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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君子如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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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眼眸轻抬,娇柔倾城的容色,眼尾染了一点红,眼眶中的湿润像是一湾清泉,迎着夕阳,清澈而明媚,闪烁的泪光沁着楚楚可怜。
正对上萧檀目光,清冷无波却暗藏神光,看向长乐时平静却带着一点端详。
在一阵行礼声中,长乐如惊惶的小兔,猛然不意遇见了生人,不想让人瞧见她的眼泪和狼狈,惊鸿一瞥间仓惶垂下了目光。
谁也没看到她低头的瞬间掩去了那抹得逞的精光。
萧善烟压下惊讶脚步微移,挡在了萧檀身前,隔去了他放在长乐身上的目光。
“如珩,怎么到这儿来了,这里乱的很,你先去前殿吧。”
萧檀神色冷淡,开口时却有几分敬意:“皇上寿宴在即,今日若自姑母宫中遣散一批宫婢,怕是惹人非议,妄加揣测。”他音质低沉清冽,平缓的语速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萧善烟本就勉强的笑容此时更是顿了一下,她垂下眼眸,过了一会,笑意渐深,再抬眼时已经是释然:“你说的也在理。”
跪在地上的宫婢齐刷刷看向萧檀,惊喜激动地眼眸像是拼命要挤出水来,更莫说那些掩藏不住的仰慕之意,见萧善烟转过身来,她们立即低下了头。
萧贵妃虽待人和善,御下宽和,可一旦涉及到这位人中龙凤的亲侄儿,那就是雷霆手段了,但凡有一点觊觎之心的,都会被她发落了出去。
萧檀在众人的谢恩中转身离开,眼风意外瞥见了站立一旁惊怔的长乐,目光相触,萧檀淡淡掠过了目光。
长乐这份惊怔讶异,倒也不全然都是装的,大概是前世不知缘由的殓葬之恩,今日她存了赌的心思,她赌萧檀会大发慈悲说一句情,但她却没有想到萧善烟会答应的如此痛快。
萧善烟没有留长乐,这是在意料之中的,既然目的达到了,长乐也不愿多留。
刚走出万福宫,欢欢立刻把持不住地抓住了长乐的手臂:“公主,公主,那就是靖武侯啊,果真是天神一般的人物啊,他一进来,那些宫婢们连委屈都忘了,真有气势啊,怪不得严承这样崇拜他,真是天之骄子啊!”
也不怪欢欢这样激动,毕竟今日是第一次正儿八经面对面的见。
长乐虽贵为公主,也算是萧檀名义上的表妹,可她并没有真正和这位“表哥”相处过,似乎总是在错过,加上她惹梁帝不喜,宫中大小宴会,萧善烟也从不让她参加。
前世,她信了萧善烟的鬼话,怕惹梁帝不高兴,这一世她豁然开朗了,大概就是怕自己在她宝贝侄子跟前晃悠露脸吧。
弘凌绕了过来,点了点欢欢的脑门,警告她:“刚刚的教训这么快就忘了?还这么冒失口无遮拦,侯爷是什么人,你也敢妄自议论。”
欢欢不服气地嘟了嘟嘴:“私下里说说还不行吗?”
“当然不行!”弘凌义正言辞瞪着她,这才发觉长乐静静看着她,她僵了一瞬,脸上莫名出现了红晕,半晌陪笑着解释,“公主,奴婢是怕欢欢再惹出什么祸,惹公主伤心。”
长乐点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
“公主,任小姐来了。”欢欢意外见着,抬手指了指。
长乐顺势看去,不远处一位容貌姣好的小姐徐徐走来,走姿是标准的贵族特有的端庄温婉,与长乐遥遥相望间,轻颦浅笑。
长乐晃了一下神,脑海里浮现出前世国宴受辱那晚,任霜婷也是这样高贵的模样端坐在安乐身边,看着她受尽折辱却面色不改,娴静优雅的有几分冷漠,有几分看好戏的得意。
任霜婷已经走到了跟前,拉着长乐的手,微微一笑:“长乐,你在想什么?”
长乐回过神,莞尔:“在想前两日看的脸谱戏剧。”
她这话自然是讽刺,可惜任霜婷没听懂,她眼中浮上担忧:“前段时间我正练女红,都没来得及进宫看你,怎么好端端会摔下楼梯了?”
长乐拧了下眉,讶异道:“你的意思是那次不是意外,是有人要害我吗?”
任霜婷面色一顿,比长乐还要惊讶:“你怎么会这么想?难道你有所怀疑?还是你想多了?”
长乐暗地里咬咬牙,真是,不叫的狗最会咬人,平时看着温柔人畜无害的,时时给你挖坑。
“崴脚摔下来也是常有的事,我听你的口气,还以为你在怀疑什么呢。”长乐天真地眨眨眼,又丢了回去。
任霜婷笑意渐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你伤的严重。”
世家小姐尤其是任霜婷这样端着的世家小姐,最怕口舌是非落到别人耳中。
长乐有一种挫败感,怎么身边都是些不省心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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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善烟亲自为萧檀倒了茶,闲聊着:“长乐这孩子平时被我宠惯坏了,有些不成样了,她的贴身宫婢大概是有样学样了,冒失无状的很,今日碰巧被你撞见了。”
萧檀神色淡淡抿了口茶,似乎对于萧贵妃的话题无甚兴趣,没有接话的意思。
萧善烟嘴角轻抿,此时的笑容才有几分松弛。
萧檀坐了一会,就告退离开了,萧善烟看着他霁月清风的神姿,心下落了许多感叹。
芳华看着自家娘娘眉心染了一点忧愁,捏着肩宽慰道:“侯爷冷静持重,那眼睛是雪亮的,未必看得上长乐公主。长乐公主又是个实心眼一往情深的姑娘,她已有了陆世子,定然不会见了几次侯爷就轻易变心的,娘娘别担心。”
萧善烟凝视着手里的茶盏,冷然幽缓道:“情之一字最无理可寻,没有什么‘定然’之说,那些个觊觎他的小姐,我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可长乐,这么多年的筹谋,只等将长乐捧高再狠狠摔下,日日搓磨,我心里的那口气,才能舒畅……”
想要彻底摧毁一个人,杀了她是最便宜的事,死,只是一瞬间的痛苦和恐惧,唯有诛心,折磨才是永恒的,摧毁者才能让自己一直处于畅快淋漓的境地。
长乐看着任霜婷时不时以帕掩面遮笑,温柔小意的模样,恨不得撕下她的脸才痛快。
可长乐得忍,她虽有公主之名,受萧贵妃宠爱,可论真实地位,可及不上身为朝中正如日中天的庆国公嫡女的任霜婷。
以萧善烟对她的真实情感,真闹起来,反让她受掣肘。
秋风压下一枝秋海棠,长乐随手捏在了手里,平复心中的恨意,她自重生后很容易激起的恨意。
转眼却见任霜婷眉梢眼角的笑意都甜腻起来,抬手扶了扶鬓边的云簪,像是新制的。
耳边是欢欢一声低呼,激动地扯了扯长乐的衣袖,长乐抬眼,正见萧檀自万福宫信步而出,似九重天云供人参拜的天神,文雅中却又透着高不可攀的疏离感。
果真是无双公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