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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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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若木闻言迅速左右转头观察,在距离战局尚有30丈远的地方勒住缰绳,一把将箭囊甩到背上,摘下若水弓后就直接从马背上跳向路旁的一棵松树。程若木借助冲力,窜上树身就开始往上爬,短短几息已经站在了一根距离地面有十几丈的粗大树枝上。
“休与!引阵!”
姜休与闻言,一把将长刀掷向地面,长刀如破开豆腐一般,刀身全部没入泥土,只留刀柄在上。
长刀入土之时,12支符箭疾速破入战局之中,以常人察觉不到的不同的速度飞向不同方向。12支符箭的箭头最终同时钉进大地,12个方位同时发出一声“哆”。
姜休与跳下车辕,蹲身握住刀柄,灵力激荡开来。箭杆上的咒文与姜休与的灵力相呼应,罡风平地骤起,以长刀为中心,携着雨水刮过方圆30丈内每一方寸。
简硕一行以及侍卫等人只觉风雨突然大了起来,都忍不住眯起眼睛,山匪一边却似被这阵风抽走了坚毅的品质一般,终于想起疼来,不再不管不顾地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有人有了退缩之意,更多的人则是直接扔掉武器,捂着受伤的地方开始翻滚哀嚎。
简硕等人还在惊愕,姜休与已经拔出长刀,罡风席卷之势骤减,姜休与已经以鬼魅般的速度绕到那些还在哀嚎的人的背后,一刀一个,将那些人挨个儿敲晕。
最后,还站着的山匪只有四人,其中一个应该是领头的,虽然知道大势已去,但仍然紧紧握着刀。
姜休与却不给他时间考虑是降是逃是战,举着刀就冲了过去,姜休与并未使用灵力,但她的刀势也非常人可接。简硕此时也反应过来,指挥手下将四人围住,防止他们逃跑,他本人则直接跳下马,冲着另外三人砍杀过去。
很快,领头的人眼睛一翻直直摔进了泥水里,其余三人见老大如此,顿时士气全无,扔了武器,乖乖跪在了地上。
此时,程若木才在三个家将的目瞪口呆下从树上跳下来,程若木将箭囊和弓重新挂到马鞍上,看着三个家将:“看我做什么,快去帮忙啊,顺便帮我把箭收回来。”
三个家将这次干脆应道:“喏。”
程若木虽然折腾了一番,但其实只有下摆和手臂被雨水打湿一些,他稍稍掸了掸,正要跳上马去接周七,一转身就看到周七骑一匹牵一匹地已经快走到他身边了。
于是,程若木便和周七二人直接去了缓坡上的石亭之中。
石亭残旧,但亭顶完好,亭边又环树,所以亭内还有很大一块地方保持了干燥。
周七为程若木脱下蓑衣后,又递给他一块细棉布:“三郎君把弄湿了的地方擦擦吧。”
程若木看周七湿淋淋的还顾着自己身上那么点儿雨水就有些哭笑不得,摆摆手:“你擦擦你自己吧。”
周七却上前一步,拉起程若木的胳膊开始用细棉布给他的袖子吸水:“秋雨寒凉,三郎君一直生活在南面,对北方的气候恐怕还要适应,您去陈生县有要事,别为外事耽误。”
等周七给程若木打理完毕,姜休与撑着一把伞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简硕和那个侍卫头领以及一个青衣侍女。
简硕对程若木一抱拳:“禀三郎君,山匪共有34人,死12人,重伤10人。我们有两个人手臂和小腿挨了一刀,刀口都不深。”说完简硕一侧身,让出那名侍卫和侍女,“也是赶巧,我们救下的人是世子夫人和小郎君、小女郎。世子夫人从瞿口过来,为绕过金峤才走了凤鸣山,本想从前方出口上官道,因雨势加急,才暂时停在路边,想等到雨势小一些再行车,没想到就被山匪围了。”
那侍卫头领与侍女同时对程若木行了大礼:“谢三郎君救命之恩。”
“起来吧。”程若木叫二人起来后先吩咐简硕,“简伙主,你去把那两个受伤的人叫上来,这处干燥,把伤口处理了。”
简硕有些犹豫,且不说伤口脏污,这亭子说是大,但真再挤进来两个家将,就会明显逼仄起来。
程若木见他没应,刚想开口,周七却先一步对程若木揖首:“小人还为三郎君多准备了几块干爽的棉布,三郎君可否赏给侍卫们用来包扎?”
程若木点点头。
周七扣上斗笠,就去马褡子那边去取棉布,简硕见此,只得对程若木行礼:“小人替他们谢三郎君体恤。”
简硕退下,青衣侍女上前一步,又对程若木福礼:“三郎君见谅,小郎君和小女郎受了惊吓,世子夫人留在车里照顾小郎君小女郎,不能亲自来致谢,特遣奴来向三郎君致歉。”
程若木摆摆手:“无妨,你们只管忙自己的。”
程若木说完这话就转向了姜休与:“没淋着吧?”
姜休与此时正蹲在石亭的角落研究她刚刚拿过来的那把伞上的花纹,整个人被蓑衣罩着,蹲在那里就像个草垛子。
“只沾了一点儿雨水。”姜休与听到程若木问她,这才抬起头来,说道:“很奇怪,我亲自探了,他们身上没有被寄生,不存在任何妖魔之力,”
程若木闻言也皱起了眉,抱起手臂,手指无规律地点着手肘:“可他们刚刚明明被气顺之阵削弱了气力。” 气顺阵会削弱法阵范围内所有非人气之气,只有妖魔才会受到影响。
“要不我在周围转一圈儿,看看是不是有东西藏在附近搞鬼?”
程若木望着雨幕,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我觉得可能性不大,不过去看看吧,另外,你得先去一趟太守府,把事情告诉我父亲。”
姜休与便唤过长刀,再次冲入了大雨之中。
侍卫头领和侍女目瞪口呆地目送姜休与而去,嘴巴大张起来。
等受伤的两名家将走过来后,程若木才从沉思中分出一丝心神,招呼家将:“哎?周七呢?他不是给你们拿棉布去了吗?”
“周七想要问问那些山匪的来历,小人们就自己过来了。”
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说实话,他们都没觉得自己受的伤需要特地跑来这边包扎,只是被周七说了一句“若是老爷叫你们去石亭包扎伤口,你们当如何?”还能如何,跑来谢恩啊。于是,两人就过来了。
二人刚要对程若木揖礼道谢,程若木却已经往旁边让了让,给他们腾出地方,漫不经心地说道:“哦,那你们就自己弄吧。”
程若木垂下眸子,继续想那些山匪的异常。
侍卫头领和侍女见这位三郎君一点儿搭理他们的意思都没有,比起亲眼见到仙师更加诧异,毕竟仙师他们还是听说过的,但如此不知礼的三郎君他们可没见过,他不该提出请世子夫人和侄子侄女来石亭躲雨,或者要他们领他前去拜见世子夫人吗?
二人犹豫着要不要回去马车那边,请世子夫人定夺。
程若木是半点没察觉到侍卫头领和侍女的心思,两位家将却是和侍卫共同战斗过的,多少升出些同理之心。主要是,共处几日,他们都觉得程若木还挺好相处的,毕竟,没有哪家的郎君会屈尊给他们打猎加餐啊。于是,梁大郎咽了咽唾沫,哦,对,忘了说,那个伤了手臂的就是梁大郎,小心翼翼地对程若木说道:“三郎君,世子夫人那边的侍卫死了两人,其余人都伤了,有二人伤得有些重,能不能让他们也过来石亭,下着雨不太容易止血。”
程若木想事想得入神,梁大郎的问题飘进他的耳朵,过了一会儿才进入他的脑袋,程若木有些愣,转头看向侍卫头领,有些诧异地挑挑眉,那神情活脱脱地就是在问“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呐?”。
不过,程若木很快收敛住神情,问道:“他们需要吗?”
侍卫头领一瞬间怀疑程若木在讽刺他们,毕竟这两个不过被划了一刀的人就被他叫过来疗伤止血了。
侍卫头领本来因为手下死伤严重,心下就窝着火儿,此时被程若木问的,就算知道这些贵人不把手底下的人的命当命,心中还是有些愤懑,只是他不敢表现在脸上。
但想着手下人的命,侍卫头领还是对程若木揖礼乞求:“小人们不敢居功,但那二人到底是为救世子夫人而受的伤,若郎君准许……”
程若木听侍卫头领的语气就了解他的意思了,既然对方同意手下人过来,程若木就不再准备听对方啰嗦,直接截断对方的话,一指姜休与留下的那把伞,向那个伤着手臂的家将说:“你腿没事,就你吧。带这位……侍卫去找周七,让他把给我准备的药都拿出来,然后你们商量着,让轻伤的依次过来包扎,哦,先把那两个重伤的抬上来吧,我看看能不能帮忙缓一缓。”
侍卫头领:……
侍卫头领觉得自己的头有点儿晕,不明白程若木怎么突然就从无动于衷变得如此……周到热情了?
梁大郎得令后却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三郎君似乎是把他当成了自己人,叫他来包扎也好,指使他也罢,都理所应当。而世子夫人那边的人则不归三郎君管,所以,世子夫人不提,那侍卫不请求,三郎君对那些人的死活似乎也没有那么在意,如今自己插了嘴,三郎君也是先问侍卫头领的意思,得了对方的同意,这才开始安排。
梁大郎想得一波三折,侍卫头领也想了许多,但他想得还不如梁大郎明白,最后只得晕晕乎乎地对程若木行了大礼,才跟着梁大郎和侍女一起离开了石亭。
于是,在姜休与在天上绕圈儿时,程若木一边在石亭内给两个重伤的侍卫渡送灵力,一边听周七汇报情况:“三郎君,这伙儿人都是孟家村那一带的人,他们村遭了兵祸,剩下的人有些往南逃了,也有200多人就地反了。领头人叫孟三,本来他们去投奔了孙大武,只是不受重视,后来人越死越少,他们就脱离了孙大武,跑到平坊落草为寇。”
程若木总觉得周七的话中有哪里不太对,看向周七,问道:“兵祸?哪方的兵?”
周七默了默,说出两个字:“北卫。”
程若木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脱口问道:“北卫不是派去金峤平叛的吗?我是说,他们不是正规军吗?”
周七答非所问地回答道:“孟三是这样说的。小人有所疑惑的地方在于,他们这次围世子夫人的马车很奇怪,凤鸣山的这条路其实是一条商路,虽然因为金峤,走商的变少了,但还是常有人会在这边借道,若这里有山匪,消息早该传开了。另外,世子夫人的车架还算不错,但他们一行只有两辆马车,没有货物,又有一伙人配备齐全地跟队,山匪不该这样纠缠。”
程若木也觉得奇怪,他没这方面的经验,就在脑子里翻看过的话本,猜测道:“压寨……?”
周七:……
周七此刻特别理解老爷在花园里对三郎君发火的心情,轻咳一声:“小人也是猜测,他们应该是冲着世子夫人和小郎君小女郎来的,或许是有什么其他目的。”反正肯定不是你猜测的那个!
“那些人不畏疼痛,不惧死亡,可是有什么原因?”
“孟三说是有人给了他们一种药,吃了以后,力气会比原来强一些,而且只要不伤到要害就死不了,恢复会比普通人快许多。再多的他们就不肯说了。”
“药还有吗?”
“他们说没有,搜身了,也没有。”
程若木有些遗憾,他想知道那药是不是就是他们受气顺之阵影响的原因,不知道休与能不能探查出些什么。
程若木扬头看了眼石亭之外,开始期盼自家师妹快点儿回来。
周七却看了眼还躺在地上的两名侍卫,侍卫的伤口已经经过处理,但明显失血严重,唇色十分苍白。只是,二人胸膛起伏规律,显然一时半刻死不了。
周七盯着分别按在二人胸口的双手,难得露出些孩子似地好奇,问道:“三郎君,您是在给他们渡气吗?”
“是啊。父亲身边有施先生,你没见过灵力吗?”
周七摇摇头。
“其实我能让你看到,你要看吗?就是会对你地身体有些妨碍,不过,妨碍也不大,也就是眼睛疼几个时辰。”
周七:……
周七摇摇头,谢绝程若木地好意,继续说正事:“三郎君,那些山匪现在不好杀,如今雨太大了,我们也不好走,但等雨小了,这里就不一定安全了。”
“没事,休与此时应该已经快到太守府了,等父亲派人过来,这些事自有人接手。”
周七愣了一下,一时也判断不出程若木这时而稚嫩时而周全的性子是怎么回事,不过……
周七看了看垫在侍卫身下已经被血色浸染的披风以及那双随着胸口起伏的手,犹豫片刻,终究开口向程若木建议道:“三郎君既然已经出手帮人,何不让人领三郎君的情?”
周七突然转换话题,程若木一半心思在气顺之阵上面,一小半心思用在渡运灵力上面,一时没转过弯儿,以为他说的是面前这俩侍卫,愣愣地问:“人还没确定能活,领情也没用啊?”灵力只能暂时护住他们的心脉,若他们撑不到看大夫,还是会死的。
周七有些无语,他也看出程若木心思不在此,只得说得直白一些:“虽然姜女郎最先去救世子夫人,但简伙主他们也出力颇多。”
所以,世子夫人最大的可能是把功劳分给姜休与,然后是程家,最后才是程若木。
程家的家将救世子夫人理所应当,程若木又是小叔子,出手本也应该,这恩情也就显得越发稀薄了,再者程若木这都给侍卫疗伤了,也还没出面去拜见世子夫人。想到世子夫人傲人的家世和脾气,如今尚未完全脱离危险还好,周七十分怀疑再被程若木这样耽搁下去,等到老爷派了人过来,程若木还不去拜见,世子夫人心里最后对程若木是感激多一些还是不满多一些了。
程若木没周七想得那么曲折,但也明白了周七的意思是叫他去拜见世子夫人,可程若木觉得那边是大哥的媳妇,现在又这么大雨,他顶着雨过去两边都不方便,等雨停了再见礼不就好了,何必急于一时呢?
于是,程若木一脸怀疑地看向周七:“周七,你不是反复无常的人啊,这会儿雨变大了,你反而不怕我淋雨了?”
周七:……我以后再多话我就自抽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