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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洁癖、倦怠感、身与心的不协调 ...

  •   两个守卫在起居厅里止步,值夜的女仆接替他们继续将人引至楼上客人的套房。等房门当着她的面合上,听到落锁声,她才平端着方柱型的灯回到楼下。
      一进屋,古澜梵感觉舒服了很多,房间里有供暖气,刚才在外面被冷风吹,被人挟持拖着走路时,膝盖和小腿开始有些酸胀,大概是风湿犯了,这是读大学时在那间湿冷的宿舍落下的毛病,她和方子只租得起那种转手再转手的屋子。小幅度地活动肩胛骨,温暖的空气让她适才迟滞的神经又重新流畅起来。
      见莫非脱下黑外套随手扔在脚边,摊坐在深红的老式沙发上,深吐一口气闭上了眼,似乎打算就这样把她撩在那里,古澜梵瞥见他的呼吸逐渐规律趋于平缓,便出声提醒这人不要当她不存在。
      “那个,我什么时候能‘安静地’离开?”让她爬窗户也成,反正以前经常这样干。
      好半天,沙发上的人才半睁开眼,“古小姐,你请自便。”
      瞳孔猛地放大,古澜梵惊讶地瞪着莫非,他去打听过她的名字,这么说宴会上的视线不是自己多心,是真的被盯了。可是,为什么?
      可惜任她目光炯炯,那人依旧闭目养神,对她的“火热”视线无动于衷。轻“啧”一声,古澜梵眨眨瞪得发涩的眼,看来今晚得在这里过夜了,环视房间一周,定格在床上,还好,虽然装潢风格都很怀旧(本来就是老式建筑),可那床没有恐怖的帷幔,罩单是白色的,看上去很干净,睡起来应该不错。
      低头瞅瞅自己,脚趾头互相磨蹭几下,草屑钻出头掉在浅栗色的长毛地毯上。
      她最好先洗个澡。
      这种豪宅的客房肯定是附设有浴室的。黑眼珠一溜,转到房间出口外唯一的深红小木门上。
      浴缸跟这个客房的主色调一样,是亮灿灿的金黄色。
      “不会是黄金的吧?” 古澜梵有些垂涎地屈指敲敲缸沿,响起闷闷的金属声,是黄铜铸的。咋舌,这房子果然够古,连个浴缸都能让人追溯思往,这莫氏不是贵族也赶似贵族了,他家原居于此地的老祖先人一定很拽,摆阔阵势一点不输英国人。
      衣服一脱,抓起莲蓬,拧开阀门,热水痛快洒出,站在浴缸边的瓷砖地上简单的冲洗在庭院里沾上的泥垢,她晚上爬上床前已经洗过澡了,而且在别人家里用浴缸始终不放心,交叉使用是很不好的生活习惯,对个人健康没保障。
      将水温调高,对着小腿冲淋,近两年都在赤道两边跑,没犯过风湿,她可不想就因为一次不怎么好听的三流剧跟个八十老妪似的,弯着一双虾腿走路。
      “喀嗒。”铜制直把手向下一转,浴室门被推开,听见声音的古澜梵一楞,她没锁门吗?不对,这门根本就不能反锁,连个搭扣都没有。
      歪头一看,那个明明是舒舒服服靠睡在沙发上的人正站在门边,好整以暇地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个遍,嘴角吟着意味不明的浅笑。感觉身上汗毛又大批起立,古澜梵急忙把莲蓬举高,让热水从头顶倾泄而下,热流将突来的毛毛寒意冲走。
      关上阀,撩开厚湿的长发,用力抹了把脸,甩去水珠,眨眨眼,可水依旧渗入眼眶模糊着视线,只能眯成一条缝虚眼看人,恰好错过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颤动。
      “占用你的浴室真是不好意思,因为你说自便,我就想洗个澡驱驱寒。”瘪瘪嘴,吐掉冲淋时不小心含进的水,古澜梵水淋淋的脸上有几分歉意,“我已经洗好了,你可以用了。”
      说罢,她拾起搁在铜横架上的衣物,想让出浴室,睡前洗个澡是比较舒服,她完全可以理解。
      走到门口却发现自己要想出去除非贴着对方挤出去,不喜欢近距离的压迫感,向后退了一步,抬头,却见莫非一双带棕褐色的黑眸紧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有些不快,眉尾微微下塌。古澜梵怔了怔,他这是要说谎的前兆吗?看起来倒像是在做某种决定。
      “你没穿衣服。”淡淡的陈述中隐隐包含着质疑。
      “啊……,房间里有暖气,应该不会感冒。”抱着衣服,古澜梵忍下斜眼看人的冲动,有些不耐烦,她不想身子湿答答地穿衣服,也不想用那几叠看起来很高级可不知道是否被多次使用的厚毛巾。
      听得一声轻笑,古澜梵更加烦躁,正想开口请人挪开尊躯,不料眼前一黑,刚冲过热水色泽有了几分殷红的唇瓣被温热的柔软压上,...。
      她这是……被吻了吗?
      一掌推开两人的唇舌相依,古澜梵侧头呸了几声,眼睛终究还是斜了起来。
      “你干什么?该不会是看我没穿衣服就想和我发生点什么吧?”不像是生咸不忌的色情狂啊,这人。
      “你不是叫我‘用’吗?”
      “啊?!”嘴角不自然地扭曲,古澜梵以极度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莫非。男性荷尔蒙从那戏谑的神情中泄散出,就像裂罐封装的□□,无色无味地一丝一丝散播到空气中,制造出受害领域。机械地竖起手掌向外挥两下,严正声明,“那是你理解有误。”
      “你不想吗?”
      “不想。”这档子事有什么可想的。
      “为什么?难得的良宵。”
      “为什么?恩……”古澜梵捋捋弧度柔和的下巴,思考了几秒钟,“大概是因为倦怠了吧,对这种事腻味了,没感觉了。”
      “倦怠?”在嘴里细细咀嚼这两个字,莫非的眼冷了几分,眼帘微微阖下,不刻意的玩笑填入了鄙夷和一丝莫明的怒意。
      “可以让开了吧?” 古澜梵目放冷光,不介意摆臭脸给主人家看,反正工作已经做完了,银货两讫,他们外借的三个人明天一早就得被那个不准这不准那规矩一大堆的大厨撵走,好歹让她睡个安稳觉吧。
      见对方依旧没动静,古澜梵伸手一隔,你不动我动,准备把人推开。哪知胳膊被紧紧抓住。
      “干什……”厌烦的叱责未完,只觉眼前一晃,身体被拔了起来,重重撞在门框上,脚底悬空,抱在胸前的衣服掉了一地。
      闷哼一声,莫非皱眉,在她耳边粗声问道:“你是第一次。”
      “妈的,我有说过我不是吗?” 松开牙齿,实在忍不住,捡起了自国三起就戒掉的脏话。小时候觉得说粗口很过瘾能和邻居孩子打成一片才学得一口脏话,等年纪稍长才发现自己的动机有多么的白痴。
      “你说对这种事倦怠没感觉了,我以为你……”身经百战。难得的语塞,余下的话没说出口,可怀中僵硬的人已经明了,毕竟他们已经是这种状态。
      Shit!就为这个。
      古澜梵无力到极点,环抱住莫非的脖子,挂在他身上让疼痛减轻些,闭闭眼,沮丧地低喘一声。
      对于男女事,她真的是麻木了。因为家教甚严,她对这些事毫无所知,也就谈不上感兴趣,保持了相当长一段认为同床就会有小孩的纯纯岁月,直到高中时有一次到同学家里玩,大人不在家,开窍很早的同学翻出她父亲珍藏的录象带,那是市面上绝对买不到的海外无删节版。
      ...
      扎着高高马尾辫的古澜梵坐在电视机前盯着屏幕,往嘴里塞着酸酸甜甜的果脯,目不转睛地看了七个小时。这期间,她的同学一个跑进厕所里干呕了无数次,一个与她讨论哪些女主过度静脉曲张,哪些人生了疱疹。过后,同学问她的观后感想。她耸耸肩,说没什么感觉。实际上,心里对人类的无限体能震撼不已。
      就这样,连懵懂期都没有经历,古澜梵直接晋级成为老油条。等到大一时,平时关系不怎么样的外语系前卫女跑到她和方可雅的小屋来,说有盘难得的香港三级片,想借她们的无监管卧室,古澜梵有些好奇,她从来没看过三级片便答应下来。结果,坐在兴奋的一群色女后面,她看着远镜头的画面里,露了两点的暗夜偷情的寂寞妇人和青涩男高中生在地上扭来扭去,旁边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火焰腾腾地燃烧。看着色女们尖叫惊呼,一个个用手捂着脸,指缝间眼珠子瞪得老大,古澜梵很想泼她们冷水告诉她们被骗了,录象里面的那两个人交叠的位置完全错位。
      这就是古澜梵对三级片仅有的印象,那之后她再也没看过,外语系的前卫女们后来私下对方可雅说,你室友太嫩了,这么点刺激都受不了。
      再后来,到了爱情至上、...事自由的法国,在夜吧里打工,活人现场表演更是看得想打瞌睡。曾经想试一下自己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她和一个来搭讪的帅哥去了汽车旅馆,人家温柔体贴,前戏做尽,可是在最后一刻,她将蓄势待发的帅哥一脚踢下了圆床。这就是她和多多崽夏连凡的认识过程,那以后,被踹中关键部分在地上趴了一个多小时的多多崽对她胃口倒尽,再无半点猗丽暇思,反倒是古澜梵毫无愧意缠上来赖吃赖喝让他头痛万分,后来认识了她的朋友红毛后,更是怒斥她这堆烂泥糊了他的眼。
      古澜梵始终没告诉夏连凡那次恶行的原因,她这人防卫..极强,尤其表现在抗拒身体接触上,她对别人的日常触碰程度往往反映她对此人的接受度,红毛当初因为古澜梵肯牵她的手激动得眼泪涟涟,自豪了很长一段时间。对于那次尝试,抱有目的性,她才对容貌仪表上品的夏连凡忍耐颇久,可依旧不能接受自己的最后底线被突破,她无法确定这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心理影响,不想为了□□上的原因而改变,所以,她踹出了那让某友怨恨了大半年的一脚。
      “你还好吧?”闷闷的男音有些喘息,试探地将她搂紧,两人结合得更深。
      娇呼一声,古澜梵的两颊泛起红潮...
      微微晃晃有些犯晕的脑袋,努力整理被干扰的思路。重重咬了下唇,这种意料之外的接触身体不会对她有任何影响。
      “很痛吗?”误解了她的摇头,以为自己的粗鲁伤到了怀里娇小的人,再询问时带了点涩然。
      “痛过了。” 古澜梵猛地抬起来,愤然与那双错愕的眼平平对视,恨恨地说道:“继续吧,莫少爷。”

      巴黎市中心,杜勒伊花园。
      一座座古代希腊和罗马神话人物的雕塑,特别是环绕八角水池的那十座雕塑威严矗立。圆水池和八角水池碧波荡漾,穿过花园东面的铁栅栏门就可以达到大巴黎的中心,美丽壮观的协和广场。遥遥还可以看见广场中央耸立的方尖碑,以及那八组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女神雕塑。
      周末,人们逃离喧嚣闹市,到公园这一方天地里走一走、坐一坐,感受自然、接触动物、休闲娱乐、户外运动,谈论着最爱的话题。公园里的鸽子、野鸭、乌鸦、天鹅、兔子等各类小动物长期与人类和平共处,一点都不怕人,有些甚至主动追在游客后面要吃的。
      有的游客围坐在水池边的小椅子上,欣赏着阳光的秋日,秋日的阳光,调皮的孩子在波光粼粼的水池中放着小帆船,全家出游的则偏爱茵茵绿草地,尤其是带着幼儿的,胖乎乎的婴幼儿与胖乎乎的鸽子一同在草地上蹒跚漫步,孩子笨拙得可爱,鸽子摇摆得滑稽,让人感觉温馨幸福。
      也有的在草地上铺上格子布,垫上薄毯,让尚不会走路的婴儿趴着躺着,晒晒暖融融的太阳,赭红头发的女子满脸慈爱地坐在边上,用旁人不明白的语言唱着异国小曲诓哄着眼眶犯红,小嘴抽着气,欲放声啼哭的宝宝。
      “噢——,妈妈伤了,妹妹死了,弟弟懵了,父亲疯了,我在桌下玩着大腿骨……”
      “呼哇——”肥肥的小手小脚开始乱抓乱蹬,已经不舒服地哼出几声。
      见势头不妙,急忙用手指头戳戳婴儿圆滚滚的小肚子,换一首气氛轻快活泼的。
      “那个傻瓜把脚趾当作玫瑰……”
      “哇,哇啊——”
      “哭屁啊,有什么好哭的,你又不会嗝掉,”对着嫩嘟嘟的孩子没有丝毫耐性可言,抬起脚蹬蹬搓搓,婴孩被半翻起来,然后扑趴回地。被骇了一下,顿了顿,嘴一扁,哇啦哇啦货真价实地哭了出来。
      “嘘,嘘——,不哭,不哭,姨唱歌给你听。”心虚地左右张望,见到旁边一个年轻妈妈用不赞同的眼光瞪着它,显然刚才的举动被看见了。干笑两笑,急忙伸出手抱起哭得打嗝的宝宝,一边轻轻抖着,一边拍着宝宝的背给宝宝顺气,嘴里哼唱起安抚的曲子。
      “Sunday is Gloomy, My hours are slumberless, Dearest, the shadows I live with are numberless……”
      这首效果好象不错,瞄一眼宝宝,聒噪声好象小了点,不敢大声唱让周遭的大人听见,只能在小小的贝耳边低吟。
      “Little white flowers will never awaken you .Not where the black coach of sorrow has taken you .Angels have no thought of ever returning you .Would they be angry if I thought of joining you .Gloomy Sunday.”
      慢慢地,孩子的泣声转低,抽噎,安静下来。暗吐一口气,看来,宝宝的爸爸不挂念祖先,没对下一代进行中文启蒙教育,孩子非要听字母才睡得着。
      将孩子放回毯子上,见有风,从婴儿车里翻出小被盖在柔弱的小身体上。抡抡胳膊,活动一下发酸的手臂,却闻到袖子上有股不属于自己的味道。蹙眉,捻起胸口的毛衣低头一闻,一股娃娃特有的奶香味传入鼻中。
      “Damn it!恶心死了。”抓起毛衣下摆用力猛抖,试图把那股奶骚味扇掉。对着睡得香甜脸上却尤挂着两行泪痕的婴儿目放凶光。心里嘀咕,这种只会流鼻涕流眼泪,三餐大小便不能自理的软啪啪的肉团,到底是哪里惹人喜爱,还不如养条狗来得高兴。
      越看越不爽,忍不住弯下身伸出魔爪,拧住那白嫩嫩幼泡泡软绵绵的小脸蛋上左转右转,侧面看去,她脸上洋溢着喜爱之情,让那位法国妈妈放下心停止了监视这个疑是虐童的人。
      “古阿丑,你在干嘛?!把你的爪子从我女儿身上挪开!”
      嘁——
      见宝宝的守护大犬气势汹汹地杀过来,古澜梵在松手前急急在宝宝的脸蛋揉上两把,想把她拧起的那两团红揉散,湮灭证据。
      “哟,多多。” 扬手懒懒地打个招呼,古澜梵心里唾弃老友的穷紧张。又不是他身上的肉,鬼叫个什么劲,那副抓狂样就好象怀胎十月生下宝宝的人是他似的,小肉团那么爱嚎肯定是遗传到这家伙的不良基因。
      “哼!”夏连凡白她一眼,抱起女儿往红扑扑的嫩颊上亲了一口。要不是她还知道错,一开门就双手奉上赔礼,他才不让她抱自己可爱的女儿出来玩。
      “西维,好久不见,真是的,我本打算去当你的伴娘的,要不是不想看见某人得意的嘴脸。”不屑看多了也就没感觉了,越过这恶心的新新老爸,古澜梵跑上前几步熊抱一记变得柔媚的好友红毛——西维•M•狄慈根,边说边看了用眼斜了那个“某人”一记。“还有,你现在那是什么破姓,西维•施普林格,好难听啊,改回来吧,要不跟我姓也行,古西维,多优雅多动听。”
      “小古,你变黑了。”西维乐呵呵地回拥久久没有消息的好友,看到这两人不对盘的样子还真是怀念。她和MASS还在交往时,小古就在背后说尽MASS的坏话,总是念叨着婚姻是坟墓,她已经跨进去一半了。她放在鞋柜上的情人节合照,小古常常乘她不注意把照片扑倒,倒转放,颠倒放,歪着放,用白纸把MASS的部分遮去,变着法的折腾,害她每次出门前都要看看那张照片才放心。
      “她那颗黑心肝都渗到外面来了,能不黑吗?”夏连凡嗤笑一声,小古这身棕色皮肤倒是棕到正,越看越像土著,外表倒合了她那几分蛮子脾性。
      “说得跟癌细胞转移似的。” 古澜梵松开手,插进荷包里。嘻嘻一笑,道:“这叫入乡随俗,这两年拿赤道当跳绳,蹦南蹦北的,太接近太阳被烤焦了。”
      “你去非洲了?”
      “在那呆过两三个月。”还领略了几天原始部落的风情,部落的巫师还给她作过占卜,可惜,有听没有懂,只瞧见那巫师老冲她竖大拇指。不知道是什么含义,不了解部落的风俗,不敢妄自高估,也许人家竖大拇指是跟普通人竖中指是一个意思呢。
      “啊,真好,我也想去,好怀念哦。”她最好的朋友都是在非洲认识的。
      “你是想蹼丫吧。”嘿嘿怪笑,朝旁边竖起耳朵的人撇嘴。
      “是啊,我好想蹼丫哦,不知道他们几个现在在哪?”心无旁骛的新新妈妈当着老公的面开始思念帅友。
      “他还能在哪,肯定飘在海上当浮尸。”不爽地一手搂住亲亲老婆孩子的妈,夏连凡脑里已经闪过七八种杀死古澜梵的方法,这家伙一出现就想破坏他们夫妻感情。
      “你少在那酸了,人家蹼丫是在海底捞宝,也不知道这些年那小子又吞了多少好康的?” 古澜梵本是耻笑夏连凡的吃醋,可想到朋友蹼丫——Tim的隐秘收入不由得目光飘渺,眼前浮现出碧海深蓝中的西班牙沉船,一箱箱的金块,兑换成一袋袋的美元、法郎……好嫉妒,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做着感兴趣的事,而且又是那种很赚钱的兴趣,蹼丫这小子果然可恨。
      “走吧,回H&C,店里等着材料呢。”
      “好啊。”
      “我帮你们拿东西。”生怕这夫妇俩把抱孩子的任务分给她,古澜梵抢先收拾好毯子,拎起口袋放进婴儿车里,踩在车后轴上,借力一推,搭起了兜风娃娃车。“我先行一步,你们俩带着那小肉团慢慢来啊。”
      轱辘滚滚,草坪上留下两道轮子的痕迹。夏连凡和西维一看,急忙绕开,从小石路上离开花园。

      古澜梵滑垒进店,把采购的东西扔给看见她又惊又喜的店员,自己爬坐到老位置上。消失很久的人突然刮到面前,阿桑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还是木着张厚道的脸。一言不发地从柜子里取出手形陶杯,倒了杯热果汁,放在了古澜梵的手边,就像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两年一样。
      捧着杯子,捂热了手心,古澜梵低头喝了一口,清淡的生津香甜在口中溢开,没有放砂糖,是她爱点的芒果加石番榴汁,眼眶一热,鼻子有些发酸。
      仰头大口灌下果汁,暖流从胃部传至全身经络,古澜梵眨眨眼,笑道:“阿桑哥,你的赘肉小竺呢?有外遇了?”总是在这根木桩身边绕来绕去的人,怎么进来好半天没见影。
      “他……看见你来了。”阿桑顿了顿才回答道。说不出谎话,只能婉转一点。
      “啊,看见我来了。”所以就溜了,看来两年前那一脚留有后遗症。古澜梵明白地点点头,看着脸上微有赫色的阿桑,心里感慨,一个老实可靠,一个胆小懦弱,一个习惯照顾人,一个习惯依靠人,这种组合倒真是坚固弥久。而且,同性之间的恋情比异性恋情来得不易,因此才更加珍惜,他们俩是真正的有感觉吧,就是那个大家常挂在嘴边的,爱情。
      “要吃点什么?”
      “不用了,没什么胃口,再来杯果汁好了。”托着下巴,将空杯子滑过去,觉得眼皮有些重,拍拍脸颊,大概是飙婴儿车飙累了。
      阿桑听了,给她续上鲜榨的柠檬汁,有些纳闷地看她一眼,认真确认她不是在说客气话。没胃口?!对这位神经质小姐来说食欲不振并不是稀罕事,可他记得尚是学生的她即使如此到了店里还是会连吃带拿,说是穷学生讲究不起这富贵病,多白吃白拿一点就是节约自己的血汗钱。现在她居然拒绝了白食,只要求一杯果汁,实在是让人……心惊肉跳。她这两年是不是在外面遭什么打击了。
      叮——,清脆悦耳的风铃声响起。老板夫妇抱着酣睡的H&C新镇店活宝回来了。
      “小古,你回法国有什么打算?”提早结束营业,认识古澜梵的人围坐在一起品尝自己做的菜肴,边吃边聊天。看着她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塞生菜沙拉,西维便问起古澜梵今后的计划。
      “恩?”嘴巴一张一合,吃草一样嚼着生菜,古澜梵眼睛斜起来,“我不是把‘大富大贵’给你们了吗?”
      夏连凡一听,嗤鼻道:“大富大贵,你做人还真实际。”
      贵族出身的他品位风雅,眼光挑剔,对某人的做法实在不敢恭维。用普通的瓶子装极品的红酒不说,居然连酒瓶上的贴纸都是小学生水平,一张裁剪毛糙的洒金红纸,上面用自创圆草书写着歪扭的“大富大贵”四个庸俗大字,旁边还有墨污。要不是知道她鉴赏葡萄酒的能力出类拔萃,并且确确实实是诚意补偿,他怎么可能同意让那瓶外观丑不堪言的酒代替专替女儿定购的“平安康泰”。
      “我没那条件风花雪月,看到的听到的面对的都是躲不了藏不掉的现实,比起有这顿没下顿我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填肚子都费劲了,我能不实际吗?”她从来就是一个为生活奔波的俗人,想有钱是正常,所以才会嫉妒蹼丫那样工□□好一体生活优渥的人。
      “你那个教授不是叫你继续做研究吗?”可以申请奖学金啊。
      懒懒地摆摆手,古澜梵低笑一声,眼里满是戏谑之意,“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干嘛,会吓跑男人的。”
      西维咳呛一声,贴着她坐的夏连凡立刻放下手里的刀叉,拍拍她的背,递上香槟。把他们的举动看在眼里,古澜梵脸上笑眯眯的,眼睛弯成了月,嘴角扬起大大的弧度。看到这种情景,她就会觉得时间滞缓下来,慢慢的暖暖的流动,就像是给跳动过速的心脏注射了定心针,心速变得缓慢,在这一刻感觉到自己的生命还很长。
      “你这是学谁呢?”在座任一人都知道此言绝对不会始自古小姐之口。
      “我上大学前我妈交待的。”
      被阿桑揪出来缩在桌角的小笙眼一圆,吃惊道:“你不是孤儿吗?”
      “你是哪听来的谣言?!”觉得这话问得荒谬,古澜梵大笑出声。
      “我自己这么想的。”小笙小小声地招供道。
      “你也太会臆测了吧,我哪里像无父无母的孤儿了?阿桑,你家小笙电视看多了吧。”
      擦着眼角的泪,寻求笑友来个众乐乐,哪知入眼的是阿桑的凝重表情,敛住狂笑,转头一看其他的同桌人,古澜梵面皮僵住。一干人无一例外全都一脸惊噩地看着她,仿佛她才是那个说了笑话的人,而且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该不会你们都这样想吧?”嘴角有些抽搐。她有做过什么让人误会的事或是说过什么让人误会的话吗?
      讶然,震惊以及心虚。没有人做声,融乐的气氛冻结,眼看古澜梵表情变得莫测,有着好友与老板娘双重身份的西维轻咳一声,打破餐桌上尴尬的死寂,挽救屏气到快窒息的老板和员工。
      “认识你这么久,从来没听你提到过你的家人,所以,我,我们就……”
      大男人们拼命点头附和。有了老板娘先出头,便大着胆子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补充造成他们错觉的原因。
      “没见过你打电话回家。”
      “你的开销全是辛苦打工支撑的,一般中国来的留学生多少都会向家里伸手,至少我见过的都是……”
      “你人那么怪,我就想多半是环境造成的,你知道,很多过早失去亲人的人脾气都不怎么……大众,嘿嘿。”
      “老板和前辈这么说,我就这么信了。”
      ……
      “真的太好了!原来大家都这么注意我,我真是太感动了。”从牙缝里挤出的话有几分狰狞,抬起的眼阴森恐怖。
      “小……小古。”西维在桌下拽住老公的衣角,害怕面对朋友的绿中泛黑的怒颜,却又不能舍弃老板娘的尊严和朋友道义,和员工一样端着盘子跑得清洁溜丢,只剩下他们夫妇俩硬着头皮坚持到底,现在不解决,后患无穷。
      “什么?”嘴角痞痞地一扬,阴郁黑脸瞬间转为笑容可掬。
      看着这夫妻俩表情极富戏剧性的变化,古澜梵靠在椅背上,心情大好地叉起裹着金黄外壳的虾肉泥塞进口中,邪笑道:“怎么,你们以为我会生气?”
      由小心翼翼到目瞪口呆,面部肌肉有些调整不过来,夫妻俩对视一眼,暗怒在心,知道被耍了却又不敢骂回去,牵涉到人家父母,怎么说都理亏,只好吃下这一记暗亏,就当是误会勾销,以后休想拿这话题来要胁他们。
      对着敢怒不敢言的两人,古澜梵用餐巾擦拭去唇上的油腻,咂咂嘴,长呼一口气,耸耸肩道:“算命的说我六亲淡漠,看样子是真的。”
      “你和父母的关系……不太融洽?”小心选择用词,以免踩雷。
      “恩,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时间,你们知道,就是所谓的叛逆期。我的叛逆来得比较晚,在我父母心目中很重要的时段,决定我是当浪人还是进大学的时段。”拿着杯子轻晃,淡黄透明的液体在浅口大肚杯里旋漾,一串小气泡从杯底向上窜。
      “曾经,那就是说过去了。”
      “我是没什么,但对他们来说,距离是防护衣,可以不被我的刺扎到。” 古澜梵用杯子轻磕着额头,轻笑道。分不清是自嘲还是无所谓。“上了大学后,冷战一下子解除了,比起每天气氛紧绷的眼对眼,我比较能接受每周一次的……关怀,虽然我觉得那很罗嗦。”
      “也就是说,你和父母在电话里才能交流。”西维有些难以理解地摇摇头,她认识的小古可以说是一个很好沟通的人。
      “呃,如果你是指我在国内上大学时,我会说‘Yes’。”
      “哇奥,你的意思该不会是你来法国留学后就……没跟父母通过话,你也没有回中国。” 西维越发觉得她做得出格。而夏连凡没有做声,只是静静地听着两人的交谈。
      “我不知道他们是否知道我留学了,也许我室友告诉他们了。”
      “什么?!你没告诉他们你要来这里留学。”
      “一开始是没想到,后来觉得没必要。”
      “小古,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被父母……虐待过?”她不能不往这方面想。
      古澜梵古怪地看西维一眼,有些哭笑不得,“我觉得自己身心很健康,没有什么被虐待的记忆,没有什么暴力阴影。我父母都是传统正直的人,而且讲理,我小时侯唯一一次关于屁股疼痛的记忆是因为我穿着新裤子爬电线杆,结果,裤子上多了几个透气孔,我屁股上也多了几道淤青,我妈用厚木尺抽的。”
      “你妈妈为了一条裤子打你?!”西维瞪大了眼。太可怕了!
      “嘿,西维小姐,我不会为此记恨在心,我生长的家庭并不富裕,浪费金钱,不听告诫,那顿尺子是我应得的。中国人有‘不打不成器’的说法,而且,□□的疼痛的确能有效阻止人再犯同样的错误。”民族心理不同就在这些对事物看法的不同上,总是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
      “不是处于怨恨,那你究竟是为什么?”西维专心发问,虽然一时不能理解,可她会努力接受中国人的观点。要知道,她的朋友是中国人,她丈夫也有中国血统,她的宝宝也是,她可不希望和自己的女儿因为异族文化不同而造成代沟。
      “我也想过我为什么会这样。我对我的父母的感情没有恨没有怨,没有那么强烈,对于我来说,他们只是‘父母’,让我这个错误的人诞生的人,只是这样一个存在。我对他们有的是责任,义务,或者一种血缘签定的契约?” 古澜梵眨眨眼,她自己也无法用语言来精准地描述她对生养她的父母的感觉。她也曾经有过依赖父母的幼犊感情存在,可年少时她选择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的鉴别码是冷酷无情,淡然自处,不在意任何事。刻意的性格塑造加上时间就成为了习惯,再长久一些,习惯便钻进骨子里,在血液里流窜。大一时,听到祖父的死讯,她毫无感觉,没有惋惜,没有悲痛,没有一滴眼泪,只有“啊,他结束了。”仅此而已,那时她突然发现,不知何时起,她已经是真正的不在乎亲情的纠绊,留下的只是血缘上的事实承认而已。这种心理不是冷血,而是更类似于看破世事红尘的心境。
      她时常评断自己心理的发育速度。太过,书面地、纯理性地完结了没有亲身经历的正常人生成熟步骤,她这副生机勃勃的□□里包覆的一颗心,已经在苍老的边缘游移了。

      [本章完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洁癖、倦怠感、身与心的不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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