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吻我》宴钧

24、第024章

　　已是凌晨三点多，客厅灯光却依旧明晃晃的，似乎就不曾被关上过。

　　无力耷拉于沙发边缘的手忽然动了一下，那双紧闭着的眼慢慢睁开。

　　眼前亮度颇高，这一下让江遇头晕目眩，他下意识又重新阖上眼，缓过几秒才再次睁眼。

　　适应了明亮的灯光，一切在他眼前逐渐清晰起来，他意识到自己面前是客厅的天花板，而自己此刻正躺在客厅沙发上。

　　额边泛起阵阵胀痛，他啧了声，翻过身来，正要抬手去揉太阳穴，动作却忽然停滞。

　　他眼中落入一道身影。

　　那身影就在他身前，侧对着他坐在沙发前一张小板凳上，双手手臂完全抵在茶几上，头枕在手臂上睡着了，半张脸朝向他这一侧。

　　是尘然。

　　江遇起身的动作极轻，无声无息走到郁尘然身边，蹲下身来静悄悄注视着他。

　　哪怕是在睡梦中，郁尘然仍拧紧眉心，似乎依旧承受着巨大困扰，始终得不到解答。

　　江遇下意识伸手，想替郁尘然抚平眉梢，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眉心时却又倏然停下动作，没有再继续向前。

　　他怕自己的动作会惊扰了郁尘然，于是不得不收回手，只是在他身旁默默端详着他，目光描摹着他清秀精致，当下却显然并不安逸的眉眼。

　　努力回想一遍到家后发生的一切，记忆有些模糊与凌乱，但大致也能被他顺下来。

　　尘然没有离开，竟还是选择留下来陪着醉酒的自己。

　　客厅墙面上的挂钟告诉江遇时间已不早，他不能让眼前的人继续睡在冰冷的茶几上，起身小心翼翼将郁尘然打横抱起。

　　潜意识里知道郁尘然觉浅，他几乎屏住呼吸，抱他起来的动作尽可能放至最轻。

　　好在，尘然并没有被他吵醒，依旧睡得很熟。

　　仿若漂泊无依的小动物找到一份依靠，被他抱在怀里时，郁尘然也在无意识中全然对他卸下防备，头无力靠在他肩上，手软绵绵垂落，随着他的动作极轻地晃动，拧紧的眉头却终于舒展开来。

　　或许又是一些从前深刻在脑海中的意识作祟，江遇能感觉到怀里的人比从前更轻了。

　　他的脸偏向内侧，江遇一低头就能清楚看见他脸上的疲惫与憔悴。

　　心上陡然又起的刺痛感盖过太阳穴处的疼痛，江遇又觉心间酸涩，想让尘然恢复到从前模样。

　　那些他在家中纸质相册里翻到的从前他与尘然的合照，几乎每一张里尘然都笑得明媚，而他自己则笑得痴傻，简直就是傻大个。

　　那时的美好，是他从大街上随便拉一个陌生人过来，问对方你觉得照片里两个人关系如何，对方都会真心答一句他们看起来特别纯粹，特别幸福。

　　但他，他江遇，却忘却那么多与郁尘然在一起时美好的经历，压在脖颈上这个叫做脑子的东西根本就只是一具毫无作用的空壳。

　　沙发上躺着不会舒服，江遇顺势又拎起被褥，抱着郁尘然上了楼，将他轻放于床上，又替他脱去外套与鞋，盖上被子。

　　又担心灯光会吵到郁尘然，他只开自己那一侧的落地灯，光线调至最暗，光影暗淡，只隐隐环绕郁尘然四周。

　　他不再发出任何动静，只在床边静静站着。

　　大概是真的太过疲乏，郁尘然睡得很熟，模样乖巧，始终未被他吵醒。

　　无数次克制着试图伸手轻抚郁尘然脸庞的冲动，江遇也不知何时回了床上。

　　再醒来时，深灰色的被子已被人盖在了他自己身上，而他身旁另一侧早已空空如也，连郁尘然的体温也没能留住。

　　-

　　郁尘然在早晨接近六点半时醒来。

　　看到睡在自己身旁的那个人时，他的惊讶稍纵即逝，没有在脸上停留太久。

　　理清思路后，他极快下了床，将那条被褥轻置于江遇身上，拿上放于一侧的大衣与鞋悄声离开。

　　卫生间里仍保留着他所有物品，那天他离开之前是什么样，现在仍一成不变。

　　洗手台上很干净，大概又是保洁阿姨每日来打扫家里，他本想从柜子里再找个新牙刷洗漱，现在倒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不知江遇何时会醒来，所有动作轻声又迅速，洗完漱又将台上所有原本属于自己的用品收进袋中，带出去扔了。

　　做完这一切，余下时间也够他再回一趟玉兰苑。

　　尽管一来二去也麻烦，他还是想回去洗个澡，将身上这件总让他觉得带了江遇酒气的衣服换下。

　　他那把伞被落在江遇车上，车钥匙不知被小李放去了哪里，所幸今早无落雨，他顾不上拿伞，直接离开了风林。

　　回到玉兰苑，郁尘然站在家门口，正准备取钥匙开门，门却自己开了一条小缝。

　　他顺势向一侧稍退，任屋内的人将门彻底打开。

　　那张颇具少年气的脸出现在他眼前，他勉强撑起笑容，向对方打起招呼：“小简，早。”

　　简安骋满头大汗，显然刚从外面晨跑完回来，他似乎兴致缺缺，只是轻应一声，侧身让郁尘然进屋。

　　郁尘然有意观察他一眼，加深笑意，问道：“怎么了小简，心情不好吗？”

　　“没有，只是刚运动完有点累……”简安骋解释着，转头又要往厨房走，“小郁哥，早饭还没吃吧，我去热一下。”

　　郁尘然立刻拦住他，“没事，你先去洗澡吧，别一会儿着凉了，早饭我去弄。”

　　锅里的小馄饨明显是两个人的量，郁尘然热了一遍，分别盛到简安骋与自己的碗里，端到餐桌上，也不等简安骋过来，自己先吃了起来。

　　简安骋之后轮到他去洗澡。

　　舒适的热水冲去他身上江遇的味道，可惜冲不散他脑海中那些硬要挤进来的念头。

　　他记得自己昨夜应是稍不注意在江遇家的客厅里睡着了，但是一醒来人却躺在卧室床上，身边还躺着一个本该昏睡在沙发上的江遇，原本盖在江遇身上的被子也莫名其妙到了自己身上。

　　郁尘然对那段记忆毫无印象，但猜也能猜得出来，只可能是江遇中途醒来，带他上了楼，又把被子留给了他。

　　大抵那时的他睡得太死，竟丝毫没有感觉到这一异状，一觉睡到早上才终于清醒过来。

　　看来他这几天是真的太缺觉了，可他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在玉兰苑的床上睡不着觉，却竟能在风林，他与江遇最初的家中睡得那么熟。

　　冲去身上泡沫，郁尘然关了淋浴，他隐有感觉，这趟澡，自己似乎洗得有些久了。

　　当他吹干头发走出浴室时，简安骋也已收拾好，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走吧小简。”他去房里取了间外套，与简安骋招呼一声。

　　简安骋点点头，起身时情绪仍明显不高。

　　这与平日里的他可不太一样，与他走到楼外并肩而行时，郁尘然主动问起原因，“怎么啦小简，今天好像不怎么开心啊？”

　　其实他刚开始也想过，是否因为自己昨晚没有回家，也没有与小简发去消息说这件事，这才导致对方有些不高兴。

　　不过这显然不至于，小简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不开心，肯定还有其他原因。

　　简安骋说没事，也就是打工人对于上班的一些抗拒，因而有点精神萎靡。

　　如果是一个频繁对上班抗拒的人说这话，郁尘然倒是愿意相信，简安骋却实在不像是这样的人。

　　但不像也并不能代表什么，谁说平时从不埋怨生活的人就不会有一日开始对生活进行吐槽，而既然小简已经给出了理由，郁尘然也愿意选择相信。

　　他安慰简安骋两句，对方也很快振作精神。

　　只是郁尘然并不知道，这并不是他的宽慰所起到的作用，而是简安骋自我和解了。

　　昨夜郁尘然去聚餐，却迟迟不归，他多次发去消息也不见对方回复，一直担心到后半夜才睡着，就怕郁尘然出了什么事。

　　直至今天早上快七点时看到郁尘然回复他才彻底放下心，可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郁尘然又是在哪里睡下的，这仍在他心中被打上问号。

　　但这都不重要了，既然郁尘然没有要提起的意思，他也不会越过这条线，这本就是不该生的气。

　　不过今日……忽然想起什么，简安骋四处张望，却并没有看见某辆车。

　　所以这是才一天就放弃了？

　　他又看向郁尘然。

　　对方神色平静，似乎并不像自己这般疑惑，也并不像自己这样关心这件事，一切貌似都很正常，几乎让他怀疑昨天早上发生的那种情况只是他的一场梦。

　　注意到身旁那道目光，郁尘然也看向简安骋。

　　他一句“怎么了”问得轻描淡写，看似毫无异常，心中却也正在思忖着另一桩事——

　　江氏与万岛的合作应该已经谈完了吧，但不知道今天江遇是否还会继续没事找事来万岛。

　　以江遇目前这种状态来看，他下一步会突然做出什么，这是谁都难以预料的事情。

　　眼前猝不及防又浮现那条被串起婚戒的项链，郁尘然原本还算正常的情绪瞬时又被搅得心烦意乱，他不知道，这场闹剧究竟何时才能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