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切原]小狗》佑纪

2、01.第一章

　　国中毕业的时候，切原赤也相当不舍。他从毕业典礼结束、到被其他女生围住要扣子，一直在向柊原惠子哀号。他们俩从国一起便是同班同学，国中三年经历两次重新分班，都没能把他们两人分开，不得不说是一种让人看不清是好是坏的缘分。

　　对于切原赤也来说，能和柊原惠子同班当然是天大的好事，不亚于自己打败立海大三巨头——介于后者他还没有完成，因此也可以说和柊原惠子同班是世界第一的好事。

　　柊原惠子学习优异，在考试里总会排名第一第二；她性格又耐心温柔，课间被人追问问题、导致自己没有时间去厕所也毫不生气。切原赤也忙着参加社团活动、没空自己写作业时，总能从柊原惠子那里要来填写正确答案的作业。后来学校出台新的规定，禁止在期末考试不合格的学生参加社团活动，切原赤也拜托她辅导自己功课，柊原惠子也总会笑着说“好”。

　　她似乎从来没有拒绝过别人，以至于迟钝的切原赤也在某个瞬间也迟疑于向她提出新的请求。“帮我写作业”“帮我值日”“请给我辅导功课！”这些话他和班上的同学们经常说出口，因为彼此都是用笑眯眯的态度，切原赤也后来在社团前辈的吐槽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不是对柊原惠子的欺负？

　　这么一想，那个女生简直像一只乖巧亲人的小狗，顺从地完成人类给她的所有指示，尽可能地提供价值（情感价值，或者随便其他的更看得见的价值）；其他人有没有给出回应，不在意，仿佛只要付出就足够满意和欣喜。

　　切原赤也的英雄欲爆棚。他玩格斗游戏时，就很喜欢幻想自己从天而降，用一把机关枪突突突地杀出重围，救下手无寸铁的平民。因此柊原惠子再一次被拜托替别人做值日时，切原赤也拍桌站起来，大喊大叫地阻止。柊原惠子理所应当地向他递来一个疑问的眼神，于是切原赤也的英雄梦破了，他涨红了脸坐回去。

　　当天他结束社团活动，去推自行车回家时，看见柊原惠子等在车棚里。她坐在不知道谁的自行车后座上，作业本摊在车座上，她弯着腰，就着车棚昏黄的光写作业。

　　也许是被人拜托看自行车。切原赤也想着，板着脸，气呼呼地从柊原惠子的身边走过。

　　“切原同学。”柊原惠子叫住他。

　　“干嘛？”他像一只河豚，虚张声势地说。

　　柊原惠子慢慢地笑了。“真可爱，”她小声说。切原赤也转过身，张牙舞爪地表示自己其实是凶猛，柊原惠子置若罔闻，继续说，“之前在教室的事情，谢谢你。”

　　切原赤也茫然地看着她。

　　她说：“你是想帮我吧？不要再被人拜托事情。我知道哦。”

　　“什么啊……你也不想做吗？”

　　柊原惠子眨了眨眼睛。她的头发从耳后滑下来，加上车棚里光线晦暗，切原赤也没有看到她的表情。

　　她说：“我喜欢被需要的感觉。”

　　“我不懂。我喜欢邻居家的小狗也不是因为它会冲我撒娇啊。当然它冲我撒娇会让我更喜欢它，但在它撒娇前我就很喜欢它了！”

　　“真好啊。”

　　切原赤也向前走了一步，撩起柊原惠子的头发，凑近了仔细地瞧她脸上的表情。柊原惠子在最初的慌乱后露出茫然的神情，看起来比平时微笑的模样更可爱生动。

　　“我是觉得，不是只有讨好别人才会被需要。只要活着，就会被谁选择。唔，好吧！那以后就让小爷我来保护你吧哈哈哈哈！不想做的事情看我一眼就好了，我会帮你帅气地拒绝掉他们的。”

　　“哇……”

　　“怎么样？今天想坐我的自行车回家吗？”

　　柊原惠子犹豫了一下，说：“国中生禁止骑车带人。”

　　“管他呢，”切原赤也潇洒地说，“这时候交警已经下班了。”

　　于是柊原惠子露出小狗一样湿漉漉的、乖顺的眼神。

　　切原赤也摁了几下车铃，催促道：“快坐上来啊。”

　　柊原惠子说：“你才说的……”

　　“什么？”

　　“不想做的事情看你一眼就好。”

　　切原赤也呆滞地趴在车把手上，柊原惠子放声笑起来。他扭头去看，走神地想着她此刻的笑容比平时更真心也更有感染力，忍不住也咧开嘴傻笑；然后他的后座一沉，柊原惠子的肩膀在他的后背上轻轻蹭过。

　　“我坐好了。”柊原惠子说。

　　切原赤也平时骑车会骑得飞快，有时在车流稀疏的街道上还会松开车把假装飞翔。今天他骑得规规矩矩，在转弯时甚至稍微减速，又多此一举地说：“如果你害怕，也可以抱住我哦。”

　　他感觉到柊原惠子又看了自己一眼，用这种方式轻轻地表示拒绝。

　　所以对于柊原惠子来说，能和切原赤也同学三年也是不可多得的好事。他性格直接、坦率，总会直白地展示自己的心情和所想，有几次还会凭自己的直觉发现柊原惠子的真实心情；而且他对柊原惠子也转向无所求的纯粹的保护者，每次都会用过分认真的态度思考要如何做。

　　班上不是没有人起哄两个人的关系，柊原惠子的桌上也被人用红色马克笔画下一把相合伞。她发现时切原赤也正在用抹布拼命擦拭，同时生气地谴责恶作剧的人，再威胁其他目击者不许告诉柊原惠子。

　　“这么讨厌和我传流言啊？”她在切原赤也背后说。

　　切原赤也被吓得结结实实，手里抹布飞出去，砸到路过的二年级前辈脸上；打来的一桶水也被他一脚踢翻，滑溜溜的地板让冲进来责骂切原赤也的前辈摔了一跤。他露出大事不好的表情，下意识拽着柊原惠子从另一个门溜之大吉。

　　“干嘛拉我跑？”

　　“真田前辈会连你一起骂的啦！他很可怕的！”切原赤也重音强调。然后他想起来事情的起因，触电般松开柊原惠子的手。他憋了半天，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哦。”

　　柊原惠子歪歪头。

　　“这种流言对女孩子不好啦！我是无所谓，但惠子以后交男朋友，他说你以前和我有这样的流言就糟了。”

　　“唔，赤也以后不也会找女朋友吗？”

　　“才不会！我要打网球！”他得意洋洋地说，“而且，我的女朋友肯定是善解人意的，和惠子一样。”

　　柊原惠子看了一会儿他，说：“安心啦，不会有人真的想和一个海带谈恋爱的。”

　　这话完全是假的。从国中毕业后向他要扣子的女生数量就能看出来。从举办毕业典礼的会馆往外走时，切原赤也还在骄傲地说，“惠子，等下肯定会有很多女生找我要扣子，你看着吧。”柊原惠子不走心地鼓鼓掌，等他看到蓄势待发的女生们露出不妙的神情，她从背后轻轻推了他一把。

　　“快去吧。”

　　切原赤也窘迫为难的表情实在很有趣，柊原惠子停下来欣赏了一阵，回去自己曾经的教室收拾东西。路上她也看到其他来欣赏切原赤也的高中部的前辈，彼此不认识，柊原惠子假装一无所知地走过。

　　说来神奇，柊原惠子在校园里走的这一段路，也被男生拦下来过，希望她能收下自己的扣子。同年级的，后辈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她百无聊赖地想，这也是当然的。人人想要一个温顺的、光彩的女朋友，却不曾想她的心里实际蔓延开一片无穷无际的荒原——或许这样更好。

　　她一一拒绝，拎着自己的书包，又转回切原赤也被围住的地方。人数已经少了许多，留下的都是坚持执拗的人。柊原惠子可以清楚地看到切原赤也的衣服有些皱巴巴，但他还是拼命地护住自己的第二颗纽扣，所以其他纽扣都被拽走，留下几个短短的线头。

　　切原赤也狼狈地左逃右蹿，试图祸水东引，把隔岸观火的前辈拉下水。“仁王前辈的扣子，你们不想要吗？我可以帮你们抢！”

　　网球部的仁王雅治往后站了站，拿出手机，从容不迫地开始录像。柊原惠子听到他很清晰地说了一句“活该”。

　　切原赤也注意到柊原惠子。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丢烫伤山芋一样把自己仅剩的扣子塞到柊原惠子的手里。帮帮忙，他用口型焦虑地说。他的眼睛露出乞食小狗一般撒娇自信的眼神，像小狗知道自己最终会得到人类赠予的零食外加一个温柔的抚摸，切原赤也知道柊原惠子会帮他这个忙。

　　果不其然，柊原惠子站起来，将扣子紧紧攥在手里，对切原赤也说：“我收下你的心意。谢谢你。”

　　其他女生发出失望的声音，纷纷四散离去。切原赤也满意地摸了一把额头的汗，哥俩好地揽住中原会子的肩膀：“谢谢，惠子！改天我请你去吃拉面，今天要和网球部的前辈们去吃烧烤。”

　　切原赤也直到离开也没想起来把扣子要回去，柊原惠子便心安理得地昧下那枚扣子。

　　切原赤也的请求也会得到附加的东西，比如柊原惠子的旷日持久的暗恋。她一开始便在幻想如果切原赤也把扣子送给她，她要如何接受，她要如何用最真诚的语气说，“谢谢你的喜欢，我也一直都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