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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0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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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楚温文醒来时还身处鹿言的房间。
鹿言的宫殿里很特别,左面是供奉着一些南疆神明,神明之下是一个他平常修养精神所用的蒲团,然后是厅堂,往最右的是他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并且还被楚温文占用着。
疼痛的后劲儿从肩膀传来,楚温文不免发出些声响。
他低头一看,伤患之处已经包扎好了,很难看,却很结实,丝丝血迹从伤口处渗出,止住了血就保住了命。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鹿言听到动静,凑到楚温文面前来。
楚温文不乐意他和自己这么亲近的距离,稍稍往后退了些。
“你离我远点!”
鹿言反倒更往前凑了凑,这床不过四方尺寸,再退又能退到哪里去。
“我偏不,这南疆的每寸土地都是我的山河,要离开也是你离开。”
他两手圈揽住楚温文的身侧,把他禁锢在床榻之上的一个小圈里,使得楚温文无法动弹。
真有趣。
鹿言逗乐结束,把闹了个红脸夹杂着黑脸的楚温文放开。
“你看着还挺纯情啊,是不是除了姬奈之外没有喜欢过别人,幸亏姬奈和你没在一起,不然两个闷葫芦,这日子也过不下去。”
楚温文被踩到了尾巴,咬牙切齿的盯着鹿言,“不要你管,我受伤的事情不许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姬奈,不然……不然……”
“不然怎么样呢,你好像打不过我,也奈何不了我吧,或许,你倒是可以试试求我,我就不把这事告诉姬奈。”
这是鹿言第二次对楚温文提要求,楚温文除了怒目瞪着他,什么也做不了。
“求你。”
鹿言的恶趣味到此为止,也不是真的想逼迫楚温文。
“那好,你只要每日过来,到我这来给你换一趟药就可,我保证什么也不和他说。”南疆王宫里也没有医师,不过楚温文自己能够自救,在这方面他到不怎么担心。
楚温文在自己宫殿当然也可以换药,只是来往宫人颇多,很容易走漏消息出去,那也就白忙活了一场。
鹿言这边都是可靠的熟悉下人,也不会多议论主子的事情,自然更方便些。
楚楚温文白日还要去看望孕中的姬奈,孕期之人本就比寻常人敏感些,楚温文身上有些血腥气味,不过被衣服的熏香味盖住,显得并不浓厚,姬奈可能也觉得自己疑神疑鬼了些,看楚温文神情自若,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没别的不正常。
即使问起,楚温文也会用劳累等理由搪塞过去。
和鹿言的频繁见面终究还是被姬奈发现,鹿言知道自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算是帮楚温文守住了那个秘密。
而且,他的确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要暂时不动武,伤口不会再恶化。”鹿言细瞧了瞧,从每日换伤已经改为了三天一换,伤口也在开始结痂。
楚温文只是微微点头,没应他的话。
“过两日,我会离开南疆一趟,你得和我一起去,这一去,具体多久,我也不知晓。”
鹿言总是神神秘秘的,可能这就是人家南疆大祭司的习惯,楚温文不惶多问,点了点头。
“我们去哪儿?”
鹿言索性拿出来一张羊皮图,上面有些简单的弯弯绕绕,指着一处说,“这里。”
楚温文没什么学识,前十多年大字不识一个,后来入了宫,跟着小好几岁皇弟们一起上过学,先皇对他没什么学识上的寄望,也不管他学得怎么样偶尔抽背两篇文章,能背出来就了事。
太学的老师倒是夸过几次楚温文,肯刻苦,肯勤练,虽说起步晚了点,继续学下去假以时日不比谁差。
可惜皇帝已死,楚温文也有别的希冀追逐,学业这块只能先搁置。
鹿言已经让他的徒弟们收拾东西去了,以往出门都会带着他那三个徒儿,这回因为姬奈还在宫里,需要留人照顾,单独只带一个两个,又显得偏心眼儿,索性就只叫了楚温文。
鹿言所行之处,是南疆仰望最高的雪山,那边人烟罕至,草木丛稀,很少有人踏足。
“我们一路都得小心些,这边说不准有什么猛兽毒虫,平白添些麻烦。”
鹿言换下了素日所穿的祭司服,绾起发髻,额上一抹朱砂印被碎发遮挡住些,更显乖巧。
楚温文肩膀好得差不多了,背着包袱跟在鹿言后面,两人一人一匹马行至雪山山峦之下,除了鹿言絮絮叨叨的嘱咐一些行程之外,楚温文很少和他搭话,就算是鹿言提问,也只是“哦”“嗯”的敷衍之词。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楚温文的性子变得越来越孤僻,面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沉闷,安静,好像更能适合他。
雪山这边常年下雪,雪量也很大,困扰着二人无法前行,鹿言把一根黑色绳子系在了楚温文手腕上,这黑色绳子上面,还有一颗眼熟的铃铛。
“这边雪大,我们两可能容易走散,要是走散了,你就摇摇铃铛,我听见了会来找你。”
其实是他们体内的子母蛊会对铃铛有反应,寻人也会更方便些。
楚温文没说拒绝,任凭鹿言摆弄。
“天将黑了,连夜上山恐遇危险,我们先在此地暂做休息。”鹿言寻了一块空旷的地处,把包袱放下,清理着四周的杂物。
楚温文看了看周围,想着能不能去捡两根柴火,晚上暖和一点,还能恐吓凶兽。
鹿言看出他的想法,挥挥手同意他离开,只叮嘱说要小心些。
刚走了两步,楚温文回过头来,问他,“你来这雪山,到底是找什么。”
这一片的延绵不绝的雪山里,当属最高的那座最有名,唤太陇雪山。鹿言总不会是兴致忽起,前来踏雪游玩,可无论楚温文如何旁敲侧击,他都不肯说。
楚温文觉得无趣,便也没再问了。
鹿言搓着手,想着要更暖和一点,这里太冷了,从嘴里冒出的都是白气。
二人寻了一处干燥的地处休息,第二日整装出发继续爬山。
楚温文第一次来这么极端天气的地方,难免有些不适应,才到半山腰处,呼吸就已经开始困难,鹿言在前面甩开他一大截,丝毫没察觉到楚温文的状况。
又接着往前走了一段,到雪山的三分之二处,可能是没听到后面有声响了,鹿言才回过头来看看,发现了楚温文的异常,快步走到他身边。
“你怎么样?”
楚温文这些年身量见长,好似把先前的那份也补了回来,原本是干干瘦瘦的清秀面庞,如今个子也拔高了,面容也更加俊朗了,站直了比鹿言还高出半个头。
“我歇息下就好了,不必管我,你先走。”楚温文呼吸急促,大喘着气,不愿鹿言看见自己的狼狈,推攘着他换方向。
鹿言的确是有重要的事,不能一直耽搁在半山腰上,和楚温文说,“行,你慢慢来,我先上去探探路,一但遇上危险,你就摇摇铃铛。”
楚温文点了下头,表示同意。
两人分开前行,鹿言身手敏捷,很快就消失在这皑皑白雪之中。
楚温文也不逞强了,他没法儿再继续往前,雪山上面游丝稀薄,两指把上脉搏,气行滞止,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慢慢挪步往下走,这上山容易下山难,雪地打滑,楚温文一个没注意脚下,踩空了雪堆,骨碌碌的从坡上滚下来,摔下一个阶坎。
原本快要愈合的伤口,也因此撕裂,渗出血来。
“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拖着起身,往石岩边靠近,耳边响起一点点清脆的风铃声,楚温文低头一看,是鹿言系在自己手腕上的铃铛。
顿了许久,他还是没动手,不打算让鹿言回来。
另一边,鹿言在和楚温文分开之后,心中也很焦急,动作也不由得更快了起来。
他到这天山,是为了寻找一株名为七彩雪莲的植物,这花相传身染七色,专长在悬崖峭壁边,并且只在雪地而生。
他不把握一定能在这太陇雪山找到七彩雪莲,所以也就没必要告知楚温文。刚登到山顶,身体里的母蛊传来了轻微的反应,想必是楚温文那边出了一点状况,犹豫半晌,还是决定先找了雪莲再过去。
雪下得更大了,糊住了双眼难以睁开。
正专心找着雪莲,母蛊这次传来了极强的反应,是楚温文遇害了。
来不及再考虑别的,鹿言转身往回走去,顺着他们一路来过的路,和轻微的脚印,寻找着楚温文的藏身处。
除了风雪呼啸的声响,鹿言还听到一些野兽的咆哮,像是狼群。
遭了,该不会是遇上了雪狼。
楚温文原本躲在石岩下好好的,这边有山石遮挡,不用直面风雪,忽然摩挲的声响逐渐靠近,他提起警惕,几双绿幽幽的眼睛缓缓向他靠拢过来。
这不是他所能抵挡的对手,紧握住铃铛,挥手摇了摇。
摇完之后又有点懊恼,这狼群都是成群结队的觅食,定是因为自己撕裂伤口的血腥气味儿引来了他们,数量多达十几只,即使是鹿言来了,也不一定能驱使他们,还可能搭上两人的性命。
楚温文往周围看了看,除了背靠的岩石之外,三面都被狼群包围,头狼走在最前面,试探着楚温文有没有攻击性。
他已经退无可退,除了从天而降一位神仙来把他救走以外,不可能再有谁能从这么多饥饿的狼群中把他救走。
“想不到,我竟然会是这么个死法。”
估计连骨头都不剩,也罢,来世间走一趟也不必再为世上留下些什么。
楚温文从容的闭上了双眼,等待死亡降临。
“发什么愣,赶紧上来!”
一声响亮的呼喊,让楚温文重新睁开了眼睛,是及时赶回来的鹿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