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玩一把碾压局？！》鸢洲

9、社畜（四）

　　拿到订单之前伏低做小，拿到订单之后还是个孙子，赵兴发被客户喷得灰头土脸，捏着通讯器胸口剧烈起伏。

　　辛辛苦苦了一个多月，陪客户喝酒，给客户买花，就连客户的孩子要去其他公司面试他都得全程保驾护航，为了一笔订单做到这个份上也和保姆差不多了吧？本以为这单稳了，谁知道临了还能出幺蛾子。

　　赵兴发抹了把脸，眼前闪过被人当狗的一幕幕，今年一个大单都没拿到，销售额还差很远。如果能拿下这一笔，将是整个销售部今年最大的订单，销售额就稳了，如果拿不到……想到即将要面临的结果恐惧的心情笼罩在头上让他几欲发狂。

　　本来错不在自己，可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指责他？要怪就应该怪车上非要和他纠扯的女人，怪客户心眼小又不把他放在眼里，明明大家都是打工狗，为什么就只有他真的像狗一样活着！

　　赵兴发把一脑袋油头抓的乱七八糟，公司里没有秘密，没有，什么消息都藏不住，老板一定会骂死他，搞不好……

　　“赵经理，怎么了？”一个同事从他身边路过，忽然又倒回来上下打量他，“怎么愁眉苦脸？”语气说不出来是关心还是幸灾乐祸更多一些。

　　赵兴发撇撇嘴，不想搭理对方。

　　这个小张平时和他不太对付，如果让他知道这件事，不出一个星时整个部门都会知道这件事，这人出了名的大嘴巴。

　　“订单出问题了啊……”奈何嘴比脑子快，赵兴发开始跟对方抱怨。

　　虽然眼下这人并不是一个可以吐槽的最佳人选，但他又实在需要一个倾听对象，从早上憋到现在一肚子委屈不吐不快。

　　他把事情添油加醋讲得十分凶险，公交车上那位女乘客甚至已经声称“要让他好看，开始拿刀子在他脸上比划”，他还把昨天晚上和老婆吵架的事也挑出来讲了讲，在一迭声的“哇……哦……他们太过分了……”中满足的喟叹一声，不管做人做狗都他妈太难了，还好有人理解……

　　赵兴发讲的很尽兴，手舞足蹈唾沫横飞，正说到兴头上小张忽然打断他：“不好意思，我要去趟洗手间，你能不能等我回来再给我讲？就五分钟！”

　　“好啊，当然可以。”赵兴发两眼发亮，露出许久没有过的舒心笑容。

　　“五分钟，等我呦！”跑出去老远小张还不忘交待。

　　赵兴发比了个“OK”的手势，朝他晃了晃。

　　·

　　说好了五分钟，但十分钟过去小张还没回来。

　　赵兴发老老实实等着，倒把自己等出了尿意。

　　洗手间一向是摸鱼八卦的好去处，赵兴发找了个坑蹲着，听隔壁男同事和另一个隔间聊家长里短。

　　两个人一开口他就听出来是小张和另一个叫小陈的同事。

　　“所以他老婆还蛮懒的，在家什么都不做，都等着他回去做。”
　　“哇，那娶回家有什么用，家里需要的是保姆，又不是老太爷。”
　　“就是说呢，当初结婚的时候还通知了全部门，谁关心他结不结婚啊，我连份子钱都懒得给他。”
　　“我也是啊。他还把喜糖带到公司每人发了一盒。我看呐，一个红包都收不到，还白搭了这么多糖。”
　　“呵，我尝了他那个糖，都是劣质品，也好意思拿到公司分，差点把我牙粘掉。”
　　……

　　赵兴发听了一会儿既震惊又愤怒，怪不得听的耳熟，他们讨论的人竟然是自己？！

　　一阵嘲讽的窃笑之后两个人又接着聊起另一件事。

　　“哎，不过你说他那笔谈好的订单真被取消了？真是够倒霉的，到嘴的鸭子还能飞了。”

　　“能力不行呗，他都已经这个年纪了，业绩一直都不行，我看说不定很快就要被辞退了。”

　　“真的假的？不过他这个人一直很蠢……”

　　赵兴发听不下去了，坐在马桶上浑身发抖。他刚和小张吐槽完这些事，连十分钟都不到自己的悲惨遭遇竟然就成了厕所谈资！

　　他气得血液上涌，当即就想冲出去和对方理论，他甚至想撕烂对方的嘴。

　　[对，没错，杀了他，他们都该死。]

　　纷乱中脑子里有个声音突然跳出来。

　　[他们凭什么这样说你？你明明比他们资历都老，他们竟然不懂得尊重前辈。]
　　[杀了他们，这群只能在阴沟里蠕动的蛆虫！]

　　红血丝顺着惨白的眼球再次蔓延上来，一直爬到瞳孔边缘，有一根血管像忽然活了过来，悄悄朝焦褐色的瞳孔试探着伸过去。

　　“啊！！！！”

　　厕所里忽然爆出一声惨叫，赵兴发捂住眼球，仿佛有一根针刺进自己的大脑，瞬间的惨痛让他浑身一哆嗦，胸口剧烈起伏，坐在马桶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叫声过于惨烈，吓得隔间一边拎裤子一边当着事主的面聊八卦的小陈手一抖，皮带夹了肉。

　　“隔壁是谁？出什么事了？”

　　赵兴发捂着眼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笑声又像哭声，阴冷瘆人。

　　小陈打了个冷颤，小声问赵兴发隔壁的小张，“喂……你好了没有啊？这里怕不是闹鬼……”

　　小张不爱听，“大白天闹什么鬼，我马上好你等等我！”

　　小陈哆哆嗦嗦：“不行啊，我怕鬼……我好了，先撤了……你快点。”

　　“……喂！”

　　随着自动门关闭的声音，洗手间里只剩下战战兢兢的小张和呼哧呼哧喘的极其不正常的赵兴发。

　　争分夺秒处理完肚子里的存货，小张终于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下一秒又被吓的魂飞魄散。

　　哐。

　　隔间的隔板震了一下，像是重物撞击。

　　他一哆嗦，“……谁？”

　　没人回答，哐，哐，哐，撞击声不停，锲而不舍的撞着隔板。

　　“……哥们儿，你是不是没带纸啊？我、我这里也没有了，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回答他的还是一声撞击。

　　“搞什么啊……”这哥们儿是不是有病？不知道在厕所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搞出这么大动静，这里可是公司！

　　小张眼珠转了转忽然来了主意，不管隔壁是谁，如果……偷偷录下视频那就是把柄，放到星网上也是个炸裂的新闻——《震惊！xx公司员工竟然在洗手间做出这样的事！》

　　说干就干，他拿出通讯器，过去敲敲隔间的门，偷偷把摄像头对准门缝，“哥们儿，你没事吧？用不用我……赵兴发？！”

　　他刚听本人吐完槽，结果转头就把人家的事嘚吧出去，结果再一转头本尊就在他隔壁一直听着，最尴尬的社死也不过如此。

　　“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他试探着问，“刚、刚刚是你吗？”一想到刚才搞出那么大动静的人竟然是赵兴发他又不怕了，搞什么！说不定这人就是听见自己在背后说他想吓唬吓唬自己而已。

　　“你……”他笑着探头进去，同时摄像头对准了里间，“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声音戛然而止，虚假的笑容僵在脸上。

　　啪。

　　一条暗红色的新生触手快如闪电射出，他在这个世界看到的最后一幕是赵兴发移开手掌，用那只肿胀的眼球阴恻恻盯着他。

　　小张脑中只来得及闪过“老天，那是什么东西”就彻底失去意识。

　　触手插进小张眼眶，在里面疯狂搅动，发出“吸溜吸溜”的进食声，半晌整个脑壳中不剩一滴腥甜的脑浆才满足的缩回来，窝在赵兴发的眼眶内不动了。

　　赵兴发此时已经不能再叫赵兴发了，他的眼眶内已经全部被异物塞满，从间隙露出的几缕白色以及仿佛控制不住飞快旋转的球体能看出来这曾经确实是颗属于赵兴发的眼球。

　　但现在那颗诡异转动的的眼球被暗红色包裹着，细看之下，所有红血丝竟然都是活的，一根根细小的触手密密麻麻叠叠层层覆盖着球体，在眼眶内安巢。

　　视频还在录着，“赵兴发”低头看看，似乎没搞懂这是在干什么。

　　半晌歪了歪头，捡起通讯器扔进马桶里，走了出去。

　　·

　　先跑掉的小陈看见赵兴发从洗手间的方向出来愣了一下，再看看旁边的空工位，犹豫着问：“赵兴发……你刚才去洗手间了？里面还有人吗？”

　　赵兴发面露疑惑：“什么人？”

　　“是……”

　　“赵兴发，来我办公室！”老板拉开办公室的门，黑着脸吼了一声。

　　赵兴发看了同事一眼，“我没见到什么人。”

　　小陈“噢噢”两声，心虚的错开视线，瞥了眼走进老板办公室的赵兴发。

　　公司最近的绩效考核方式有变动，曾经很多大家以为可以养老的岗位都变得岌岌可危。

　　如果现在还有人想着要在自己的岗位上养老那简直是痴人说梦，首先公司会在个人季度考评打上最末等的E表示[待改进、状态待定]，除非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做出对公司举足轻重的贡献，否则下一个季度一定会是第二个“E”，而拿到两个E的员工就会变成[绩效差、辞退]。

　　这是一个死循环，也是公司的小伎俩。

　　谁能想到第五星区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竟然还有考评呢。赵兴发觉得可笑，所以在老板指出他最近表现极差、考评或许会打E时他还真就笑了。

　　“你笑什么，我说话有这么好笑？”老板不悦的看着这名不起眼的下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这就是你工作的态度？在我面前都这么敷衍，可想而知丢单是早晚的事！”

　　“唔，丢单的事。”赵兴发想了想，“那不怪我。”

　　“不怪你？！”老板要被气笑了，“那怪谁？怪我吗？”

　　赵兴发：“是客户不讲信誉，讲好的订单又嫌利润少反悔了。”

　　老板已经无法理解下属这种傻子思维了，直接把他赶出办公室，“我不跟你废话，也不想听你找烂借口，你弄丢的客户你给我找回来，否则你明天就别来公司了，你这个垃圾！”

　　赵兴发走出办公室时只觉得自己很混乱，脑瓜子嗡嗡的。

　　啊，这个世界真烦，这些整天指着他鼻子骂的烦人苍蝇什么时候才能从他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