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署名的信》木云南书

4、春日雪

　　之后的一星期学校的事情格外多，许枳南很少想起在龙岩寺遇见的那个男生。

　　再次想起是在老师布置完实践作业，PPT上显示着这次的主题：割裂。

　　毫无预兆地，许枳南脑海里忽然显现了谢榆北的身影，他站在大殿前，阳光撒下，不染尘埃。

　　想归想，她没做出行动。室友已经构思好设计理念，手舞足蹈地说着她的想法。许枳南今天也抱着相机出去过，可她在城市里转了整整一天拍出来的都不是很满意。

　　第一直觉太影响了，不管拍到的照片多么好看都不及许枳南那一刻脑海中的谢榆北。

　　“枳南，你以前都是最先行动的，怎么这次这么慢？没想好吗？”

　　许枳南摇摇头，电脑上是今天拍摄的照片：“总觉得少点什么。”

　　室友撑着头凑到跟前，看完照片后不解道：“这不挺好的吗？城市的分割，这张还有黄昏的分割。”她问道：“少什么？”

　　许枳南平心静气之后，一本正经地说出让她大跌眼镜的话：“少个男人。”

　　“……”

　　“？！”

　　室友一听这话和其他几人对视一眼，连忙跑到她面前一人一句地审问：“说，那个男人是谁？”

　　“可以啊许枳南，铁树开花了。”

　　“那还等什么啊，赶紧追啊！”

　　许枳南一听就知道这几人误会了，“停停停，真的只是想拍他，没有其他想法。”

　　“嘁，不信。”

　　宿舍长鼓励地拍拍她肩膀，一副‘懂得都懂’：“嗯嗯没有其他想法也没事，就是想提醒你一下，你再不约他，作业就要到截止时间了。”

　　许枳南：“…………”

　　许枳南是典型的熟人面前疯，陌生人面前怂。她在一众期待怂恿地目光中拿出手机给谢榆北发了句：在吗？

　　“…………”

　　室友翻了个白眼：“没了？”

　　许枳南眨眨眼睛：“没了。”

　　她说完这句话对面就来了回复。

　　【YOLO-01：不在。】
　　【YOLO-01：今天不缺钱。】

　　简简单单地几个字让许枳南猛地站起来，大呵一声：“我还得求你收钱？！”

　　室友几个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样，但看到她手速极快的打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话，急忙阻止：“你可不就是得求他？”

　　“。”

　　许枳南有几秒没反应过来，顿了下才想起自己找谢榆北什么事。输入栏已经有三行不堪入目的文字，她闭上眼睛又睁开，默默点击删除。

　　可当她直接说出请他当模特这种话她也是说不出来的。站在谢榆北视角，一个才见了三次面，还欠着他钱的女生突然找他拍照，怎么都不像好人，怎么可能会同意。

　　许枳南咬着下唇，刚开始的士气已经不存在，吸吸鼻子点击发送。

　　【谢邀，淑女没空：好的，那我明天再来问。】

　　“许枳南，怂死你得了！”

　　许枳南唉声叹气。

　　手机嘀嘀两声，是谢榆北。她目光无神地点开，愣了两秒瞬间亮起光亮。

　　【YOLO-01：怎么？有事求我？】

　　许枳南及其浮夸：“哇！你是神童吗？！”

　　谢榆北：“我是你爹。”

　　她一星期都没提醒谢榆北收款，突然发消息还是句万能求人开头，不提收款态度友好，可不是有求于他么。

　　许枳南没再耍嘴皮子，被拆穿了直截了当地表明来意：“你周末有时间吗？想请你做我的模特，放心不露脸。拜托拜托！”

　　【YOLO-01：怎么不找别人？】

　　【谢邀，淑女没空：他们都没你合适。】

　　许枳南本以为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让谢榆北同意，没想到她回复完的下一秒她就如愿以偿。

　　【YOLO-01：好。】

　　脑海中的设想离成真又近了一步，许枳南激动地叫出声：“他同意了！”

　　室友嚯了一声，对她刮目相看：“可以啊你！再努努力早日拿下。”

　　许枳南已经在设想地点和谢榆北的妆造，懒得纠正误会的几人。

　　**

　　周末那天，许枳南背着相机，到达拍摄地点。她为了今天的拍摄效果更好特意租了一天的摄影棚，还给谢榆北准备好了西装。

　　谢榆北这个人看起来放荡不羁，什么都无法束缚。可她偏要这种反差感，她要让他穿上规矩的正装，看他内里的孟浪与外表的规矩撕裂拉扯。

　　许枳南在摄影方面向来敢想敢做。

　　十几岁时她受家中舅舅的影响喜欢上了摄影，父亲母亲尊重她，那么贵的相机眼睛不眨地买下送她。所以从很早之前就养成了这种精益求精，想做的事一定要做到的性格。

　　谢榆北来的时候，许枳南正在调整灯光，白炽灯下她有些看不清，眨了眨眼睛才看到谢榆北从虚幻走到现实。

　　周围的场景全是黑色元素，被喷成黑色的玫瑰花，荆棘布满楼梯。

　　许枳南给谢榆北准备的衣服是一套白色的西装，她满意的欣赏完眼前‘行走的衣服架’。

　　没有摄影师会不喜欢帅气又有型的模特，他只是站在那里，随便一个角度都能很出彩。

　　谢榆北挑挑眉，接过衣服后有些迟钝，他低头看了眼，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往换衣间走去。

　　他出来后，许枳南抱着相机愣在原地，随后眼睛中亮起光亮让人无法忽视。

　　太合适了。

　　谢榆北本身放荡不羁地气质被西装包裹，唯有锁骨处的扣子敞开，浑身上下都透着斯文败类。

　　许枳南把手中的面具给他戴上，遮住半张脸，眼睛处镂空，只有嘴巴完全露在外边。

　　摄影师太满意了，眼睛中的赞赏毫不遮掩，此刻的谢榆北就像是她的缪斯。

　　谢榆北按照她的要求站在黑幕前，他抓了下后脖颈强压下痒意。

　　许枳南拍了许多张，都很好看只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放松一点。”

　　谢榆北点点头。

　　许枳南没有看见他的动作，低头查看照片，放大后终于看出来哪一点不对劲。她抬头往谢榆北脖子看过去，果然红肿一片。

　　“你脖子怎么了？”

　　被发现后，谢榆北不再忍耐，倒吸一口气：“这布料太硬了，难受。”

　　“啊？”许枳南没遇见过这种情况，有些无措，只能赶快让他换下衣服。

　　现在再看这身衣服确实有些不合适的廉价，只是被谢榆北穿出了她想要的感觉。

　　金贵的少爷。
　　许枳南轻笑一声，在心里评价。

　　拍摄暂停，她坐在楼梯上托着腮叹气，思考该怎么办。现在谢榆北对衣服过敏没办法再拍摄，只能用那些照片，能是能看得过去，只是她不是最满意的，总觉得有些遗憾。

　　谢榆北换上自己的衣服出来后，看了她一眼坐在她身边。

　　“脖子怎么样了？”许枳南有些抱歉，毕竟这是她的问题。

　　“小事。”谢榆北没当回事，问道：“那些照片不满意？”

　　“也不是……”这个时候总不能说不满意让谢榆北徒增愧疚，许枳南摇摇头。

　　“不满意就再拍，反正今天我是你一个人的模特。”他整个人还是那样随意，似乎从龙岩寺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是这样，什么都不会在意，肆意地像风。

　　许枳南眼中的情绪散去几分，又被失落盛满，摇摇头：“衣服租不到了，我刚问了店家，其他的都被订走了。”

　　“这算什么事。”谢榆北轻笑一声，拿出手机不知道给谁发消息。侧头问她场地租了多长时间。

　　许枳南说一整天。

　　他收起手机：“等一会吧，最多一个小时。”

　　“你解决了？”许枳南直起身子，眼睛亮亮地看向他。

　　“不然呢？也不看看我是谁。”

　　“马上中午了，我请你吃饭！”峰回路转，许枳南激动地无法言喻：“下午再拍。”

　　三月底园区的樱花开得艳丽，风一吹花瓣飘落似是春日雪，落在肩上。

　　汽车从旁边经过，谢榆北自然地把许枳南拉到里侧，她最开始没明白，又一辆快速的汽车路过后，才恍然大悟。

　　许枳南低头踩着飘落的樱花，淡粉色的，像是此刻冒头试探地心绪。

　　正胡思乱想，额头出现了一张大手，她瞬间停下，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黑暗之中听觉愈发清晰：“看路。”

　　男生低沉懒散地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们的距离似乎很近很近，她闻到了干净的清香，不知道是这春天还是谢榆北身上。她想要细闻时，男生收回手，两人的距离恢复如初，随之消失的，是那股让人脸红的香气。

　　许枳南愣愣地咽了咽喉咙：“哦哦。”

　　“你耳朵怎么这么红？”谢榆北歪着头慢慢靠近，眼睛里含着浓浓地笑意：“不会是害羞了吧？”

　　“……”许枳南呵了一声，好胜心突然觉醒，这个时候要是承认就跟认输没什么区别：“对你？开什么玩笑。”

　　谢榆北挑挑眉：“你最好是。”

　　两个人吃饭的时候谁都没有说话，暗自较劲。许枳南准备结账的时候，服务员说已经结过了，她转头望向身后的男人。

　　谢榆北一脸坦然，推着她往外走，“吃饭让一女孩子付钱，说出去我脸往哪放。”

　　“谢榆北。”许枳南对上他的眼睛忽然想起什么，片刻后哼笑一声开口：“你不收车费，不会是怕我把你删了吧？”

　　面前的人很明显的顿了下。

　　扳回刚才的一局，她心情瞬间舒畅。

　　谢榆北笑了下，眼里全是坦然，声音带着笑意清晰落下：“居然被你发现了啊。”

　　许枳南抬眸。

　　他承认地过于坦荡只会让人觉得是在开玩笑。

　　她扯扯嘴角学着他的语气：“我说的是真话，你呢？”

　　谢榆北撞入她的瞳眸，回答：“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