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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请她看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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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笔写字的时候,要做到指实,掌虚,像你母亲教你绣花拿针那样,再用手腕的力量去写横……”
许正帆做示范,把速度放慢写给许湛清看,钢笔带出来的痕迹和毛笔不同,他写完一个字就去看湛清的情况。
“这字我没见过,爹爹,它是什么字?”
“这是爹爹的朋友造的字,是简化的乐字。”许正帆见她感兴趣,在旁边写下旧字,用作对比,钢笔带出来一点锋芒,像他未曾昭示的雄心。
“我不明白,既然原来就有字,为何还要造字,要记住那么多的字已经很难了,有一个不就够了,还要折腾那么多。”
湛清很是不满,她原本是想和爹爹亲近一下,让他辅导一下功课。
而且母亲答应,一刻钟就能抵一篇大字。
她早早开蒙,跟学的都是母亲请来的大儒,大儒们哪怕是教状元都是够格的,这些基础的东西她早就会了,更别提她还有各种外教和一些女子该学的课。
实在是没时间陪爹爹耗着。
“爹爹还是找弟弟玩吧,别拿我寻开心了。”时间一到,许湛清就把字帖一收,噔噔噔的跑了出去。
许正帆有些尴尬,回头看书房里的另一个人。向晚在看账本,但一直留着注意力在他们身上。在许正帆转头的时候就摆好了表情,面露惭愧的说道:“清儿金枝玉叶,从小被宠坏了……”
许正帆叹了口气,自我反省,学生不学一半在老师,是他太急了。
向晚看见他伸出手,心领神会的走过来,坐在他腿上,倚靠着他,任由他翻看她刚刚在看的账本。
“老巷里有不少未开蒙的孩子,若还想再试,大可叫福生去找人。”向晚轻声细语,她到时候也可以通过福生随时查看进度,再通过孩子的嘴不动声色的传到他耳边。
毕竟这种事情对她也有利,识字的工人比不识字的好用多了。
许正帆有些沮丧,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想听他讲课,若是到学堂上,那情景简直不敢想:“不了,我还当不了一位合格的老师,晚些我与张乐天他们再商讨一下吧。”
“怎么会,先生是第一次,难免会有纰漏,等日后学生多了,自然就得心应手了。”向晚宽慰,她还想要几个掌柜呢,若是他不教了,她岂不是少了个掌柜来源。
许正帆听了她的鼓励,一脸感动,感慨的说道:“没想到学学问要做学生,当老师还要做学生。”
两人正聊着,金瓶进来:“先生,夫人,张乐天先生过来了。”
夫妻两人互相看一眼,向晚轻轻推开他站起来,长长的裙摆落下,恢复了端庄。
面对许正帆揶揄的目光,她内心毫无波澜,面上却做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别让客人等急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来是做什么,但是作为主人家还是得好好招待,向晚将他们引入大堂,叫金瓶上茶。转眼就看见许正帆把张乐天拉到一旁不知道说什么。
向晚没有无所谓的好奇心,做好自己的事就好,招待黎归雁品尝糕点。
“张学长,你来找我是有什么大的进展吗?”许正帆对组织的事很是上心,见张乐天过来找他,第一反应就是任务有突破。
张乐天更是诧异,反问道:“不是归雁那丫头说你有要事找我吗?”
两人齐刷刷的看向黎归雁,她正在和向晚讨论哪种糕点更好吃,像是早有预感的,在他们看过来的时候回应了一个挑衅的白眼。
“你得罪她了?”张乐天询问,看许正帆一副确有此事的样子,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惋惜道:“那你死定了。”
另一边的向晚对三人的眉来眼去视若无睹,脸上挂着完美无缺的微笑,心思却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好想带人去做衣服啊,庄上送了一匹鲜艳些的料子,做襦裙一定会很好看。
“我与张学长有事相商,向晚,你先带着黎小姐去花园看看,我瞧着迎春花开得好看,等会一起在大堂用饭。”
向晚知道他要支开她,也只是温和的应声,瞧见他警告的剜了一眼黎归雁,黎归雁也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她也只是视而不见,听话地邀请黎归雁去花园。
花园里花的品种很多,按开放的时间被种在一起,以至于两人一进去就被花香萦绕。
许正帆说的迎春花被种在人工制造的假山上,枝条垂下像一片嫩黄的瀑布。大片清新的花朵和新芽的青绿色交相辉映,让向晚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黎归雁也穿了一套类似的袄裙。
“园丁花了不小的功夫才有这迎春瀑布,先生很是喜爱。”向晚介绍,带着黎归雁绕到瀑布后面,那里有石凳石桌,桌面上刻着棋盘,已经有些微的磨损,很明显有人在这里消磨过很多时间。
坐在石凳上,背靠迎春瀑布,就能清楚的看见远方一方戏台,可以料想,平日无事时,坐在这里下下棋或者看看戏是有多么惬意。
旁边有一棵歪脖子梨树,遮在石桌上方,春日落英,夏日遮阴。如今梨树吐蕊,有少许花瓣落在桌上,美的像画。
“请坐。”她邀请黎归雁坐下,自己隔着石桌也坐下,轻轻倚靠在桌子上,感慨道:“我颇爱这方净土,平日里会在这里坐坐,躲着安静,偶尔也会点戏到家里来唱,还会挂几只鸟雀热闹热闹。”
“是个清净地。”黎归雁心不在焉的回道,就是清净过头了。
向晚笑而不语,先生看着像是有事要谈,得拖住黎归雁一些时间。而且说不定她会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向晚看着石桌对面的人,她略有些拘谨地坐在那里,背挺得笔直,眼睛随意地看着前面,没个重点。
挺老实的样子,完全没有先生说的那样犟脾气,就像邻家妹妹一样。
向晚心里有了个念头,叫金瓶把戏班子请过来,再把戏折子给黎归雁点戏。
黎归雁从小到大都在国外,听的也是国外的歌剧,对这些传统戏曲不太了解,当下也犯了难,拿着那戏折子左看右瞧,到不知道点那一出。
好在向晚适时推荐:“不如瞧瞧《宵桥踱夜》,戏虽然短一些,却是弄堂里的戏班子自己编出来的,外面瞧不见这戏。”
黎归雁应声道,像是放下了什么担子一样,小小的松了一口气,暗想自己回去得好好瞧瞧这些消遣方式才行。
不一会儿,戏台上就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黎归雁没怎么听过戏,此刻也觉得有些新奇,再加上有向晚在一旁解说,倒也得了趣。
这折戏唱的是农家女嫁商户,偶得知商户暗地胡乱敛财,心里煎熬难耐,在告发与隐瞒之间纠结。
在梦里她来到了地府,在奈何桥上踱步许久,终于下定决心状告商户,牛头马面把商户抓进地府,还百姓一个安宁。
唱戏的女子唱腔优美,引人入胜,故事也叙说得精彩,特别是农家女入冥府后变成魂魄的那一段,走动的时候当真就像在飘一样,一场戏唱罢还让她意犹未尽。
向晚看她喜欢,笑道:“这戏原来还有后续,是女子醒来发现都是一场梦,商户依旧敛财,百姓仍然受苦,女子隐而不发,过着一如既往的日子。归雁妹妹,你更喜欢哪一个结局?”
归雁不假思索地选择了第一个,纵使借助的是神明之力又如何,女子敢于反抗这一点就很符合她的性子,比第二个息事宁人更得她的心。
向晚赞同地点点头,说道:“我也一样,所以从不点后续,可这戏的后续不是不点就不存在,相反,这戏的后段反而更得墙外人的偏爱。”
“为何?这后续一听就叫人憋屈,商户肆意妄为,百姓哀苦不断,好没道理。”归雁不解道。
向晚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把话题转到表演上,挑一些有趣的事告诉她。
两人坐了会,向晚看她兴致略减,提出去屋里:“我新得了一匹布,颜色鲜艳了些,不知道怎么处理,不如去我那儿瞧瞧,给我拿拿主意。”
带着人过去,料子和布庄的绣娘早以等待,是向晚刚刚在大堂里就吩咐金瓶准备好的,见人来了,就略微福身,上前量尺码。
向晚拿起那块据说是鲜艳的料子,是粉嫩的桃花色,俏皮可爱,她拿着布料往黎归雁身上比划,兴高采烈得很。
黎归雁被围起来的时候没反应过来,等布料往身上一比才知道是要给她做衣服,连声拒绝,可又在向晚抬头看她的时候歇了气。
美人落寞伤心的样子实在让她招架不住,更别提还恳求的看着她,只好两手一摊:“你开心就好。”
金瓶等人眼观鼻鼻观心,她们都是向晚一把手教出来的,自然知道自己主家的脾性,没有过多惊讶,只专心致志的做自己的事。
瞧着向晚兴致勃勃的样子,黎归雁突然明白了许正帆为什么对他的妻子念念不忘,隔三差五就要寄信回去,要是她的话,恐怕会更频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