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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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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的天气变幻莫测,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已经乌云密布。
“要下雨了。”穆清身后的人小声的和朋友交流。
“你带伞了吗?”
对面拧紧瓶盖摇头说:“没有。”
“现在下的早,说不定放学的时候应该就停了。”
……
水落进杯子里“咕噜咕噜”的响。
电话响了,是父亲。
“穆清,今天下午有个会议需要你参加。”
穆清看着远处乌云密布的天空,一时忘了回答。
林听晚没有带伞。
水快溢出瓶口,溅出的水花落在他的手背上他才回过头关上了水头。
“父亲……”他迟疑想要拒绝。
“嗯?”对面是不容置疑的声音。
“嗯,我知道了父亲。”他轻叹一口气应道。
下午的雨来的急,透过窗看,密密麻麻。远处的山岭也染上了灰色,整个教室也不明亮,开了灯。
下午的课因为这个阴雨天而变得无精打采。
放学时,雨势并没有减小。林听晚跟着人群走到校门口的亭廊上等父母接自己回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她身边由拥挤的人群慢慢变得空荡荡,父母也还没有赶来。
外面的雨打在地面的水槽溅起层层水花,如丝如缕。
枝繁叶茂的榆树的下面也湿了一片,曾经阳光都透不过的大树让雨浸透了。那大片大片的树叶也被雨打落匍匐在地上。
学校外面的车流也少了不少,但仍有少许车故意加速驶向水洼处,打起的人长高的水花落在行人的身上,行人的浑身湿透了,还沾上了脏兮兮的泥,却只能站在路边骂骂咧咧。
“真可恶。”林听晚看不下去,小声嘀咕着。
余舒年是今天的值日生,他做完全部检查才关上窗锁上门离开。
他远远的就看见了驻足在亭廊边上的林听晚。下雨天有些冷,她穿上了校服外套,背着白色的双肩包,头发依然高高束起。
余舒年看着自己手中黑色的伞,左右环顾,将自己的伞藏在了书包里,坦然自若地走到林听晚身边。
林听晚看见他,不知是紧张还是尴尬有些不知所措。
林南苑亦然。
雨声很大是他们之间静默的声音。
余舒年站在她身旁,伸出手接住瓦砾上落下的雨,一滴雨在他手里摊开变成了一摊水。
“你也没带伞吗?”他先开口。
“嗯。“她淡淡的应道,清风徐徐,碎发拂在脸颊,她的手指轻轻一勾将头发别在耳后。
余舒年有些吃瘪,将目光转向别处。
雨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远处的环山已看不出模样。路灯亮了,发出晕黄的光,雨水在灯光下丝丝分明。
又是好长的寂静,天已经黑了,借着昏暗的灯光他才能看清了她的脸颊。
余舒年看着她的侧脸又缓缓开口:“以前的我是怎么样的?”
他母亲说,之前的事都不重要,不要去想。
可人忘了之前的事,那还会是之前的人吗?
林听晚侧过头看向他,眸子黑白分明,里面带着不敢相信。
她不敢相信他会主动询问起自己的过往。
可那样的过往记得又有什么用呢?她埋怨的是他忘了自己。
时间像是静止,在这一刻。
雨纷纷,风扰扰,万千思绪让她一时理不清。
想了许久,她轻叹一口气,像是解脱又像是在回忆:“你以前,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余舒年呼吸一滞,静静看着她。
很好的人是怎样的好呢?
林听晚看着细雨绵绵的前方,回忆慢慢展开。
林听晚出生在梦江县的一个村子里。
村子叫清水村。
清水村,地理位置偏远,经济极其落后,哪里能接受一个刚出生就患有严重心脏病的小孩呢?还是个女孩。
林听晚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说弃了算了,趁着林母年轻重新生一个。
林母不愿意,拼了命留下了林听晚。找村里借了不少钱,才保住了林听晚的性命。
林父林母为了还钱只能外出打工,留下林听晚在村里。
在村里,爷爷奶奶不待见她,小孩不待见她,整个村里人都不待见她,甚至路过的狗都要朝她狂吠几声。
村里的人说她身上有病毒,有脏东西,必须隔离。
就这样,四五岁的林听晚被关在了东院里,在这个院子里只有高高的墙和四四方方的天空。
爷爷奶奶只有在吃饭的时间里才会出现,小小的她常常听到爷爷奶奶说:“死了才好,死了她才会重新生一个。”
那时候她最喜欢的是晚上七八点的时候,这个时候,院子旁边的一户人家会响起各种乐器的声音,有时候是哭声,有时候这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
她常常听着这些声音入睡。
有一天晚上,她不知道几点了,她在睡觉中听到院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翻身下床,走到院子里发现了一个和她一般大的小孩。
他说他住隔壁,爸爸妈妈吵架了,他从旁边的狗洞里爬进来的,想要躲一躲。
林听晚收留了他。
那天晚上他给她吹了口琴。她听着口琴的声音再次睡着了。
后来,林听晚央求他每天都来。
因为她真的太孤独了!
余舒年答应了她。
晚上的院子里永远是明亮的,有高高挂起的月亮,有余舒年,有余舒年的歌声和乐器声。
所以这一年她再也不孤单。
快过年了,林听晚被放了出来。因为林母回来了。
林母强制要求女儿要去上学。虽然爷爷奶奶不同意,但拗不过林母以死相逼。
林听晚去上学了,学校里的人都避她三尺之远,她还是孤单一人。
虽然她和余舒年相熟但自己的处境她并不想给他招惹麻烦,所以她躲的远远的。
但余舒年并不害怕像往常一样会帮她。
上学的时候,无论多恶劣的天气她的爷爷奶奶都不会来接她,这时她就会和余舒年和他的妈妈一路。
余舒年的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温柔的不像是这个村里会有的人。这个村里的人都是疯子,他们凶神恶煞像野狗永远露出爪牙,看谁不爽就咬。
所以她身上总是伤疤,无论多热她都穿着长袖。
或许她是在这样一个村里长大的,所以她的性格也沾染了几分劣性。
那是雨过天晴普通的一天,放学的时候,班里的女孩邀请她一起玩踩水的游戏。
她以为这是她们要和自己做朋友,她很开心。
其实不是,她们趁林听晚不注意的时候,拿起她的鞋子丢进了河流。
雨过天晴的河流,河水湍急,不一会儿鞋子就没了下去。
林听晚看着旁边笑的开心的领头的小女孩,想起她欺负自己的画面,在后面用力扯自己的衣领让自己喘不上气才松开,逼自己在班里脱衣服,不脱就要被孤立,想着恶念涌上心头,她观察了河流的深浅和湍急程度,用力把那个领头的小女孩推了进去。
岸上的人都骂她是疯子!
可她林听晚是疯子吗?
可就算她林听晚是疯子也是他们逼得。
林听晚不计后果,也要弄的鱼死网破!
鞋子丢了也会挨打挨骂,把人推下去也会挨打挨骂,那就一并罚了算了。
不一会儿就有人跳了下去把领头的女生捞了起来,又过了一会儿,只穿了内裤的余舒年“扑通”一声跳了下去,过了好久把她的鞋捞了起来。
秋天的水是带着凉意的,余舒年从河里爬了起来,浑身颤抖把鞋放在她的脚边。
余舒年的声音抖的厉害,他说:“不要怕,我给你捡起来了,你爷爷奶奶就不会怪你了。”
在不知觉中,一两颗泪跑了出来,林听晚哭的不能自已,她一直说:“对不起,对不起……”
人群散尽,余舒年把自己的鞋脱下给了林听晚。
林听晚拒绝了。
余舒年说:“天冷,穿湿鞋不好。”
林听晚擦掉眼泪,抽着鼻涕说:“那你背我吧!”
余舒年红着脸,点了点头。
回到家时,领头女孩的家人已经闹到了林听晚家。爷爷奶奶赔了不少钱,道了歉,他们才肯罢休。
爷爷奶奶看见林听晚便来了气骂她:“赔钱货,烂人……”
根本不听她解释。
把她又关进了东院,断了她三天的食物。
晚上,余舒年从狗洞里进来,给她带了食物。
林听晚坐在院子里,看着黑黑窄窄的天空,啃着白面馒头,委屈的泪流满面,“余舒年,真的是我的错吗?”
余舒年看着她的模样似乎看见了自己的母亲,他说的咬牙切齿:“不是你的错,是你的爷爷奶奶,是村子里的人。”
“林听晚,不要害怕,我们迟早都会离开这儿的。”
离开这个“吃人”的村庄!
林听晚用力的擦掉眼泪,赞同他的话:“是的,我们迟早都会离开这儿的。”
“到时候,我们还做好朋友。”林听晚牵起余舒年的手哽咽着说。
草垛里不知名的虫子不停的叫着,借着夜色透露的淡淡月光,余舒年伸手轻轻擦掉她掉落的小金花,柔声说:“好,我们一直做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