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星》消夏

8、倾诉（1）

　　酒店一层的西面是一间ｃｌｕｂ，里面并没有一般酒吧里那样的摇滚乐和人声鼎沸。大部分的客人都是酒店的房客，结束了一天的行程之后在这里喝上一杯，听着节奏舒缓的蓝调，和同伴抑或偶遇的陌生人闲聊借由打发无聊的时光。
　　温笛托着腮看着眼前颜色鲜艳的液体，却没什么心情去喝。她不想再一个人呆在房间里，那只能让她更加想念程域，可是置身于人群中，为什么还是这么寂寞？
　　她不喜欢喝酒，更不喜欢一个人喝闷酒。有几个男士过来搭讪都被她冷冰冰的态度逼退，其实她是一个不愿意和陌生人交谈的人。
　　她想到朱蕾，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抱着手机一次又一次的翻遍了通讯录，她终于决定打给她在这里唯一算是认识的人。
　　“温笛，你好。”乔疏横的声音听起来永远都带着安稳人心的温度。
　　“嗨，猜猜我现在在哪里？”和他说话，她不由自主的轻松起来。
　　“嗯，Ｂ市？”乔疏横用一本正经的声调故意打趣她。
　　“诶，我又不是齐天大圣，一个筋斗云就十万八千里。”
　　“让我想想，其实飞机也不比筋斗云差。”
　　“乔疏横！”
　　乔疏横发出爽朗的笑，是那种从胸腔扩散出来的笑声，浑厚而具有感染力，“开个好笑，好了，你现在在哪里？”
　　“酒店一层的酒吧。你……要不要出来喝一杯？我请客。”
　　“如果你把最后那句收回的话我想我会更愿意去。”
　　“噢，乔疏横，你真是一个冥顽不灵的老古板。”温笛无奈的笑着说。
　　“恩，我想说的是，其实男人也很在意别人说他的年龄，尤其是老男人。”乔疏横尽量用平和的口吻说。
　　“呵呵，”温笛愉快的笑起来，“好吧，成熟的男士，如果你十分钟赶到，那么酒钱让你付。”
　　“没问题。”

　　温笛并没有刻意的去把握时间，不知为何，她就是知道乔疏横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在十分钟内赶到，也许是因为他给她一种很可靠的感觉，也或许只是因为他是一个“老古板”，绝不允许自己的“权威”被打破。
　　她料的没错，很快，乔疏横穿着白色T恤的身影就出现在酒吧门口。
　　“乔疏横，这里！”温笛朝他招了招手。
　　酒吧里没多少人，有一瞬间温笛清亮的声音几乎盖过了酒吧里的音乐，乔疏横看着卡座里那个有些张扬的瘦小身影，忽然觉得四周的气氛都明快起来。
　　“九分三十二秒。”乔疏横坐在她对面，抬了抬腕表。
　　温笛笑着点点头，她就知道，“喝点什么？说好了，今天谁都不能点饮料。”
　　“啤酒好了，加冰。”
　　温笛看着他头上的汗珠失笑。
　　“天气蛮热。”
　　“再加上运动激烈，”温笛托着腮看他，“你住的地方离这儿到底有多远？或者说你平常走过来需要多久？”
　　侍者将啤酒放在他面前，乔疏横端起来灌了一大口，用手转着杯子，里面的冰块彼此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恩，路程一定不会比今天短，时间当然要比这次长。”
　　“……”如果说眼前这个成熟稳重的男人最大的缺点是什么，那就是爱面子，而且到了非凡的程度。
　　“我一直没有问你做什么工作？这个时侯也不是假期，还是你在度年假？”
　　“这个嘛，”温笛忽然兴起了逗一逗这个老男人的想法，她装出一副沮丧的表情，为难的说，“我怕说了你会瞧不起我。”
　　“放心，我不会。”
　　“其实……我没有工作。”
　　“现在的工作很难找，慢慢努力就好。”
　　“我……不用找工作。”温笛低着头说。
　　“父母都喜欢溺爱自己的孩子，但我们自己还是应该慢慢习惯离开他们的保护，自己成长起来，毕竟，父母不能永远陪着我们。”
　　“不是他们给我的钱，是……别人。”她把头垂得更低，吞吞吐吐的说。
　　“……”乔疏横不再说话，而是端起酒杯又灌了一大口，他甚至搬着椅子朝后坐了坐，转着杯子许久才有些艰难的说，“温笛，虽然你的事我不应该管，但是我们既然已经算朋友，我还是想劝你一句，这样真的非常不好，对人对己，用自己的双手工作赚钱虽然辛苦，但那至少……”
　　还没等他说完，温笛忽然抬起头大笑起来，是那种眼泪都飚出来的大笑，“太好玩了，太好玩了，乔疏横，你简直太容易骗了。”
　　看着她肆无忌惮的大笑，明明是被欺骗，可他心里竟然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不过脸上的表情还是严肃的。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是给那些又老又丑浑身铜臭味的暴发户做小蜜吧，怎么可能，你太好骗了，”温笛擦着还在流的眼泪说，“你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超像我老爸，又严肃又唠叨的。”
　　乔疏横摇摇头，一副她不可理喻的表情，“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或者你喜欢让别人误会？”
　　“怎么？生气了？”温笛止住笑，凑近观察他的表情，“开个玩笑，再说，我也没说自己是小蜜，是你思想不纯洁想歪了嘛。你想啊，没有工作有另一个名称也叫自由职业者，不用找工作是因为我坐在家里也可以赚钱养活自己，不是父母给我钱而是出版社付我钱，明白？”
　　“那就是粉领了，现在很流行。”
　　“哇，你还懂得粉领，不错啊，还挺时尚。”
　　“老男人也可以很时尚。”
　　“嘿嘿，”看乔疏横还是没什么表情，温笛讨好的笑笑，“我也就混口饭吃，哪里比得上你，总工呢，白领，不，金领。”
　　“不敢当，我是靠劳力吃饭，标准的蓝领。”
　　“哼，姚明也说自己是蓝领，年薪还不是上千万美金。”温笛嗤之以鼻。
　　乔疏横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顿了顿他才说道，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既然你文笔不错，为什么不去找一份稳定的工作？那样不是更好。”
　　“拜托，我是射手座的诶，自由是我最大的追求，裴多菲说过，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愿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自由，知道吗？你说我为什么要舍弃自由的工作去束缚自己呢？”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自由。”
　　温笛想，这真是个啰嗦的男人，不知道的人一定以为这是她老爸。她抬手比了个Stop的手势，“OK，我是不会被说服的，现在我们来谈论更有意义的话题吧。刚才你好像已经承认自己很有钱喽？”她眼中冒出红色的桃心，“那你们那里有没有潜力股给我介绍介绍，嫁个有钱老公是我毕生最大的愿望。”
　　“……”
　　“干嘛那样看我，我妈说了，嫁人是女人一生的事业。”
　　乔疏横终于笑了，他摇摇头说，“我们那里除了几个资历比较老的工程师之外全都是单身，包括我，你要不要哪天去检阅一下。”
　　温笛对他的话却只听进去半句，她惊讶的睁大眼睛，“你也是单身？不会吧……”其实她想说你都三十二岁，这么老了，没有结婚就算了，怎么可能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但鉴于今天她惹到他太多次，想了想还是把这番话吞了下去。
　　“很奇怪吗？我女朋友，我们分手了。”他摇着杯子里的冰。
　　“哦。”温笛不吱声了，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
　　乔疏横一口把剩下的酒全部喝掉，站起身，“走，我带你去个喝酒的好地方。”

　　乔疏横带着她，七拐八拐，不知怎么的，就转到了江边，却不是临着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这里安安静静，江对面也不再是高楼大厦，那些江面上的灯也不见了，甚至没了栏杆。深色的江水偶然泛起星点的亮光，耳边潺潺的流水声分外清晰。带着水汽的微风拂过面颊，一身的燥热仿佛都被它带走了。
　　乔疏横把准备好的满箱啤酒放在地上，又从纸箱上面撕下两块来递给她，“坐吧。”
　　“谢谢。”
　　乔疏横也给自己撕了两块铺在地上，没有了遮掩，啤酒箱大开着口，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啤酒罐。
　　“你怎么找到这么好的地方？”温笛看了看四周问。
　　“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吗？所有的河流江流没有我不熟悉的，勘察地形时我来过这里。后来我有时候就一个人来喝酒，觉得还不错。”乔疏横为她和自己各开了一罐啤酒。
　　“为什么一个人喝闷酒？因为……失恋吗？”
　　乔疏横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是啊，失恋。”
　　“为什么？你人这么好，她为什么要分手？”
　　“其实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乔疏横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喝酒，许久才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了，我的故事很平淡无奇，没什么可读性的。”
　　“小气。”温笛缩着脖子理顺被揉乱的头发，低声嘀咕。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间或的沉默，却并不觉得沉闷和无趣。城市的上空只有零等星的光芒才不至于被地面的灯光盖过，温笛伸开双腿，双手撑地朝后仰，侧头看了看身边乔疏横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起叫做地老天荒的的错觉。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她的直觉又清楚的告诉她这完完全全就是言情小说里地老天荒的桥段。
　　她用力摇摇头，试图甩掉那诡异的错觉，一口气又喝掉一罐啤酒。冰凉的液体倒入腹中，蒸腾的酒气却上涌，她不知道自己是更清醒了还是更沉醉了。
　　“诶，我的故事很有可读性，你要不要听？”大概是更醉了吧。

作者有话说

　　存稿箱，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