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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第三章 ...

  •   “丘聚,你带五人在殿外等候即可,其余人且自去松快松快,平日里辛苦,难得过个节。”朱厚炜给了赏银,打发宫人们回去,自己抱起朱载垠往万岁山东麓,努力寻找那棵老槐树。
      终于到了寿皇亭,周遭种了不少槐树,朱厚炜也实在不记得那棵树长得什么样,但估摸着他吊死时一定正对着紫禁城的方向,便也朝南坐了,将朱载垠放在自己腿上。
      “你怎么这么轻呀?”见朱载垠傻愣愣地东张西望不说话,朱厚炜挠了挠他粉嫩的小脸,笑着逗他。
      朱载垠咿咿呀呀地去抓他的指头,抓住就往嘴里塞。
      朱厚炜将手指抽出来,“病的时候还没咬够是吧?”
      看着孩子童稚的目光,他突然想起幼时“一家四口”赏月的时光,如今想来,竟已是上辈子的事了。
      “你看,那圆盘一样,有些白又有些黄的,便是月亮。”朱厚炜抓起朱载垠的小手描摹着月亮的形状,“月亮是地球的卫星,你知道什么是地球么?地球,有陆地、海洋和空气,咱们身处的便是陆地,这块大陆便是欧亚大陆。而卫星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自转的同时必须绕着它公转。有首歌就这么唱的,月亮绕地球,地球绕着太阳走……”
      唱了一半,朱厚炜突然想到前面几句,再唱不下去,摸了摸孩子柔软的发,最终低低道:“这些日后我再慢慢教你,我先给你说个故事吧。”
      清风徐来,桂香袭人,他抬头望月,明黄常服外又披上了一身浅淡银纱,“从前……不对,在很远很远的未来,大约五百年后吧,有个青年,他人不坏、有点笨,做什么事都比常人努力些。他父母走的很早,是爷爷奶奶带大的,上了大学后爷爷奶奶也不在了。他呢,没有亲人、鲜少朋友,便只能把时间精力都放在工作学习上,好在笨鸟先飞早入林,他进了中国最好的大学,又因为在校期间成绩优异成了选调生,后来成了一个公务员,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当了官。”
      京师多鸦雀,时不时有几只从头顶掠过,投入森林,给本就凄清寥落的景山又平添了几分鬼魅。
      孩子也不知听没听懂,拍着手直笑,朱厚炜也跟着笑,目光悠远,“他还是不聪明,不知道怎么逢迎拍马、也不知道怎么欺上瞒下,但好在愿意下苦功,别人不愿去的地方他去、别人怕苦怕累的活他干,就这样,不过三十多岁便做了县委书记,类似于大明的知县。再后来,他累得心脏病突发,死了……”
      “再一睁眼,他成了个孩童。”朱厚炜自嘲地笑笑,“他很高兴,因为突然有了爹娘,有了兄长,他们都挺疼他,还有了个愿意为他赴汤蹈火的竹马……再后来,他甚至拥有了一个倥偬一面,却爱他至深的生身母亲。”
      他半张脸映着月光、半张脸映着树影,月光下的面容沉静,树影下的神情破碎,“可后来,他们要么变了,要么走了,这世上又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
      农历八月的风已有些微寒意,朱厚炜将外袍褪下裹在朱载垠身上,自己却一个哆嗦,“前后两世均亲缘淡泊、永世孤鸾,这人实在不讨人喜欢,也许……”
      “他又寡淡又无趣还无能,既不能让人人满意,也护不住在意的人,”朱厚炜垂下眼眸,“根本不值得被爱吧?”
      有冰凉的液体滴落在朱载垠脸上,他满脸茫然地抹了抹,又伸手去擦朱厚炜脸上的,“mama……”
      朱厚炜不敢置信地看他,“你再说一遍?”
      五六个月的孩子,只会发出些拟声词,可朱载垠咿咿呀呀半天,又分明清晰地发出了一声“mama”。
      这个词让他想到张太后、齐春柔,又想起王贵妃与崔骥征,朱厚炜将脸埋在孩子软软的肩头,哽咽道:“我还有你,你还有我……”
      他又看了一眼那几棵槐树,将朱载垠抱在怀里,踏着月色大步往前,“走,咱们回家。爸爸念诗给你听,以后你都要背的。”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隐没在茫茫夜色中,徒留桐阴满地、月落乌啼。

      家国大事不容得朱厚炜消沉懈怠,孩子的亲近倚赖又给了他无穷的力量。中秋之后,朱厚炜整个人一扫先前的消极颓唐,意气风发起来。
      甚至他在收到崔骥征九月初十成婚的请柬后,还有兴致将唐寅请了过来。
      唐寅前些日子在画院被一些画匠排挤,这事传到胡涂耳朵里,又报给了朱厚炜,朱厚炜百忙之中抽空去了一趟画院,当场敲打了一些人,又对画院制度进行了一些革新,让有真才实学而不是熬资历的画家能够出人头地。
      朱厚炜甚至开放了部分宫内珍藏,让一些画家自由欣赏,尤其唐寅本就不拘一格、兼收并蓄,这些日子几乎疯魔一般地徜徉于书山画海。
      “请先生过来,一来是想说说话,二来是想请先生为我画一幅画,三来嘛,待会太医要来给太子看脉,正巧也为先生看看。”
      他惯来宽仁待下,心又极细,自衡州起,便时不时请太医为臣子亲朋诊脉,唐寅算是受益最多之人,故而此番也不意外,谢了恩便直入正题,“不知陛下要的是何种画?”
      朱厚炜笑笑,“贺友人新婚之喜。”
      唐寅一愣,缓缓道,“陛下这等多情之人,世间罕见。”
      每次和唐寅叙话,都会变得格外感性,朱厚炜摇了摇头,“多情自古伤离别、多情自古空余恨、多情总被无情恼,多情可不是什么好事。朕也算吃了苦头,从此后也不敢多情了,只谈谈大爱。”
      唐寅恻隐之心顿生,“陛下想画什么?”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鸿雁最为贞烈亦最是痴情,不如就画鸿雁吧。”朱厚炜轻声道。
      衡阳雁去,他的惊鸿望断到底成了旁人的生死相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9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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