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窥》区欠欠

1、第 1 章

　　“叮咚！——”

　　快递员压了压帽檐，视线扫过摄像头又很快移开。

　　“叮咚！——”

　　“叮咚！——”

　　铃声荡开又散去。

　　快递员又等了两分钟，门后还是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妈的，又白跑一趟。”说完他啐了口唾沫转身要走。

　　遍布在走廊四处的监控镜头好似无数双闪着红光的眼睛，齐刷刷调转方向对准他身后。

　　快递员满脸的不自在，快步走到电梯旁连按两次下行。

　　“叮——！”

　　电梯门应声打开。

　　他松了口气，刚进电梯就听门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开锁声。

　　“咔哒——”

　　“咔哒——”

　　连续十几下开锁声后，厚重的防盗门□□出道亮光。

　　快递员犹豫了下走出电梯。

　　“江先生是吗？您的——”

　　“给我。”

　　他话说了一半就被打断，短短两字仿佛是在下达指令。

　　快递员不爽地撇撇嘴角，对这位江先生顿时没了好感。但他很快便顾不上思考这些，全部视线都被那只从门后伸出来的手占据。

　　那是只男人的手。

　　更准确地说——

　　那是只极好看的手。

　　手背上细腻的皮肤透着尚未被岁月磨砺过的稚嫩，淡青色的血管脉络恰到好处地点缀在手背。

　　他目光不由得沿着手背望向露在门外的小半截胳膊，小臂和手腕间不见一丝色差，均匀的肤色在灯光昏暗的走廊里白得晃眼。

　　惊艳中混杂着紧张的情绪让快递员喉咙有点儿发紧。

　　但凡每周下楼买次菜都不至于白成这幅鬼德行吧，他边在心里暗暗嘀咕边抬起头朝门内看去。

　　视线相交又错开。

　　快递员愣在原地，脑袋里像被突然格式化清零般一片空白。

　　同时被清零的，还有他对这位江先生所有的恶感与不耐烦。

　　他目光直直地盯着门后，直到那双手的主人再次出声。

　　“给我。”

　　青年隐隐发颤的声线弱化了命令的口吻，门内外站着的两人仿佛在他开口的瞬间对换角色。

　　快递员眼看着青年在自己的瞪视下丢盔卸甲，一点点暴露出躲藏在色厉内荏外壳下的羸弱。

　　他忍不住走上前。

　　青年脸一白，搭在门边的手慌里慌张地就要把防盗门拽上。

　　下一秒，他被迫停了动作。

　　快递员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猛地握住门把，只够看清青年侧脸的门缝被一寸寸拉开。

　　“哗哗——！”

　　绷直的防盗链哗啦作响，快递员惊醒似的蓦然回过神。

　　他弯腰捡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地上的文件袋，补救似的用袖口胡乱掸了掸浮在表面的灰尘。

　　“江、江先生——”

　　青年往后缩了缩。

　　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模样，快递员总感觉好像有无数只肉眼看不见的蚂蚁从脊背上爬过。那股莫名其妙的痒意让他既想冲进去把怯生生的青年一把拽出门外，拽到自己摸得着的地方，又想赶紧扔掉文件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离这个让自己变得奇怪的青年越远越好。

　　“内什么，你的文件……”

　　青年没有伸手接。

　　僵持几秒后，快递员把文件袋放到地上逃也似的走进电梯。

　　“叮——！”

　　电梯外阳光亮得刺眼。

　　他摘掉帽子，顶着被汗水浸湿的脑门快步走到阳光下。

　　电梯门在他身后合拢，伴随着清脆的叮声徐徐上升。

　　走廊里。

　　防盗门紧闭着，地板上的文件袋在顶灯照射下泛着白光。

　　门被轻轻推开。

　　一只苍白的手探出门缝，隔着防盗链小心捡起文件袋。

　　“砰——！”

　　防盗门随即合拢。

　　“咔哒——”

　　“咔哒——”

　　随着最后一道锁落下，江南脱力似的顺着门边滑落。

　　急促又压抑的喘.息声回荡在略显空旷的房间内，呼吸稍稍平复后他撑着防盗门慢慢站起身。

　　江南取出酒精湿巾，从门把到文件袋仔细擦干净。

　　直到文件袋被浸湿，他才克制住明显带有强迫性质的动作。

　　半湿半干的文件袋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角柜上，放好后他脱下衣服径直走进一旁的浴室。

　　角落里的监控录像滴滴答答地闪烁着红光，巴掌大的镜头上倒映出青年有些过分单薄的身体。

　　浴室里。

　　水珠顺着额角流下，润湿了他微微泛红的眉眼。

　　直到身上每一寸皮肤都被粗糙的丝络擦痛磨肿，江南才拿起花洒停下近乎于自虐的动作。

　　他赤着脚回到客厅。

　　晾干后有些褶皱的文件袋依旧像被卡尺丈量过角度似的，边缘和角柜桌沿完全重合。江南低垂着眉眼安安静静地站在桌子旁，视线扫过文件袋的每一寸每一角。

　　没有……

　　没有被人动过。

　　他轻轻舒出口气。

　　“滋啦——”

　　他沿着封条撕开文件袋，里面装着封不薄也不厚的信。

　　将信装进文件袋里的寄件人想必对青年十分了解，信封外面套着层防水的易拉口密封袋。

　　密封袋上甚至用马克笔工工整整地写着三个黑字：

　　已消毒。

　　写字的人也许是觉得过分工整的字迹会显得冷硬，又在黑字后面画了张歪歪扭扭的笑脸。

　　江南弯起眉眼，从开门到现在脸上终于有了点轻松的模样。他看向手边的酒精湿巾，又看向那张丑兮兮的笑脸，犹豫了会儿后还是略过酒精湿巾直接拆开密封袋。

　　信封透着淡淡的墨香。

　　江南鼻翼翕动，显然很喜欢这股清浅不浓烈的墨水味道。

　　他小心拆开信封。

　　2023.03.19

　　南南：

　　展信安。

　　新住处还习惯吗？
　　你信里说想要买一套可以让你想起云朵的沙发，我闲时逛了逛家居展正巧看到一套设计师款。看到时只剩最后一套待售，我就自作主张替你订了下来。算算时间应该会在你看到这封信的隔天送到。

　　备注一：
　　如果没有请务必告诉我，我好去要回我的加急派送费。
　　很贵的（皱眉）。

　　江南脑袋里冒出个正在气呼呼皱着眉头的西装小人儿。他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但眼底的笑意很快如潮水般褪了个干干净净。

　　快递公司——

　　明天到。

　　要给他们开门吗？

　　他们还会进到屋子里——

　　他咬了咬下唇，像感觉不到痛似的将柔软的唇肉扯得通红。

　　写信的人仿佛早就料到青年急转而下的情绪，甚至连那条备注都像是为了照顾他的情绪。

　　男人继续写道：

　　我已经嘱咐快递公司把沙发放在楼道的走廊里就离开，最好连门都不要敲一下，就像圣诞老人那样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走。

　　至于怎么把它搬进屋里就得你自己想办法了，好消息是它除了有云朵的外观也有云朵的重量。

　　备注二：
　　听设计师说，好像是什么最新研发的高科技合成材料。是不是高科技我不知道，但那材料的化学公式确实长得可以写满一张纸。

　　不信的话请看附页。

　　穿插在信件里的备注给冷冰冰的纸张染上人情味，像埋藏在文字里的小小宝藏，让江南的注意力很快从收快递的紧张上转移。

　　他翻开附页，密密麻麻的化学公式让他微微瞪圆了眼。

　　哇，他小声惊叹。

　　江南看回信件，男人像是看到他惊讶的模样似的继续道：

　　很长对吧（笑）。

　　我原本想把沙发的照片也附到信件的后面，都已经打印出来了还是决定暂时不给你看。好的惊喜往往需要好的铺垫，这封信就当作是为了明天的惊喜提前做铺垫。

　　我跟自己打了个赌，赌你一定会喜欢这套小云朵。

　　如果不喜欢——

　　信件在这里留了行白，仿佛在纠结该拿什么做赌注。

　　这样好了。

　　如果你不喜欢，就罚我收到回信后要至少忍两天才能打开。

　　等一下——

　　不打开信的话，我要去哪里知道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所以还是没有如果好了。

　　江南弯起眉眼，被男人矛盾又好像合理的自圆其说逗笑。

　　信件的最后：

　　当地人都说英伦的阳光是最好也是最难得的礼物，所以我把它附在这封信的背后送给你。

　　愿你在阴雨天也阳光灿烂。

　　期待你的回信。

　　——陆驰

　　信件背面，刚被小雨洗刷过的街道氤氲着湿漉漉的水汽。阳光适时地穿过云隙，光线如同过筛般散落在匆匆走过的行人身旁。

　　照片靠下的地方，男人修长的身影倒映在清浅的水洼上。

　　江南想象着他突兀地站在行色匆匆的路人中间，动作笨拙地高举相机试图捕捉阳光的模样。

　　这封信如果停在这里，那便只是再温馨不过的问候。

　　但这份温馨被照片角落仿佛装饰般的小字打破，微微倾斜的字体工整到像是电脑打印出来的。

　　Mark my word,
　　To Keep Him Away,
　　NO PHONE
　　NO INTERNET
　　DO NOT GO OUT

　　谨记，
　　想要让他远离你，
　　禁止使用手机，
　　禁止连接互联网，
　　禁止外出。

　　全部大写的字体透露出近乎偏执的掌控欲，连续三个禁止只是看着就让人感到强烈的不适。

　　江南却像习惯了似的，仿佛这些只能用偏激来形容的命令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问候，就好似提醒他要注意身体早睡早起般平常。

　　“Keep him away……”

　　他轻轻抚过干了的墨迹。

　　“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