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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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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电梯,江至峤摁了二楼,司缇上前把数字2灭掉,改为-2层。
“不去买衣服了?”他问。
“不去了。”司缇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然后从他手里拿过衣服,话语直接,“今天辛苦江总了,晚上我就不占用您的时间了。”
江至峤稍作愣怔,旋即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半是失落半是无奈,“赶我走?”
“不是。”司缇低声回。
江至峤轻轻叹了声气,“我知道了,待会儿我就走。”
“看来我猜的没错。”
出了电梯,不远处车辆解锁,他忽然说。
司缇疑问:“什么?”
江至峤定定望着她的双眸,心中有几分不甘,“你喜欢他。”
司缇看着他,一时竟语塞。
江至峤没有说破,“你对他的反应,我很熟悉。”
反应了会儿,司缇忽的一笑,表情微僵,“江总,我看您是太累,出现幻觉了。”
她绕到主驾驶那边,打开车门抢先坐了进去,“我开车送您一段,您休息下。”
不多时,窗外下起了雪,雪片缠缠绵绵地打着转,落到冰凉的玻璃上化成透明冰霜。
司缇在她小区外面停了车,分别时,江至峤朝她张开双臂,晶莹雪片落到他的黑色围巾上,他不放手,就那样静静地,又带有明显要求之意地看着她。
两人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司缇还是要跟他保持明面上的齐心,只能缓缓上前,保持着八九分的疏离。
江至峤忽略了她浑身僵硬与尤为清晰的抗拒,他拍拍她的薄背,附在她耳边说:“下次见。”
司缇神不知鬼不觉地推开他,“下次见,江总。”
待车辆尾部稍微模糊了一点,司缇便立刻开始往家走,孟琢在她走到被雪花覆盖的中央观景池时打来电话,她刚接起,孟琢像被踩了尾巴的耗子,语气格外焦急。
“司缇,你不过来了?”
“不过去了,班长。”司缇走上景观池旁的凉亭,寒风阵阵,她裹紧衣服,说,“你们玩吧。”
“那凛……”
突然刮起的风将她长发高高吹起,司缇背过身,把头发拢到一边,“什么?”
“没什么。”孟琢支支吾吾着说不出所以然,两人继续说了几句,孟琢又认真问了她一遍,司缇回了句身体不舒服,电话才挂断。
收了手机,司缇想到方才江至峤跟她说的话。
喜欢?
她喜欢宋凛川?
司缇垂下长睫。
她原本的计划是在今天晚上孟琢组织的小聚会结束后让江至峤来接她的,这样既不刻意又很有说服力。
本来她不确定宋凛川会不会去,去的话,她为他安排的这一出正好,不去的话,旁人看见也会悄悄透露给他,也算打个预防针。
却不曾想,江至峤中午随口提的想去吃川菜,结果就如此巧合地遇上了。
听孟琢电话里说的,司缇猜想他应该是好说歹说把宋凛川骗过去了,不然反应怎么这么大。
她弯了弯唇角,本该露出个笑的,可司缇脸颊肌肉僵硬,完全调动不起高涨情绪,她没再停留,赶紧回家休息。
酒过三巡,虽是六七点的时间,外面也悄然漆黑,如魔鬼张开的深渊巨口,意欲将所有情绪吞噬。
孟琢看宋凛川面前的酒瓶堆积,他稍稍动一下脚,两人中间的酒瓶就咕噜咕噜地倒下几个。
宋凛川准备再启开一瓶时,孟琢从他手里抢了过来,“砰”一声,坚硬瓶底撞着桌面。
“人家今晚上忙着呢。”兄弟两个无言半晌,宋凛川低声说,“哪有时间来这。”
孟琢转了转眼珠,他脑子灵光,又不经意听到了宋献音在酒局上跟宋凛川小声说过的“男朋友”三个字,即刻顿悟过来司缇为何会突然爽约,他戴上眼镜,身体朝向旁边,仔细观察起宋凛川。
宋凛川看他一眼,语气不爽,“盯着我干嘛?”
孟琢用指尖抬了下镜框,微扬的嘴角有几分深意,“司缇交男朋友了?”
被酒意操控的嘴巴微张,下意识的回答要出口的时候,宋凛川顿住,静默下来。
这反应肯定了一切猜想,孟琢拿过那瓶酒,在他眼前打开,冰凉液体倒入酒杯,像条源源不断的河流,载思绪飘走。
“两个人般配吗?”孟琢问。
宋凛川几乎是没有一秒地就想起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的模样,她朝他笑,她挽上他手臂的各种画面,他将杯中的酒全部饮下,视野中急剧冒出的微小气泡如一点一点积聚,进而膨胀爆发的回忆。
“挺配的。”宋凛川笑了一下,声音懒懒,半死不活似的,“连我妹,都说般配。”
孟琢置若罔闻,只是说:“别人说般配有什么用,你看不惯,心里不得劲,把人抢过来不就行了。”
宋凛川迟缓地摇着头,说:“我没看不惯。”
孟琢跟他碰了个杯,白他一眼,“这话骗骗别人就行了,别把你自己也给骗了。”
宋凛川手指摩挲着酒杯,没吭声。
“上学的时候我真没看出你俩有情况,可现在,你说愿意她和别人在一起,我会觉得你是在骂我。”自顾自地说完,孟琢喝一口酒,“八月那场赛车比赛,我们大家伙都找不着你的时候,你去哪儿了?”
宋凛川顿住手上动作,掀起眼皮。
“见你回来后失魂落魄,又气急败坏的样,那次你就看到司缇被别人搭讪了吧。”
说完,孟琢笑着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从另一边绕出,去结账了。
宋凛川闭上眼,热闹褪去,似乎更能听到内心在说什么。
是烦躁,一种陌生的、说不清楚源头的烦躁盘旋在他身体里,尤其在以为她只是随口一说想惹怒他,而今日那个什么桥竟然真的出现了。
几秒后,握紧空酒杯的手指慢慢收紧,脑海想起她皱眉问他玩什么的神情,宋凛川忽地一笑,瞬间想通。
是了,游戏开了头,哪有半路暂停的道理。
她玩得兴头正浓,他应该拍手叫好。
下午安安稳稳地补了一觉后,司缇精神焕发,她换上衣服,打算下楼跑两圈。
出了门,电梯正好从九楼往下去,司缇站在一旁拿出手机刷着朋友圈,看见孟琢于一个小时前发了张照片。
他拍摄得随意,桌面上堆放的酒瓶零零散散,被上方灯光照映的瓶身上泛起倒影。
司缇盯着照片右上角露出的一双忧伤眼睛,将中午那点丝丝缕缕的情绪摁下。
正好电梯快要上升到十楼,她收起手机,闭上眼睛深深呼吸,想让心绪恢复正常。
叮一声,电梯门开,司缇抬脚准备进去,忽的,一股刺鼻酒味呛得她又退了出来,并抬起眼。
宋凛川双颊泛红,正一手撑着电梯门,一边看她。
他眼眸与方才在照片里看到的不一样,此刻像蕴藏着一簇激烈的火,肆无忌惮地在她脸上燃烧。
司缇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后退一步。
直到电梯因为过长时间的开门而发出催促声,宋凛川放下手,慢慢从里面出来。
他身形稍晃,步子迈得艰难,司缇听到他在到达房门前很轻地叹了口气,抬起的手背似乎也奇怪地红着。
她立刻把关闭的电梯重新摁开,迅速进入,摁下一楼。
轻微失重感旋即带着她向下,司缇闭上眼,轻轻甩着脑袋,可余光瞥见的画面在她脑海里突然晃了下。
她皱起眉,反应过来,他的手,好像是肿了。
到家后,宋凛川坐在沙发上,习惯性打开电视。
屏幕上的房间空荡,狭小的画面里有一张两人沙发居中,旁边是一棵枝叶繁茂的绿植,矮几桌面干干净净,再前面,还有个台电视只露出一半不厚不薄的背面。
他盯着看起来,明明索然无味,不会有任何变化,他仍旧看得津津有味。
十几分钟后,门被轻轻敲了两下,然后,门铃响起。
脸庞和手背的疼感强烈,宋凛川现下不想搭理任何人,他索性保持沉默,期望外面的人以为他不在家赶紧走。
“开门。”
宋凛川掀起眼皮,扭头望向声源。
他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包括刚才,司缇怎么会一个人出去,她现在这个时候,身边应该有个男人陪着的。
可门外又传来隐约带着怒气与焦躁的一声——
“宋凛川,我知道你在家。”
须臾,意识像慢慢回笼,操控躯体运行,宋凛川起身,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把电视关了。
他径直打开门,只见她鼻尖和耳垂红通通的,纤长睫毛上落着一层洁白无暇的雪意,像楚楚可人的洋娃娃。
他自动忽略了她手上拎的东西,冷淡问:“什么事?”
司缇搓了搓手,看起来被冻得狠了。
“刚才王助给我打电话,说你摔了,让我给你买点药和冰袋。”
她把袋子往上抬,抬到他下颌处,神色自然,“给你。”
宋凛川此刻半边脸微微肿着,他轻笑一声,嘴巴依旧臭,“我不需要。”
司缇蹙起眉,她不知道这人在嫌弃什么,音调于是也有了变化,“你能不能别耍脾气。”
“真好笑。”宋凛川手臂搭上门框,俯身看她愠怒的眼,机关枪似的连续逼问,“你现在不是很忙吗?怎么有空出现在这儿?你男朋友呢?”
司缇眉头拧得更深,她静静跟他对视片刻,喉头被渐渐升起的气填满,“我怎么样你管不着。”
她把药搭在外面门把上,不想跟他有一点接触,“爱用不用。”
说完转身便走。
袋子掉到地上窸窸窣窣,“嘶”一声,接着“砰”。
司缇疾速转身,见他正倒在地上,冰袋散落在他脚边,而他露出的小腿和脚踝,肿得更厉害。
宋凛川缓缓起身,略显狼狈地将冰袋和药搂在怀里,抬头,扔来一道目光。
那双眼中的孤寂与凄凉意味略浓,司缇眨了下眼,猛地想起王子庚在电话里和她说的,宋凛川醉酒之后脾气会偶尔变得古怪,他请求她别放在心上,待他回景城后一定好好感谢。
既然答应了,只帮到一半,多少会令她心里感到不安。
眼见那门缝越来越小,司缇咬咬唇,上前拉住门,犹豫着看向宋凛川,低声问了一句:“我家里还有冰袋,你需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