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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   许可艺乐得远离是非,可身边加了陆绍司却显得不妙,所以在扶人离开通道口几步路后,她就立刻松手并拉开距离。
      原本想直接走掉,但视线落到对方身上,脚底像是被涂了胶水,瞬间动弹不得。

      与那晚在车里不同,陆绍司单手拄拐,身体重心微倾,捎带肩膀也有了点高低势,装扮虽是许可艺曾经看惯的衬衣长裤,但对比许可艺曾经看惯的精干挺拔,便自动染上了衰颓。

      他不该是这样的……脑中有声音叫嚣,许可艺一时走神,思绪再回笼,就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刚才对不起。”

      “不是大事。”陆绍司撩眼看她身后,淡道,“你可以进去了。”
      嗯?许可艺愣时,身边走过一人,她余光瞟去,捕捉到完好无缺的半边脸,依旧带着眉压眼的距离感,却又自嘴角勾了点餍足之色。

      是之前见过的调酒师?

      “我认识他。”大约是看出她的疑惑,陆绍司简单道来,不过却冲着对方的背影皱眉,似乎有所困扰。

      许可艺见他不再理自己,想想小声说了句“再见”,便头也不回地折回卫生间。
      果然已经没人了。

      她走到水池边上,眼前一字排开三个洗手盆,选了中间,拧开十字形水龙头。冰凉的水线沿手指蜿蜒而下,她静默稍许,勉强舒了口气,抬起头。
      镜子两侧挂有壁灯,脸上仍留有残余的惶然,仿佛某种暗示,又像是无可奈何的自嘲——看吧,陵州这么大,你选择不去找他,却还能与他再次遇见,这算什么?

      镜子里的女人自然不会回答,她郁郁地支楞着眼睛,唇耷拉了很长时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许可艺在洗手间呆得久,回到卡座,却发现江苑并没有回来。

      章易见状有些慌,给江苑打电话也没人接,起身:“我去问问承北——哦,就门口调酒那个。”
      她也跟上:“我和你一起。”说话间脑子里却莫名闪过一个念头,快得抓不住。

      不过两人刚走没几步,江苑就出现了,她今天穿着丝质阔腿裤,快步走来时脚踝处不住地飘起涟漪,自显一股袅娜姿态。

      “你们——怎么了?”

      “你去哪儿了?”章易急吼吼地冲过去,不住打量她。
      江苑掩唇轻咳:“洗手间蹲久了点。”
      “拉肚子?”章易又毛了,拉住她上看下看,“我就说了刚回来不要喝刺激性的。”

      许可艺站边上没说话,眼睛却闲不住,扫到江苑露在外面的侧颈——仿佛有块阴影?
      她想再细看,那边大约是感觉到了视线,伸手扯了把衣领,脖子便被遮得严严实实。

      章易说什么也不肯让江苑再呆下去,江苑乖乖称是,许可艺自然也不好一个人留着,也一同往外。
      走到大厅她下意识地去看吧台,空空荡荡。

      江苑也咦了声:“你朋友呢,不干活不怕被炒鱿鱼?”
      “拜托,他是老板。”章易翻了个白眼,“你和艺姐到前面红绿灯站着,我去开车。”

      剩下两人站在路边,半晌无语。

      闷热的夏夜没有一丝风,许可艺不知为何有些心浮气躁,正拿脚尖戳着地面,冷不丁听耳边含糊问道:“哎,你刚才——没碰到什么人吧?”

      她动作一顿,脸转过去,细长的眉毛向上挑,却只是看着。

      江苑的试探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被盯得越发不自然,半晌终于泄了劲:“我刚刚碰到陆——那谁了。”

      “然后?”

      “就洗手间外面,说是等人。你去的时候没见到吗?”

      “没有。”许可艺矢口否认,顿了下,“你们说话了?”

      “前老板嘛,招呼还是要打的……不过你放心,他来谈事的!”

      许可艺奇了:“我有担心什么吗?”

      “这——我怕你多想嘛!”江苑讪笑,可脑子里想的却是——
      “我本来现在已经没资格管你们,但领壹现在非常时刻,难免会被有心人抓把柄,你自己掂量。”陆绍司面容平静,连话语都是静水深流的和缓。

      但江苑却不得不警醒。

      “可可,我有时候挺羡慕你的。”她看着车开过来,突然叹了口气,“幸好当时急流勇退,现在也算过得没有负担。”

      没有负担?

      许可艺没吭声,却在人上车后婉拒了送一程,只说想散散步。

      要走出商业街得过三个红绿灯,如今还剩下俩,她迈着比来时更缓慢的步伐,仿佛一缕飘荡在深夜街头的孤魂。
      两侧店铺已经打样,偶尔会遇上在夜间活动的滑板团体,轮子咕噜噜地压过耳边,在昂扬的少年与沉默的女人之间,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线。

      前方亮起红灯。

      许可艺停下,手边恰好划过一阵很近的风,她回头时,一道耳钉的碎影划过瞳仁,她下意识地退后,对方单脚踩上地面刹停。
      “抱歉啊姐姐。”深红短发的少女扭头笑道。

      一瞬间,过去跃然眼前,微凉的风里,街上行人如潮,许可艺坐在长椅上发呆,身边挨着人。

      “如果现在你可以自己选,你想做什么?”
      她没精打采,随便想了想:“剪短发。”
      “唔,可以再大胆些。”

      她看过去,陆绍司背脊挺直,听见动静也微侧来身子,原本系在下巴的纽扣已经松开,他唇边噙笑,一派有别于此时整装商务的闲散。

      许可艺只好认真思考,半晌才慢吞吞道:“把头发染成红色?打耳洞?”不过说完又犹豫了,眨眨眼暗示,“可是我怕痛。”

      陆绍司耐心解释:“又不是让你今晚一次性全做好,我看看时间——”他把右边袖口松松挽起几道,顺势扫了下表盘,站起来。
      “走吧,先从剪短发开始。”右手掌心冲着她的方向,指尖微勾,露出的手臂线条流畅健硕,予人十足的安全感。

      安全感,是外界对陆绍司的共识。

      “……姐姐?”声音把她拉回现实。许可艺疑惑地看向红发少女,对方指指自己的脸,犹豫:“我刚才撞到你了吗?你脸色不太对劲。”

      “哦,没有。”许可艺仓促回头,正巧看见绿灯亮起,右脚瞬间向前迈出,顿了下,随即左脚也跟了上去。

      一步,又一步。

      “陆绍司——陆绍司——”不知是哪个时空缝隙裂开了口,她听见自己大笑着呼唤那个名字,身心里都是挣脱束缚的畅快感。
      “陆绍司……”许可艺不由低语,可又倏然醒来,双手极重地拍上脸上,清脆的声音把她拉回此刻现实。

      为什么还要想到他?

      她心中渐渐生起压不住的惊怒。
      为自己,为那人,更为凌乱如风的回忆碎片……

      许可艺忍不住加快了脚步,风声呼啸,将大脑塞得满满当当。
      终于,跑起来的时候,她再也无暇想起过去。

      几天后,通知终于下达到同源路,却不是之前传说的整改,而是征收。

      对于户主们而言,征收并非一个难以接受的选项,除了可以兑换还迁房、接受按照多余面积的赔偿款外,他们还会被给予一定的经营性损失。
      但租户就不一样,突如其来的动作会把所有计划打乱,就算是重新找地方,一来没那么快找到合适的,二来也不会像同源路的租金一样便宜。

      可对许可艺来说,她的重中之重俨然不是找新地址,而是如何把课程妥帖延后,或者压根取消掉?

      许可艺想了一天都没头绪,烦恼地揉额角。

      这时门铃响起,有人推门进来。

      她坐在前台,低着头没看:“不好意思,今天休息。”
      对方却恍若未闻,直接走近:“许小姐。”

      许可艺抬起头,眼前是张年轻的脸,戴着金边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

      “你好,我叫肖天,是陆绍司先生的助理。”肖天把手中文件袋递给她,“陆先生要我把这个交给你。”

      她没动:“这是?”

      “关于同源路征收的消息,陆先生有所耳闻,他要我转告许小姐,里面的东西请当作谢意收下。”

      许可艺不动声色:“谢我什么?谢我离开他?”

      肖天没回,放下文件袋,转身离开。

      “你等等——哎!”她愣了下,赶紧抓过文件袋追出去,人已经走远了。
      隔壁有人探出头来:“许老师?”目光落到文件袋上,面露狐疑,“这是——”

      “哦,学生的报考资料。”许可艺笑笑,折回店内。
      如今在同源路的大多是租户,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横生枝节。

      手指碾着绳子尾巴,一下一下的,半晌才缓缓绕开。
      袋子里只有一张租赁合同,地点在华仓百货五楼,钱已结清,只需签下乙方名字即可生效。

      这天晚上,许可艺又做梦了。

      梦里也是一样的夜晚,不同于之前模模糊糊,她不仅行动自如,甚至还能清晰地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眼前立着扇仅容单人通过的老式铁门,泛着红锈的外观很难让人与陵州知名的惠家私立医院联系起来。

      “许可艺小姐是吗?”护工模样的阿姨拧开门锁,向她招手,“这边来。”

      许可艺跟着她,穿过茂密树林里唯一且狭长的石板路,就能看见医院常做宣传用途的几幢疗养楼。

      “江小姐都和我关照过了,我和楼上护士关系好,你不用担心被发现,就是最好不要有太大动静,免得生出麻烦事。”阿姨边走边说,“陆先生的母亲一般会早上六点待到下午三点,其他人要来也会和护士台预约,要真撞时间了我会提前和你说的。”

      “……谢谢。”

      “应该的,江小姐是我们家大恩人,这点忙不算什么。”阿姨与江苑关系不错,该说的提点到,不该问的也不乱问,把人带到病房外就功成身退。

      木纹宽门厚重无声,上面有扇长条形状的小窗格,能看见里面此刻光影是温柔的橙黄色。

      许可艺轻轻推开门。

      仪器有节奏地响着,恰似她的一步一望,痛苦依然忍不住翻涌,却也生出更为强烈的祈求——
      “陆绍司,我希望你能醒来。”

      醒来后,回到你自己的轨道上面,我便可以选择……

      如此想法仿佛开启了某个开关,不及细想,梦中一切开始如多米诺骨牌般挨次倾塌,脚下踏空的一瞬间,她惊惧地睁开眼睛。

      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许可艺呼吸急促,没有立即坐起来,盯着天花板缓了半晌,才拿出手机,熟练按下一串数字。

      电话居然通了。

      “有空吗?约个地方聊聊。”她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直接问。
      与此同时,心中突然有什么落了地。

      原来决定一旦真的做下,竟会是这种感觉——
      不舍,却也拥有求之不得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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