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浪闻莺》梁鲤

15、第 15 章

　　单荫让司机将车停在铁门外，并未开进去。林苘独自一人下车，走入别墅。

　　他不等林苘进去，便让司机将车直接掉头开走。

　　林苘听见背后的引擎声，回头看了一眼，被窗边的周姜一眼瞧见。

　　林苘进门前再次摸了一下在车内便扣好的衬衫扣子，和藏在胸衣里的手机，才输了密码进门，换好鞋便看见周姜坐在沙发上等着了。

　　“大妈来了。”

　　周姜：“回得够早的，约会不到八点就到家。”

　　林苘：“是偶然遇到的，本来是和姜柔吃的晚饭，她家中有事，又碰上了单先生，这才拜托他送我回来。”

　　何姐从厨房出来，端着燕窝送到林苘这里，林苘洗净手坐在侧边沙发，慢条斯理喝起燕窝。

　　“你看单荫如何？” 周姜冷不防问道。

　　林苘：“我看不清。” 这是她的心里话，只是周姜并不这么认为。

　　“那就给我凑近了看，看得明白些。”

　　林苘放下燕窝，反问道：“大妈的意思是？”

　　周姜：“韩茹处处和我不对付，她的儿子不会肯让给我的。姓姜的又太功利，不干不净的买卖迟早会把自己搞死。这个单荫虽然是个海外来的，没什么大背景，但好也好在这里，国内他根基不稳，需要有人帮衬。要是我们能帮他，想要赶上晋卿，不过是迟早的事。”

　　林苘一直未讲话，周姜看她，“我看他对你倒是还挺上心。” 她又仔细瞧了瞧林苘的脸，又透出了几分那个女人的影子，微微敛目楚楚可怜。

　　林苘：“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他对我上心无非是因为我现在姓林。”

　　周姜：“你清楚就好，我以为离了那个姓胡的短命鬼，让姜太太给你捧得，真把自己的身份给忘了。”

　　林苘乖觉，“我不敢。”

　　周姜扔在桌上一份文件，“和他接触的时候打起精神来，我看他没那么简单。能接手这么大的生意，要说他全靠自己，我是不信的，一边吊着他一边查着，看看他身后的人到底是谁。还有，他的名字总觉得眼熟……”

　　林苘警惕地看了周姜一眼，道：“大妈可能是最近劳心劳神，公司事情太多，估计也有姓单的，一时弄混了。”

　　周姜未置可否， “把你这张狐狸精的皮子套上再聊一次斋。”

　　晚间周姜走后，林苘拿起她留下的资料翻阅：英国马场和庄园、新加坡咨询公司、马来西亚的货运公司和资产明细能让人数得眼花的零。一桩桩一件件都彰显着这是一个不可多得人选，钓此金龟婿，可保林家日日兴隆。

　　只是比起单荫的背景，林苘再次困惑，周姜为何如此执着于钱？以周家和林家的实力想要一生快活，早已绰绰有余。可林苘知道周姜缺钱，且一直缺钱，到底是什么大的花销需要这样多的钱？

　　林俞民又不是要在美国竞选总统，需要大把的资金来运作。而周姜的公司运营又没什么大毛病，唯一的儿子还在车祸中死了，她要钱到底用来做什么，她实在想不通。

　　她从胸衣里取出手机，想要拨出一个号码，却又作罢。

　　周姜这么上心，又怀疑他的来历，找人监听单荫的号码也不是没有可能，能做的只怕比她想得到的还要多，只是这疑团在她心中越滚越大。

　　次日周姜收到公司董事老钱的电话，他听说公司在新加坡拿下的厂房因为没有达到投资额，明年三月是最后期限，若还未达到只怕厂房拿不到房产证明，政府便要减少租期。

　　这老钱的消息，周姜一向重视。
　　Z&Z临在香港上市那一年，公司内部还差一笔近百万港币的上市年费，周诚如何也管周姜要不出钱了，最后还是周姜下场亲自找老钱开了口，这才补齐了费用，顺利在港上市。

　　Z&Z 发展到今天，老钱在其中的作用可谓功不可没，他投的几家企业，周姜都让林俞民重点关照，多年下来也形成了不小的默契。

　　三年前，国内也有同样类型的公司兴起，Z&Z在科研上也投入了不小的精力，可惜收获甚少，这么搞下去，只怕Z&Z优势不再，这才动了要往国外去的念头。老钱刚好被邀请去了他投资的公司在菲律宾建立的工厂考察，眼见一些中国工厂在国外生存的不错，老钱心思活络起来。

　　待回来后，他便找到周诚，给他提了个建议，“既然国内你留不住人才，不如放到海外去。国际形势日新月异，现在出口贸易紧张得很，不如多给自己准备一条路。如果日后国际市场上禁止国内出口，那我们就从海外走，又是另一番形式。”

　　周诚也觉这计划甚好，便着手准备起来，先在东南亚金融中心的新加坡建立了一个小型的研发中心，的确网罗了不少来自世界各地的高科技人才，收效甚好。直到去年，周诚也有了要开始建立海外工厂的想法，可因为新加坡的成本过高，周诚望而却步，便等了一年多，才等到新加坡有一块儿工业园区放出了两块儿地，拖了周姜的人脉才拿下了一块儿。

　　按照合同，如若明年三月前不能够按时完成投资额，则要将土地收回，周诚一直觉得后面有个大靠山总不会出事，却没想到当地官员来视察，再次强调了期限问题。

　　周姜心中气愤，研发中心因为前一阵子出现人员频繁跳槽，已经多耗她心力。再加上周诚私自挪用了公司一笔钱款去补了他自己的公司的亏空，是以项目一直未能开展。

　　周诚这事瞒得还好，周姜一时没有察觉，只是一边安抚老钱，一边给周诚电话，责令他加快处理，让这些董事安心。公司采购部门的经理又被带走调查，青黄不接，周姜决定引进第三方的公司进行代甲方处理。周诚趁机提议，不如一并把评估公司也定了。

　　其实这评估公司周诚心中早有计较，属意一位曾姓小姐所开的公司，这家公司背靠着北城的一位从有名的大投资人，有大人物做背书，这些年也做的风生水起。周诚有意借此和背后的资本联络上，再加上自己手里的关系，难保不会有后续发展。

　　周姜觉得这个决定倒也无不可，只是看了报价之后不太满意，令周诚再多找几家，把价格再打下来一些。
　　周姜未完全听信他一家之言，提醒他，“我不管你心里有个什么想法，这个时候别拿公司的钱开玩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要是再处理不好，谁是你姐姐，都保不了你这公司。”

　　她又连忙让周诚召来部门主管来开会，周姜在后头听着，几个部门的领导都各自推卸责任。基建指责采购不尽责，贪便宜买回来的机器都无法运作；设计又指责项目组的进展太慢，延误了工期。又有人吐露，听说有其他公司也看上了公司买来的那块地……

　　周姜听得心中越来越气闷，散了会，又把周诚叫来发了一通脾气，命令他如果无法完工，政府收地后所面临的所有责任，都由他自己承担。

　　周诚有些憋气，心中忿忿道：“这公司到底是谁的？赚钱时候叫周姜，不赚钱就叫周诚。要不是她账上一直要这么多支出，也不至于各项费用一直这么捉襟见肘。”

　　只是这话他也只能发个牢骚，面色还是一副讨好，“堂姐您放心，这次肯定处理得干干净净，我们现在正在谈一个新加坡当地的税务，请他过来处理，这事错不了。”

　　周姜因为中年丧子，本就暴躁的脾气，一时间涨了不知几倍。周诚这几年也觉得自己这个挂名老总位置越做越不得意，这才私下又开了自己的公司。

　　周姜让财务给她汇报后，也明白自己这些年一直是拆了东墙补西墙，这个状况再不改善，只能自掘坟墓。她打定主意，单荫的事不能再拖了，本来想着再考察一阵子，现在只好边走边看了。

　　她立马便让人去打听单荫在国内行程，得知他会参加一个陵州市举办的商务活动，碰巧周诚也在受邀之列，便找来周诚让他带着林苘一起过去。

　　周诚接了任务后，也不清楚他这姐姐又看上了哪家金龟婿，只是从前一阵和韩茹走得很近上看，他暗自揣测是晋卿。同时又想起了林苘那张脸，实在觉得遗憾。

　　他又忍不住在心中腹诽：“这隔行如隔山，卖人也得当卖货算。哪个女的能卖一辈子？这把年纪了卖一次那是跌一次的价，见红的不见红的又是一个价，这种卖法一点都不经济。干的是老鸨还总把自己当人贩子！”

　　周姜晚间来到林苘别墅，把活动给她交代好，又问何姐，细细查问了她近日的行程、吃喝，均未发现异常。周姜嘱咐林苘，单荫不是胡家儿子那样的病秧子，拿下他不容易，要打起精神来，这次一点岔子都不能出。

　　她说完不放心，看着林苘道：“老扬换的新药治疗的不错，就是每一期的花销不小，你自己看？”

　　林苘忙起身道：“您放心，我一定照您说的做。”

　　周姜看她慌张起身，心中放下心来，说罢也便离开。

　　待周姜走后，林苘察觉此事大概便是单荫所谓的安排，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但她却肯定了他做事的效率。她一方面对有这样的合作伙伴而高兴，另一方面却又担心如果日后他另有打算，自己成了弃子，以他的深沉狠毒不知会怎么对付自己，她始终无法对他产生信任。又念及刚才周姜的那句提醒，她心中担心老扬，却也无能为力。

　　这一夜的林苘辗转反侧，睁眼至天明，几日来都睡眠尚浅。

　　到了商会那日，周诚如约来接她，林苘提前上好妆，扑多了些粉才盖住这几日有些憔悴的面相。林苘至楼上下来，便见这位小舅舅的眼色浑浊，看出他这些天纵欲无度，再见他望向自己的目光内藏取悦之色，心中难免生出鄙夷。

　　周诚见林苘下来，一脸的喜气，自己也感到神清气爽。他今天特意也换了一套全新的西装，打好领带，连丝巾都插在了上衣口袋，整个人一丝不苟。

　　林苘看见这身装扮，称赞道：“舅舅品味是越来越高了，不知道最近遇上了什么喜事，这么高兴？”

　　周诚先是一愣，“你也知道？”

　　林苘又问：“什么？”

　　周诚连忙笑道：“能有机会见你，不也是天大的喜事了？” 他说完还从裤袋里掏出一个礼盒，呈在林苘面前，“听公司的小姑娘说，这是现在最流行的项链牌子，哪国的珍珠来的，我看着不错，你收着，正好配你今天这一身。” 他见林苘没有反应，便趁机又道：“不如我替你带上？” 说罢便打开盒子，要取出项链。

　　林苘忙伸出手虚摆两下，“舅舅别急，不是我不戴，实在是今天场合不好张扬，这么名贵的首饰不如我改日再戴好了？”

　　周诚听她说得有理，又见她收下了，也就笑嘻嘻地给礼盒放在林苘的手上，再看她一双酥手娇嫩万分，不知道哪生出来的胆子，趁机便握了一下。

　　林苘不知他会有这动作，正遇上何姐要给她送燕窝，她便故意移过去，挡住何姐视线。她心中暗自思量，如今还不知周诚是否对自己有用处，现在他的心思若被周姜发现，换了一个来，还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拿捏住，不如权且先保住他。

　　何姐从后过来，什么都没看见，周诚见人来也便收回了手，只是还将方才摸到林苘的左手不断和自己的右手摩擦，似是回味。

　　林苘只是快速收回，低头无辜看他，催促中带着低呵，“舅舅，该走了。” 只是这软语听在周诚耳中却又似另一份柔情，心中感慨：“真该先内部测试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