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十七号 ...
-
郁倾冷眼盯着他手心的那枚放射形宝石。
……又是济世者的怜悯。
确定了位置，趁着中午病房空荡的间隙，小机器人迅速溜进了病房，伸出的几只机械臂试图撬开夏洛纳死握的手指，将那枚遗落在夏洛纳手里的锁夺过来。
但那拳头反而越收越紧，这样粗暴的举动似乎不知何时把昏迷的夏洛纳弄醒了，睫毛颤动着睁开，琉璃般的眼珠透露出一股执拗，他咬紧牙关对抗着，死活不松手。
昏迷前，夏洛纳和杜聆尹还处于被火海围困的危机之中。
如今他刚醒来还没来得及打量四周环境，就又有一个浑身白溜溜，行动十分异常的机械造物试图抢自己手里的东西，夏洛纳顿时认定对方肯定不怀好意！
他手上指甲差点掐进肉里，郁倾竟一时奈何他不得。
“给那个小混血带点饭菜还是营养剂好？他们这种怪物对食物是不是有特殊需求？”
一位医疗人员自顾自嘀咕着路过，突然透过玻璃墙，看见一台小服务机器人‘贴心’的把自己的小械爪，覆盖在床边攥得发白的手上，似乎正抚慰着处于噩梦中的病人，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了微笑。
这就是博瓦利医疗所的服务机器人最新安装陪护程序？
别说，好多病人治疗结束就是因为缺少陪护导致了一些心理问题，这种好功能倒是值得推广。
夏洛纳眼睛勉强的睁开，在挣扎中突然瞥见了玻璃窗外含笑的人，拼尽全力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救命……”
几只机械臂顿时伸了过去，被单严实的遮盖住了夏洛纳的嘴，将他的挣扎和求救封缄在洁白柔软的布料里面。
“还会帮忙掖被子？”
医疗人员嘀咕一声。
冰冷坚硬的触感往头顶上移，少年意识到不妙想竭力躲开，但随着头皮一阵微麻，绷紧的身体陡然松弛下去。
郁倾用身体挡住了监控和来自窗外的视线，轻而易举的从少年掌心里掏出那枚宝石，藏入了储存柜。
到了晚上，他会把锁偷偷放回杜聆尹身上。
虽然说是偷偷，但他可不是不敢正式现身，老实说，郁倾对自己如今的存在形态可以说十分满意……
只要任由改革推行，光脑覆盖罗尼星系，郁倾便能随时存在于在这片星系每个角落，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所有的摄像头和光脑都是他的耳目，杜聆尹不可能逃离他的视线范围，也不可能像上个世界一样想尽办法远离，或者抛下他就离开了。
一种名为偷窥的恶劣喜好，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微妙的主宰了他。
……
杜聆尹从医疗所的心理诊室出来时，一位护士已经在外面等待，准备带他去做体检。
杜聆尹一边走着，目光漫无目的游荡，来往的医护人员心脏都是蓝色偏多，时刻保持着冷静，由于近期发生的事，这些蓝色还掺杂着一些代表警惕的黄色。
体察别人情绪，洞悉他人想法，那一颗颗跳动的心脏仿佛是这种能力的具现化。通过颜色变动，他更清晰的感知到对方的情绪转变了 。
但连睡着的人心脏颜色都会不断变动……难道他还能透视别人做了什么梦？
杜聆尹一边思考着，把熟悉的流程走了一遍，不过这次取走体检报告的是自己。
[杜聆尹
性别: 男
年龄:14
身高:171cm
脑域:S++ 脑域活跃度:SSS
体质:S 繁衍物血液抗性:SSS+
……
肝脏常规:正常
综合:健康]
“……”
一份离谱的等级评定。
所有由阿塞亚身份登记的测试结果都会立刻被上传到资质统查局，录入公民个人信息，哪怕这种极其非人的数据也不例外。
首都星，阿塞亚资质统查局，某个值班职员审核到了这条信息后大吃一惊，立即提交给上级处理，恢复了网络的博瓦利医疗所很快接到了来自总局领导的通讯。
——曾经莎特尔担心的事发生了。
在杜聆尹被统查局带走前，元帅的副官终于在天黑前从首都星风尘仆仆的赶来，直接将飞船拦住，卡斐特暂时抽不开身，便让自己的副官第一时间来解决这件事。
“研究院需要这个孩子的血液以及其他样本。”
“抱歉。”副官声音十分冷漠，“杜聆尹已经被元帅收养了，作为监护人，我们有权拒绝请求。”
“我会重新拟定申请，你们究竟知不知道，他的出现对人类来说是史诗级的跨步……”
“抱歉。”
“蠢材！你这是在耽误更多人的性命！研究一旦有所进展，我们就能研究出更多的基因优化设备，他的抗体对那些身在前线的士兵极其重要，抗体才是抵抗繁衍物的关键！”
“……”
敷衍完那群疯子，副官将两个孩子以及医疗所的人员以及医疗设备都转移到停在博瓦利外的太空中继站中，军部的飞船在周围戒严着，形成天罗地网的包围圈。
半个月后，杜聆和夏洛纳的身体终于完全康复，元帅官很快带着飞船从首都星前来接应，博瓦利在骚乱结束后恢复了既往的秩序，后续的军部大排查把博瓦利每个员工的底细都翻了个底朝天，还真抓到了几个间谍。
不过从事的是底层工作，没出什么大事。
他们没抓到另一个重要的嫌疑人，这让首都星派来的审查员眉头一直压着，整天神经兮兮。他思索着那两个孩子的提供的线索，唯一能确认为同一人的是他的外貌——黑发，黑眸，冷白色的皮肤，一个身高长相极其出挑的男人。
他甚至后来还现过身，在病房直接抢了夏洛纳的东西，那个孩子把男人描述的如同电器里的幽灵，调查组索性破罐子破摔，试图向主要受害人维什·库尔比尔特求取答案，但一问三不知，调查始终一筹莫展。
他们当然能察觉到这里面瞒了什么，但作为审查员，被派到称得上国家重地的博瓦利查这起蓄意火灾就够心惊胆战了，生怕不小心听到什么机密，自己性命不保。
审查组不敢深入调查，不甘罢休的人却很多，过了很久才醒来的辛德勒每日都会询问事件的调查进度，甚至将话说的很严重，要求提高调查等级。
他还因为这件事和另一个负责人有了争执，激烈的吵了一架。
不过，研究员们早已习以为常，在旁边摆着一副死鱼脸围观，还时不时给两人端个茶倒个水什么的……但谁都没想到，这场争吵，居然以辛德勒离开博瓦利告终。
光网研究的主要阵地被转移，甚至带走了大部分研究员，维什·库尔比尔特却只能留在博瓦利工作，因为他接受的调令便是五年，五年未到，他哪也去不了。
维什似乎意识到了。他曾经和杜聆尹提起过……辛德勒有一份罗尼之脑计划的基地名单。他们被关在博瓦利后再也没联系外界，那份机密名单上的地方，却仍然按照原计划实行着开发实验。
可是怎么可能？！
作为光网多年的负责人，没有人比维什更了解改革，辛德勒却把最主要的开发者丢在了博瓦利，这无异于自折一臂！
郁倾倒是毫不意外这样的结果。
辛德勒的一举一动终究在他的监控之下，他冷眼看着这个人策划了一切，这场火灾是一次彻头彻尾的试探，试探苏醒的主脑是否怀有反叛之心，也试探着那个特殊的人类。
火灾之前，辛德勒便注射了免疫药，然后待在毫不设防维什·库尔比尔特旁边装死，主脑的主服务器与维护人员被他转移，与开发者远远相隔，恐怕便是他知晓一切后的决定。
维什不想进入这漩涡中心。但他根本没有自己决定的权利，这里面牵扯的东西比他想象中要多的多，哪怕萌生退意，也会有人逼他前进。
而辛德勒这一步显然走对了，因为郁倾需要主服务器作为运行载体，便只能跟着转移。
早已身在首都星的杜聆尹对博瓦利的后续一无所知，在一旁静静听完研究院打来的电话后，却是开口表明，自己愿意配合研究。
他一抬头，就对上了副官错愕又震惊的眼神。
副官没有采取杜聆尹的意见，但阻拦无效，杜聆尹显然并不明白他的用心……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那些威胁了，这样的测试数值应该经过多次研究验证，杜聆尹离开中继站后，自己联系了研究院。
针管扎进少年的手臂，缓缓抽出来的半管暗红血液被装进纯白的盒子里，被送去康德制药投资的帝国联合研究所，成了保密等级最高的样本。
离开博瓦利的前夕，他去见过维什·库尔比尔特一面，猜到这次离开之后恐怕再难有联系的机会，杜聆尹终于收下了对方给的东西。
那是一枚芯片。把它贴在光脑外设的感应处，杜聆尹眼前冒出一个安装程序，一枚白色卡通小雏菊旋转着映入眼帘，后面跟着一串不断前进的进度条。
最后，是一个渐渐出现在正中央的卡通小人。
他就那么静静漂浮在空中，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个球，头顶着凌乱的半长黑发，衣物下的四肢和脖颈都缠着几圈绷带。双目紧闭，苍白的小脸蛋上是一副冷漠的神情。
……杜聆尹觉得这个小人有些眼熟。
随着进度条拉到最后，小人终于苏醒，薄薄的眼睑下是一对深沉漆黑的眼睛。
“你好，初次见面。”
望着少年略带惊讶的面孔，小人慢慢道，“我是十七号，很高兴……为您服务。”
……
十七号是郁倾的意识复制体。
他的本体是拥有庞大算力的主脑服务器，因而能完全控制光网，杜聆尹佩戴的儿童光脑的信息处理能力却十分低微，复制体暂且接管了智能管家的身份，其他权限却是暂时接触不到了。
郁倾的虚拟形象，也就从根根发丝都极致逼真的高大男性，退化成了一个……短手短脚的卡通小人。
即使早有准备，他还是未曾料到儿童光脑的娱乐模块如此难以入侵，而这一切都因为审核中一条十分硬性的规定：儿童光脑的影像显示风格只能趋向简单和可爱，需要积极向上，且便于少年儿童理解。
而这规定到底有多严格？
头发太长，不行；浑身缠着绷带，不行；黑眼圈，不行；不穿衣服，不行……凡是与不健康的，暴力的，病痛的元素沾边的申请全被一律打回。
郁倾一共上传六次形象，最终只有这个比简笔画还要抽象q版小人出现在这里——其他的，甚至过不了儿童应用的形象初审。
郁倾差点爆破了鹭岛网络的审核系统。
接近年底，大部分维护人员都离开了工作岗位享受年假，以往井然有序的突然变得空旷了许多，杜聆尹减少了出门次数，安安静静的待在房间里阅读，其中的大部分时间都与十七号待在一起。
但杜聆尹和十七号还说不上太熟悉。
他谨慎观察了这个小人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忙于破解中继站的系统，十七号大部分时间只是坐在那，空洞的注视某个方向，就像一片隐藏在阴影里的潮湿青苔。
杜聆尹试探着碰他，这一举动倒是瞬间把十七号的注意力拉回，他不喜欢被摸头，左闪右躲的逃开指尖的触碰，金山雀在旁边歪头看了一会，便模仿他小人的动作，鸟头左右晃动。
于是，十七号真生气了。
他直接黑进这弱.智ai的控制系统，扭来扭去的金山雀顿时直挺挺倒在了桌子上。
杜聆尹本来想检查一下它是不是零件出了问题，那仿生鸟却又跟没事似的站了起来，十分敏捷的躲开了他的手，扑棱两下翅膀，自己歪歪扭扭的飞去充电了。
……杜聆尹收回手，若有所思看向十七号。
黑发小人露出一个难以掩盖的冷笑，把脸转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十七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