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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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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的何叶叶,是业内的传说。
她曾遭万人指责,也曾于火中重生。
她的能力毋庸置疑,她的手腕诡谲难测。
白天,她迎来送往,夜晚,她手起刀落。
黑-道白道,都在她的裙下俯首称臣。”
念完,我关上手机,坐在办公桌上,“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本《复仇重生之我是何叶叶》,为什么忽然在业内广为流传了?”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我点头,“严笑,你对此有什么头绪吗?”
严笑立刻往后退,“应该是齐一心,最新章的那个故事,他前几天逢人就讲,还眉飞色舞的。”
“严笑,你不要血口喷人,里面那些话我从来没说过,什么‘何叶叶浑身匪气’之类的,就是把我打死,我也不敢说!”
在小王那些人的眼里,我是个有侠气的人,而在严笑这些人的眼里,侠气变成了匪气,嗯,很合理。
托这本书的福,我发现最近的工作开展出奇顺利,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在外面,只要我表达出一些不愉快,或者可能只是单纯的面无表情,事情就会立刻变得势如破竹。
齐一心之前把我宣传得有些添油加醋了,他惹上的那帮人,其实胆小如鼠,这种一挑衅就撤退的行为,在开城,吃饭只配坐小孩那桌。
但在齐一心的描述里,他们变成了恶棍,是一群为非作歹的法外狂徒。
也因此,制伏了他们的我,显得更恶棍、更法外狂徒。
我摸摸严笑的脑袋,“写得很好,下次不要再写了。吃瓜要理性,是不是?”
严笑一脸慷慨就义的表情,“萋萋姐,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们每个人的文案风格,我都一清二楚,换个笔名,就以为万事大吉了吗?”我补充道:“再加上这个惊人的传播速度,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到别人。”
身后传来何晏的笑声,“行了,你就别吓唬他们了,来一趟,有事找你。”
我转身,哼了一声。
严笑居然这么容易就写出了爆款的网文,再想想自己,果然人与人是有差距的。
何晏把我带到刘清临的办公室,示意我坐,“天意集团发来的剧本,你什么意见?”
他们邀请刘清临出演男二号。
这个决定还挺不同寻常的,因为刘清临近年来已经不怎么接戏了,加上他是腾华的老板,所以除非对剧本和制作班底非常有信心,否则不会轻易邀请他。
“我持肯定意见。”扬了扬桌上的剧本,我问刘清临:“你想演吗?”
刘清临颔首,“我也很喜欢。”
“既然明确了演员本人的意见,剩下的事就很简单。”我抱臂看着何晏,“他们打算给多少的片酬?”
“市场价。”
我笑了。
和年轻演员普遍膨胀的天价片酬相比,中年演员的片酬标准简直就是白菜价,实惠好用,谁用谁知道。刘清临在四十岁以后,接演的影视剧全部是有口皆碑的作品,他的市场号召力虽然不如年轻演员,但毫无疑问,有他出演,就是质量保证。
“市场价?他们是不是对刘清临有所误会?”
何晏耸肩,“也许他们是觉得,反正刘总不差这点钱。”
“既然不差钱,就去换点别的东西,难道要放任天意打这种精明的小算盘吗?”
何晏问我:“你想换什么?”
“他们的自制综艺,《人间与我》第二季不是在筹备吗?如果他们让方一鸣参加,我可以一分钱都不要。”
何晏似笑非笑,“你想用刘总去换方一鸣?”
“这是完全符合公司利益最大化的方案,转型期的艺人,能参加这个综艺,对他的前途是很有益的,对天意来说,也不算是很过分的要求,是不是?”
“天意对第二季人选的审查是很严格的,不一定会立刻答应。”
“只要他们愿意考虑,如何说服他们,就是我的工作了。”我看向刘清临,“你对此有什么异议吗?”
“没有。”刘清临说。
但是他的表情说明,他言不由衷。
不过我懒得管他那些七弯八绕的心思,又看了一眼剧本,问何晏:“你发现这个名字没有,余晚晴,天意最近的几部剧,都有她的署名吧?”
“哦,她啊,别想了,她是不会离开天意的,这个墙角是挖不动的。具体的八卦,让严笑补给你吧。”
“可惜了,不过,有机会还是想见她一面。”
“我倒见过一次,等什么时候,介绍你们认识认识,不过我提醒一句,那可是个小白花一样的姑娘,你收敛一下自己的气场,别把人家吓到。”
我正要反唇相讥,刘清临的电话响了,于是我和何晏都沉默,刘清临也没把我们当外人,直接就接了。
是周姨的电话。
按理说,今天周姨应该陪着沈阿姨在医院做检查。
因为我发现,沈阿姨一直有咳嗽的毛病,不过周姨说,情况不严重,而且又是一整个漫长的冬季,气候干燥寒冷,上了年纪有点小症状,倒也正常。
也有可能是疫情中的无症状或轻症状感染者,断断续续的咳嗽就是后遗症。
刘清临曾提议去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但沈阿姨去医院的次数多了,难免产生抵触心理。
昨天下班路上,他和我说了这件事。
“想让我出手摆平吗?”
刘清临笑了一下,“萋萋,你的用词真的很匪气。”
“不要告诉我,你也看了那本——”
“嗯,何晏说,那本书写得很好,有魔幻现实主义的色彩。”
我点头,“很好,看来明天要找作者谈谈了。”
“你知道是谁写的?”
我哼了一声,“我倒是可以帮你的忙,但,老人不愿意去医院的情绪是日积月累形成的,连你都劝不动,还是不要对我抱太大期望为好。”
“要不……你演一下?”
“演什么?”
“从前的萋萋。”
我眯着眼睛,看他,不说话。
刘清临立刻洞察了我的不悦,他摆出一个几乎要诚恳发誓的表情,“萋萋,我对现在的你绝无意见,无论过去多少年,发生多少变化,你在我眼里都是始终如一的。”
“我什么都没问,你这样着急解释,不觉得做贼心虚吗?”
“你没问,不代表我不明白。”刘清临说,“如果不解释,你一定会难过的。”
“是吗,那说说看,始终如一的我,是个什么形象?”
“萋萋,你读过苏东坡的墓志铭吗,里面有一句话,‘公心如玉,焚而不灰’,在我眼里,你就是这样的,因为心里藏着世间的美玉,所以就算烈火加身,也温柔清白,从不更改。”
“你确定要用‘温柔’这个词形容我吗?”
“我确定。”汽车在路口停下,刘清临转头凝望我,他想让我看见他的眼睛,这样我就知道他不是在撒谎,“有时候,我甚至想,萋萋,也许从前的那个你,根本没有消失,你只是把她小心地保护起来了,藏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您在编什么童话故事吗?”
刘清临微笑,摸摸我的脑袋,“偶尔一刻,也把她放出来吧。”
回到家,刘清临下厨做饭,我和沈阿姨在沙发上聊天,沈阿姨的表情很感慨,“小何,还是你有办法,没想到这辈子活到头,还能尝到儿子的手艺。”
“我也没用什么办法。”我撑着头看他的背影,笑道:“只是,利用他的愧疚,使唤了他几天而已。”
“那也是他太不像话了,你使唤他是应该的。”
“阿姨,他可是你的亲儿子,”我哭笑不得,“至少也要帮他辩解两句呀,您这样说,好像您恨他似的。”
“不是恨。”沈阿姨摇头,眼睛落在我身上,声音充满叹息,“是遗憾。”
我倒在沙发里,抱着靠枕,挨近她的身边,“沈阿姨,我之前受伤住院的原因,刘清临跟您说过吗?”
“说过,你是个勇敢的孩子。”
“不是的,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本身就不想活了。”
沈阿姨听到这个回答,有点愣,但也很快就理解了,她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苍老,但是温柔,有莫名的力量。
“但是,真的以为自己会死的那个瞬间,想到我已经不再珍惜自己的生命,忽然就觉得很遗憾。”我顿了顿,笑道:“所以,我也是,沈阿姨也是,都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哦。”
沈阿姨反应过来了,眼里是笑,“清临派你当说客来了?”
“没错,”我大方地承认,“所以我就来说服您啦。”
沈阿姨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你这么听他的话?你们最近的关系……”
我用靠枕挡住脸,“您不去医院的话,我有权保持沉默。”
刘清临把饭菜端上桌的时候,正听见沈阿姨低低的笑声。
“萋萋,你们在说什么?”
我从沙发上坐起来,“美少女的事你少管。”
沈阿姨笑得皱纹愈深,“你这个孩子呀……”
庭院中的桑树,新叶正悄悄生长。
刘清临接完电话的脸色很不好,起身的时候也显得有些匆忙,我追问了一句:“周姨说什么了?”
“她让我赶紧去医院。”
心头迅速跳了一下,我有点不好的预感,“我也想去。”
刘清临点头,“好。”
他很自然地握住了我的手腕,拉着我一起出门,我看他,但他此刻心事重重,根本没发现这个下意识的动作。
医生把检查报告的结果解释给刘清临听。
“肺癌。”
死亡率最高的癌症,如果恶化得快,存活时间不超过三个月。
我等在门口,听到这两个字,战栗了一下。
在肺癌的早期症状里,除了咳嗽,还会伴有胸闷和胸痛,但根据沈阿姨的自述,她将这些归结为心脏病的原因,所以一直没重视,也没跟刘清临说过。
“……可以进行手术,但考虑到老人的身体情况,后续是不建议放化疗的,整体还是以保守治疗为主……”
目前还没有发现癌细胞转移的现象,但肺部是精密纤细的器官,即使进行手术,也不能保证永绝后患,医生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但暗示得很委婉,希望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尽量让老人不留遗憾,度过可能是最后的人生时光。
遗憾吗……
沈阿姨的遗憾是什么,一清二楚。
她已经被安排住院,刘清临去病房见她,我还是等在门口,透过走廊的窗户,我往外看,在春天到来之前,老旧的叶子,正从枝上落下。
看了很久,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刚回头,就被拥入一个怀抱,那个怀抱好像充满了疲倦,而我是一个可以栖息的港口。我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覆上他的背,感受到无能为力的悲伤、还有剧烈翻滚的痛苦。
但是一切都无声。
刘清临也在遗憾吧,他的遗憾那样长。
“萋萋,我是不是让她很失望?”
尾音带上了颤抖。
我的心也忽然颤抖了起来,因为这句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因为只要想到妈妈,我也是这样问自己的。
何萋萋,是不是很让她失望。
我的遗憾,也那样长。
我的遗憾,永远不能弥补。
“还来得及。”我说。
刘清临望着我,没反应过来我说的是什么。
我的指尖落在他的眼角,触到细微的纹路,还有淡淡的泪痕。
“刘清临,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