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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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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日,云武一早又出现在后角门处,沐浴着温暖的霞光,周身泛着金黄的光晕,一张脸却是笑得贱模贱样,让人恨不得踹上一脚。
急吼吼被看角门的婆子请来的沈照影,下颌一昂,“哟,云小爷过来做甚。”
云武搓搓手,嬉皮笑脸,“你上次问的,门脸的事。我可是替你寻了几个很合适的,一个在州桥外头宜男巷,一个在清风楼外,都是顶顶好的地方,大小合适,价钱也合适,看看去?”
沈照影终于舍得抬头正眼看他,想不到云小爷还有这猜人心的功夫,上次可没说到这里。
“你如何得知的?”
“就你,我还不知道,左右就是一钻钱眼里的小娘子,想明白这有什么难的。”抬了抬下颌,傲气万分,“你云小爷我会的,还多着呢。”
如此,沈照影也不耽误,给了几文钱让云武出门等着,她回后厨备下午膳要用的东西,吩咐夏荷和秋霜两个丫头看紧点儿。又去春妈妈处告了假,方从角门出去。
待她出门,见着云武很是忙碌,正跟茶摊老伯闲话,说着他偶像云麾将军。二人你来我往,越发上头。一点也没有沈照影预想的百无聊赖。
她站在远处笑笑,这算不算云小爷的另一个本事呢。及至走进,二人正说道姚关之役,云麾将军领着五千军士救援,大败敌军三万五千人。以少胜多,是突袭,是奇袭,更是能载入史册的英明光辉之战。
她上前跟老伯道了声安康,拉着云武就走,这夯货居然有些不愿,劝说她再等等。
宜男巷靠近州桥,虽然紧邻汴河,周遭商贩不少,却都是些蔡婆婆胡饼、老关家胡辣汤、员外脚店等地方,唯一能带来点人流的,不过是和记书局。
沈照影慢腾腾走完了宜男巷,不死心地又回走一遍,“就这地方?”
云武折扇摇得飞起,“怎么,还看不上啊,你也不瞅瞅你有多少银子。就这门脸,小得可怜,不比我家的十之一二,也要三十两银子呢。真当是你们漠北。”
急着回去准备晚膳的沈照影,懒得跟他在嘴皮子上计较,“能不能多点,我有好些……不少……银子呢。”
云武试探,“多少?”不待人回答,怀疑道:“你不是偷偷地,把将军府后厨的菜给卖了吧?”
“云武,我扒了你的皮。”沈照影怒吼。
一阵鸡飞狗跳,二人来到另一处。从铺子门口出去,不到一刻钟便是清风楼。因着这层关系,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铺子的原主人是个实诚人,上了年纪打算归家,这才托了中人售卖。
左右看了看,该打听的也打听了,沈照影不露声色地和人告别。走在往清风楼的路上,云武疑问,“这你都不满意?”
“不,我挺满意的。”
“那你方才还黑着个脸,我看人八成觉得这生意要黄了呢。”云武正要好生提醒她,不该这样黑着脸吓人,既然满意就该定下来,那可是个好地儿,多少人等着呢。
折扇一抬,还未开口,就见不远处一个黑衣男子负手而立,气势凛冽,方才沈照影的黑脸算什么,这才是祖师爷爷呢。瞧把周遭的人吓得,没一个敢近身的。
脚下这条道,可是人挨人,人挤人的清风楼后门,生生吓得路人去推搡别人,也不敢近前一步。
一双犀利无比的眼眸朝云武射来,隔得老远他也瞧得明白,是发火了,还是对他发火了。青天大老爷,他云小爷已经好些时日没有胡闹了。
委实受不住这五马分尸般的目光,云武顾不上身侧的沈照影,一个旋身就往回走,不等女子反应过来,已然在一丈开外。
且说对面是谁。自然是云武的头号偶像,云麾将军郭长生。
他甫一回府,就有一小厮壮着胆子在跟前禀告,说赵九娘子跟一风流倜傥的浪荡子出门去了,将军何不去看看,赵九娘子她心性单纯,不定一个拐弯就被人骗了呢。说罢也不走开,在原地候着。
郭长生哪能不知小厮的心思,让李绅赏了二两银子罢了。既然决定让她好好的、一辈子开开心心的,还往上凑什么呢。
最是人心管不住。
独自在书房安坐,不适,又去演武场与李绅、李希兄弟二人打了一架,更为不适。换了衣裳,慢悠悠往清风楼而来。小厮口中的风流浪荡子是谁,不用问也能知道。
他一来就瞧见二人有说有笑,分外开怀。女子外罩秋香色褙子,下着宽幅裙,走在云武身侧,如至交好友,又如……不能再想,光是想想,就有些心口发紧。
她脸上的笑靥,是他从未见过的由内而外,发自真心。到此刻,郭长生不得不承认,她跟他在一起,与跟别人在一起是不一样的。
在他跟前,有欢笑有喜悦,却笼罩着一层似有似无的迷雾,可在云武跟前,是霞光自东方而升的灿烂光明和无所畏忌。
郭长生觉得脚上重若千钧,再也迈不出去。待见着云武落荒而逃,轻蔑笑笑,原来也不过如此。顿了顿,朝沈照影走去。
“小娘子在这里作何?”
沈照影:……
万般怪异,说不出话,尴尬笑笑,“郎君也在呢。”郭长生不答,沈照影只能继续,“许久不出来,我来看看逛逛。听府中的人说,京都到了七八月最是热闹……”。这话也是说不下去,再往下不就是明说她顶着别人的名字当差么。
还是杀了她吧,蠢得可以。
郭长生不以为意,嘴角上扬笑笑,“我知道个好地儿,小娘子可愿一道前往。”
沈照影瞧着他笑得诡异莫测,如何敢应下,“我在此谢过郎君好意,不过眼下就快天黑,我还得上将军府做晚膳。只能婉拒郎君好意。”
“无妨,不算远,不耽误小娘子差事。”
最后,沈照影于一处昏暗的屋内,看着赤膊上阵,汗水直流,哐当哐当打铁的壮汉,以及墙上挂着的数十把各色兵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能倒下去。
她莫不是上次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要这样折磨她。
炉子内的炭火通红,不断被捶打的铁器也是通红,沈照影恨不得元神出窍,侧头朝不停叨念锻造工艺的郭长生看去。
好容易逮着个空闲,“郎君,这里太热了,能出去么。”
瞧着美人的额间香汗,热得粉面桃腮的双颊,郭长生暗道:是有些热。
得了个轻笑,沈照影慌不择路出门,不拘哪个地方,扶着廊柱弯腰干呕。她要是再犯错,是不是就得上满清十大酷刑了。
我的亲娘四舅姥爷啊。
夜间回到洗剑阁,沈照影病了,人有些恍惚,盗汗不止。伺候的夏荷瞧见,急冲冲替人捂上被子,又去世安堂寻春妈妈,待得了信儿,寻了大夫上门,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沈照影的贴身衣衫都湿透了。
大夫言道,小娘子体弱,又惊吓过度,吃上几幅安神汤即可。
老夫人不放心,遣春妈妈问:“可是有甚注意的?”
大夫:“不过是日常将养着,没什么大不了的。好好养个几年就行。”
趁着沈照影安心养病之际,老夫人熬得双眼通红,一见着天光大亮,便请了郭长生过来。
“逆子,你可知错。”老夫人撑着一口气怒骂。
郭长生跪地,“儿子知错。”半点没有往日的倔劲儿。
见状,老夫人也就不客气了。
“你知错,你哪里错了。哼!人好好一个姑娘,什么地儿去不得,偏偏去铁匠铺,你这是打算打杀了她。”
“儿子不是。”
老夫人更气了,“不是,不是人小娘子能吓成这个样子。说罢,你还跟人说了什么,赵九娘子可是个伶俐人,平日里活蹦乱跳的,万不会单单去了铁匠铺就会如此。”
“……”
老夫人用拐杖砰砰敲着青砖,一声比一声响。
“不说话,这事儿,是不说话就能过去的。前儿让李绅半夜闯小娘子闺房,送银子,你是怎么想的。嗯?你脑子在枢密院忘了带回来了!?”
“……”
郭长生还是不答,无他,他是真的什么也说不上来。就是去了趟铁匠铺,其他的甚也没有,他是真的不知。
老夫人的拐杖敲得更响了,郭长生还是锯了嘴的葫芦,半个字也没有。
“滚去祠堂跪着。”
郭长生快步走后,老夫人替自己顺着气,同春妈妈担忧道:“你说合适么?”
春妈妈明白,老夫人这意思,问的是郭长生是个合适成亲的人不是。倘若往后他还这样,得了克妻的名声算不上什么,折了人小娘子可是不行。还不如去慈幼局领养呢。
“要不,您再等等看看,要是再出个什么事,再说这事不迟。”春妈妈劝慰道。
沈照影不知这些,她三五日之后自觉好了个彻底,头一件事就是告假回云记皮货铺,寻到云武一通臭骂。
“我怎么认识了你,你将我一人丢在那里,可想过我会过得不好。你自己倒是舒坦了,我却是生生病了一场。”虽然在她认知里,遭罪是因着当日的马屁没拍好,可倘若这厮不溜,或许她也不用遭罪。
云武瞧见她瘦了一圈,自知理亏,一通求饶。不是他不厚道,他是真怕啊。
“姐姐诶,阿姐,往后你沈小娘子就是我亲姐姐。你说东,我绝不往西,你让追狗,我绝不撵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