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吻我》宴钧

23、第023章

　　江遇隐约间听到了郁尘然的声音，又模模糊糊听他提到“玉兰苑”与“风林”这两个关键词。

　　他偏头向身旁看去，昏暗光影里，郁尘然那张脸实在朦胧不清，他眯眼努力去瞧，仍什么也看不清。

　　“尘然……你说……”他正想问郁尘然说了什么，却突然住嘴，明显恶心欲呕。

　　李津从后视镜中看到这一幕，立刻将他那侧窗子打开一条较大的口，让凉风顺势吹进来。

　　郁尘然下意识就想靠过去，却还是强忍住，没有任何动作。

　　变成现在这副德行，难道不是江遇自作自受，若他不与万岛合作，又怎会把自己灌成这样？

　　尽管如此，他还是紧张关注着江遇的情况，在车上搜寻垃圾袋或是塑料袋的影。

　　好在江遇并没有吐出来，只是干呕了两下，表情显而易见的难受。

　　郁尘然终究还是坐不住，一咬牙向他靠近，抬手伸向他胸口。

　　江遇西装下是一件黑色衬衫，郁尘然手贴上去，隔着那层薄薄布料，他掌心之下传来江遇胸口微烫的温度，以及胸肌的微妙触感。

　　那一瞬，他几乎立刻想要弹开手，却还是被他生生忍住，尽可能自然地替江遇顺起了胸口。

　　他手只才轻抚两下，一股力量已猝然握住他手腕，迫使他停下动作。

　　郁尘然没有第一时间挣扎，只冷着脸看向江遇。

　　江遇却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他脸色究竟有多臭。

　　他只知道，自己要牢牢抓住尘然的手，不想松开，也不能松开。

　　郁尘然斜了一眼那只握住自己手腕的手，硬扯一下没挣脱，见那人现在一副神志不清的状态，也只好作罢。

　　他没了动静，被江遇带动着慢慢垂下手，被迫搭在他腿上。

　　“尘然，你刚才说什么……”堵在胸口那股恶心感暂时被压下后，江遇勉强又开了口，继续之前未完的问题。

　　郁尘然却误以为他是此刻出现了幻听，直接否认：“我没说话，是你喝多了。”

　　不适感复又翻腾，江遇也只好紧闭牙关，不再说话，只全心与不断上涌的恶心做着对抗。

　　车厢内三人一路沉默，郁尘然早已别开脸，那只手却始终被江遇紧握着，江遇不松开，他也不去挣脱。

　　李津按照郁尘然所说先开回了风林，停在他们家门口。

　　一停下车，他立刻下车去扶后座的江遇，将他从车上拉下来，与郁尘然一人一侧搀扶着带他往屋里走。

　　不说郁尘然，就连李津都觉得此情此景万分熟悉，只是不同之处亦足够明显，今日郁先生与老板之间相比以往每一次都生疏许多。

　　从江遇西裤口袋里摸到家门钥匙，郁尘然开了门，又与李津一起将他送到沙发上。

　　“我没事，小李你送尘然走吧……”江遇话还算能说得流利，只是说完又下意识去捂嘴。

　　李津不放心地看了郁尘然一眼，问他走不走，后者轻摇了摇头，示意他自己先离开。

　　他话传入江遇耳中，还不等李津回应，已先由江遇插话进来，“那你呢尘然……”

　　郁尘然不理他，又去示意李津先回去。

　　李津却也提出一个与江遇类似的问题：“郁先生，那玉兰苑那边……”

　　郁尘然摇头，“没事，我晚点可以自己打车回去，小李你赶紧回家吧，时间已经不早了。”

　　李津最后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发懵的江遇，既然郁尘然已发话，他也不好继续多留，直接离开了这里。

　　李津离开后，偌大的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郁尘然看着江遇，耳边传来他粗重的呼吸声，忽然有些后悔留下来。

　　江遇状态尚可，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不好，至少还有精力直勾勾盯着自己看。

　　沉默须臾，郁尘然被江遇这抹眼神盯得浑身不适，也就不再浪费时间，“你自己休息一下，我去看看家里还有没有蜂蜜。”

　　与江遇说完，他径直往厨房里走。

　　江遇伸手欲喊一句，堵在胸间的恶心却复又上涌，他猛地从沙发前战起，捂着嘴往卫生间奔去。

　　碰撞声在身后陡然响起，郁尘然转头，眼前一道黑影掠过，他心下一惊，当即跟上去。

　　江遇弯着腰，大量秽物从他嘴中喷薄而出，全数喷溅在马桶里。

　　他半跪下去，双手撑在马桶圈边缘，仍在往里吐着什么，不断发出痛苦的呜咽声，额边青筋早已暴起，本就泛红的脖颈与脸部又被胀得通红。

　　郁尘然在门口站了会儿，于心不忍走过去，替他轻顺后背，另一手揽上他手臂，虚虚拽着他。

　　此刻吐也吐过了，他心想江遇应该能好受些了，本欲放手，却在江遇试图起身时反而抓得更牢，给他借了些力，拉他站起。

　　直至送江遇走到水池前，郁尘然也依旧没有松手。

　　他能感觉到江遇腿下发软，随时有可能一个站不稳向下俯冲，狠狠摔在地上。

　　陪他漱了漱口，他又搀扶着他回到客厅沙发上。

　　从始至终江遇不发一言，难得乖顺地被他带着一路往外走。

　　江遇已坐下，身体无力地靠向沙发，郁尘然松开手，刚准备转身，一股力量又突然攥上他手腕。

　　他低头看向那只紧攥着自己的手，那是江遇的手，已用力到指关节发白。

　　“小然儿……别走……别离开我……”

　　江遇声音沙哑，喊他名字时语调甚至有些扭曲，郁尘然心尖却这个模糊不清的呼唤狠狠揪紧。

　　多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却是在江遇酒醉时才能从并不清醒的他口中听到。

　　再次看向江遇无名指上戴着的那枚婚戒，郁尘然无奈看着他，见他半睁着眼，连撑开眼皮都十分艰难，分明已快撑不住想要睡去，却又仍强撑着不让自己离开，仅存的力气都用在抓住自己的手腕上。

　　手腕被勒得有些发疼，郁尘然却没有硬去掰开江遇的手，宛若无事般任他牢牢抓着。

　　此时此刻，他与江遇一站一坐，后者伸直手臂拉着他的手，两个人动作僵持着，全都纹丝不动。

　　“小鱼，我不走……”忍了又忍，一声“小鱼”终于还是从他齿缝间钻了出来，尾音都在发颤，“我只是去给你泡杯蜂蜜水，你先放开好吗？”

　　或许只是想要借此来安抚江遇，让他松开手，或许也出于他的私心，两个人，都在用最初的方式呼喊彼此。

　　不同之处，大抵就是其中有一人并非发自本愿，只是刚好陷在无意识之中。

　　以及，两个人再也回不到从前的美好。

　　郁尘然不清楚江遇是否听清自己所说，尽管不见对方有任何动静，也未再去重复一遍。

　　直到某一刻，那只束缚于他腕上的手，终于还是慢慢松开了。

　　江遇竭力睁开眼，目光却依然无法聚焦。

　　隐约间他看见一抹虚影摇晃着走远，很快消失在自己视野里，他妄图扭过头，却已没了力气，眼皮沉得掀不开，只能任由它们彻底合上，意识渐失。

　　蜂蜜柠檬水已泡好，郁尘然喂意识朦胧的江遇艰难喝下，见他如一滩烂泥般瘫软在沙发上，只好放弃扶他上楼的念头，去二楼卧室拿了被子下来。

　　替江遇脱下西装外套后，他身上就只余下那件单薄的黑衬衫，郁尘然也不准备再替他换上其他衣物，顺势就要将被子往他身上盖去。

　　不知是哪里难受，江遇双目紧闭，却开始在沙发上胡乱动弹起来，一个翻身眼看就要从沙发上滚落下来。

　　郁尘然急忙扶住他，拉扯之间，他衬衣最上端那粒纽扣忽然开了，裸|露一截泛红的皮肤。

　　郁尘然目光无意间落在他颈间，却看见了一节陌生的银色项链。

　　他知道江遇素来没有戴项链的习惯，这条项链不知从何而来。

　　本不想去管，心中疑虑却推着他向前，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已尽可能小心翼翼，指尖却仍不免触碰到江遇脖颈处滚烫的皮肤。

　　轻而缓地将项链取出来，直至一样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出现在他手中，硬而温热，还带着江遇的体温。

　　是他自己那枚曾经戴了许久，最后归还给江遇的婚戒。

　　郁尘然手握紧成拳，用力到戒指死死抵着他掌心血肉，痛意肆虐，他却并不撒手，正如刚才江遇攥紧他手腕时那样，狠狠攥紧。

　　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到，江遇竟会将自己的戒指串在项链上，就这样戴在了身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问了自己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也并没有人替他解答。

　　江遇又在沙发上乱动，实在不安分。

　　不想银链勒着他脖颈让他不适，纵然郁尘然不想放手，只想将本属于自己的这枚戒指牢牢握在手心里，却终究还是被迫松了手。

　　他将戒指放回江遇衬衫内侧，让带着自己温度的它重新贴回江遇胸膛，又替他盖好了被子。

　　“小然儿……别走……”

　　一些人，一些无意识的呓语又在郁尘然耳边响起，音调飘忽，却又沉沉压在他心上，拽着他心不住往下坠。

　　他就这样无声站在沙发一侧，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沙发上这个面红耳赤，口中却不断低唤着自己名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