,确实没有唐阅的参与。她终于满意了些,给女儿盛一小碗,搁在桌边,道:“坐下来喝,碗不准离桌。”
唐桑曈马上攀上红木圆凳乖乖做好,唐阅跟着坐下,笑意温柔地看向裴依寻,半开玩笑道:“这么说来,今日我可是沾了曈曈的光,能喝到娘子亲手做的甜汤。”
裴依寻骤然对上他的目光,心一跳,那碗盛给自己的汤就推到了唐阅面前:“别做梦了,要真是我做的,你还敢吃。”
“要真是娘子亲手为我做的,哪怕是毒药也该尝尝。”唐阅说着,便尝了一口甜汤。
裴依寻知道他不爱吃这些,但他吃得很开心,把一碗简单的甜汤吃成了无上人间美味。
她不禁有些疑惑,低声说了句:“有那么好吃吗?”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吗?”唐阅起身将一匙甜汤送到她唇边。裴依寻下意识吃了,接着微微蹙眉,好像和以前的甜汤没什么差别。
怎料唐桑曈好奇道:“娘,你不是说不能吃别人碗里的东西吗?为什么要喝爹爹的甜汤?”
裴依寻脸一红,慌忙避开女儿天真的目光。唐阅回身微笑,点点女儿的鼻尖,柔声道:“爹爹和娘不是外人,当然可以用一个碗。”
唐桑曈似懂非懂,立刻举起空碗笑道:“曈曈还要一碗。”
裴依寻瞬间拉下脸,又变成了一位严厉的母亲:“不行,你今日有些不乖,只能吃一碗。”
唐桑曈面露失落,转而看向父亲,希望他能帮帮求求情。唐阅没有对裴依寻说什么,只是哄女儿把字练好了,娘亲肯定还会给她甜汤。
于是唐桑曈赶紧拉着父亲的手,要去练字。
裴依寻乐得丢出一件差事,心情愉悦地一边尝着甜汤,一边望着其乐融融的父女二人。
不过一会儿,嬷嬷过来,说是小公子睡醒了。裴依寻想起唐阅回来还没见过儿子,就打算把灿儿抱过来。后面又寻思,灿儿来了,唐桑曈肯定没心情练字,便领着灿儿去了后院凉亭。
那里笑声叮铃,几个小丫鬟围着蹒跚学步的孩子拍手鼓励。小孩子才走了两步就摔倒在地咯咯笑起来。这是阿秀的孩子,裴依寻将他从戚家抱来,取名方初。
往事如烟,一俱消散。方今初始,一切从来。
裴依寻看着那孩子,不像阿秀,也不像戚老爷,正合他的名字,与过去毫无瓜葛。这样也好,没有那些沉重的过去,人还能活的更轻松些。
她淡淡笑了笑,秋阳柔丽,彩菊生香,两个孩子开心地玩着。
过了申时,金乌西落,天凉起来,行人归家,倦鸟归巢。裴依寻回到自己屋里,唐阅父女都不在,桌上笔墨纸砚都规规矩矩收好了,只在桌中间放着一沓练好的字,用一方镇纸压着。看样子都是唐桑曈后来写的。
裴依寻轻轻勾起嘴角,拾起一张纸看了看,放下来就见屋里多了一个人。她
骤然一惊,嗔斥道:“你怎么每次进来都敲门。”
唐阅微微颔首,略带歉意道:“我以为你还没回来。”
裴依寻还想说几句,突然想起这也是唐阅的住处,他要进来确实没有敲门的必要。便不再说什么,低头挑选女儿写的字。古代没有相机,她打算把女儿每日练的字选一张存着,就当成长记录了。
唐阅走来道:“回来再看吧,饭菜快凉了。”
裴依寻头也不抬:“不用管我,我和灿儿吃过了,你自己去吧。”
灿儿年纪小,吃的与大人不一样,又挑食。裴依寻喂完孩子,见还有剩的,就自己吃了。随即皱眉,这么难吃,怪不得灿儿不喜欢。
过去流亡的生活使她舍不得浪费,即便难吃也苦着脸咽下去了,并在心里后悔,干嘛想不开要来喂孩子。那小半碗吃下来,可以说是彻底丧失了对食物的欲望。
怎料唐阅看不懂气氛,还要劝她过去再吃一点。裴依寻有些生气,不耐烦地说道:“都说了我不饿!”
唐阅这才悻悻住口,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顿了下身,留下句:“抱歉阿寻,我只是想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
裴依寻听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来他在外面风餐露宿,血战沙场,应该是挂念这种温馨宁静的时光,才会特意过来请她。却不料她不识趣,直接把人拒绝了。
她顿感懊悔,可惜话已出口,不能收回。
直至天黑,唐阅都没回来。裴依寻实在过意不去,便向府中管家打听。原来唐阅以为惹她生气,已经很自觉地去书房睡了。
她不禁觉得好笑,扯着嘴角笑了笑,一路来到书房里。
屋里的灯还没熄,唐阅只穿了件里衣坐在案牍前,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按住桌上那卷刚来信。他似乎刚沐浴完,肩上落发都还没干彻底,又有一些遮住了低垂的面容。
直至裴依寻走近,案牍前的人依旧没有动静。她细下一看,才发现人已经睡着,烛火摇曳,衬得此人眼底青影比白日重不少。想来是倦意难忍,不小心睡着了。
秋意越深,夜里越冷。裴依寻心生疼惜,不忍打扰他的休息,又怕他着凉。折身去里屋找来一件厚实的大氅,欲给他披上。可大氅刚落他肩头,裴依寻的手就被扣住。
她一时吃痛,就叫了出来:“唐阅,疼!”
唐阅神色骤惊,慌忙松手:“阿寻,你怎么来了。”
裴依寻一边揉着手腕,一边用哀怨的眼神盯着唐阅:“因为我吃饱了没事干,特意跑过来找罪受。”
唐阅知道自己伤了她,立刻起身拉过她的手:“给我看看。”
“你又不是大夫,能看个什么。”裴依寻没好气地抽回自己的手。
唐阅又道:“那明天我给你请个大夫来看看。”
裴依寻道:“算了!这点事看什么大夫。”
“还是看看,万一伤到筋骨怎么办?”
“我又不是瓷娃娃,捏一下还会碎不成!”
裴依寻说着,越发不耐烦,刚转身就撞进唐阅怀里。
他顺势抱住人,俯身在她耳畔沉声低语:“阿寻自然不是瓷娃娃,可我忍不了你受一点痛。”
裴依寻不接受这番花言巧语,使劲推他。结果人没推开不说,还越抱越紧了,那一层单薄的里衣根本隔绝不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灼热气息。裴依寻贴在这方结实胸膛上,很快就败下阵来,垂着眼眸,脸上红霞蔓延至耳根,似羞似怨道:“就会说好话哄我,没一点实际行动。”
话音刚落,就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都被唐阅抱起来。她慌忙勾住唐阅的颈子,轻嗔道:“你干什么!”
唐阅注视着怀中的妻子,深邃的眼里盛着不尽的宠溺:“阿寻既然怪我不肯行动,那我现在就来伺候阿寻就寝。”
裴依寻目光一颤,立马否决:“唐阅,谁告诉你我是这个意思了!”
轻纱床幔落下,是何意思已经由不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