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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第七章 想 ...

  •   卷七:五阴冥主
      第七章 想

      是夜,冥界。
      鬼门关,无常殿客房。

      “方泽。”
      听到那个无比熟悉的声音,秦方泽却仿佛双脚被钉在了地上,整个人如瞬间冰冻,无法转过身。
      这个声音,这个陪着他一起度过十九载生命的声音,他此时此刻竟不敢去面对。

      自从魁昂问斩那日,秦方泽在蔚执风身上闻到了殷逸川的气息,他便知道自己的感情这辈子都要被埋葬在土里。却没有想到竟会有如此阴差阳错的一天,在这样最不适宜的地方由最不适宜的人赤|裸裸地剥开,摊在光天化日,摊在他的面前。

      “方泽。”
      殷逸川再一次重复道,他站在秦方泽身后,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平静得可怕。
      蔚执风站在殷逸川的身旁,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人,隐约感觉到那平静声音的背后,是无法明说的刻骨伤痛。一瞬间,他知道了殷逸川的选择。

      “闻姑娘。”殷逸川转而对闻灵竹道:“不好意思,我想和方泽单独说一会儿话,可以吗?”
      闻灵竹立刻低着头,转身走出了屋子。蔚执风无需殷逸川说明,只与他对视一眼,拍拍他的肩膀,也跟着一起离开。

      殷逸川把缓缓关上房门,安静的屋子里只剩秦方泽与他二人。但秦方泽依旧背对着他,不敢回头。
      “方泽。”殷逸川无声地叹口气:“你还转过头来看我吗?”

      秦方泽不敢说话,此时的他在自我麻痹着,就好像他不承认,他不转头,时间就可以倒流,殷逸川就可以忘记他曾说过的话。
      这么想着,秦方泽暗自自嘲:何其怯懦,何其悲哀。

      “你既然不看我,也好,那我便与你直说了。”殷逸川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温度,劲直开口道:“方泽,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你不要跟我一起回酆都了。”
      听到这一声,秦方泽立刻惊慌转过头来:“你胡说什么?!”

      “你别误会,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你考虑,而是为了我自己。”殷逸川依旧面无表情,仿佛他现在所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之词:“苍琼在鬼门关闹出这么大动静,酆都那边很可能也收到了风声。在离开酆都之前,我曾向父亲力保送来鬼门关这三人绝不会行悖逆之事,却不曾想刚回鬼门关还不到一日就掀起腥风血雨。若是叫酆都知晓,还不知我父亲会对鬼门关作何反应。”
      “你怕你父亲会对苍氏不利?”秦方泽立刻警醒。
      “没错。”殷逸川抬头看向窗外:“所以现在即便已入夜,我们却要即刻启程,不只是因为要查清孔天霖生前所说话的真假,也是为了早一步赶在报信的探子之前,阻止我父亲做出决定。以我对他的了解,怕是血洗鬼门关也并非不可能。”

      听到殷逸川的话,秦方泽背上袭来一阵寒意。
      “所以,必须要快。速度,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筹码。”殷逸川看向秦方泽:“也就因此,我不能带着你走。”
      秦方泽一愣,不明白其中缘由。

      “你的道行太低了,跟不上我们的速度。”殷逸川面无表情道:“若此时烛溪还没有带着孟极离开,我们尚可借南阴神兽之力日行千里。但今早南阴军队已经返程浮壁,我们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尽快赶回酆都。走不快的就必须被扔下,而我们这支队伍里,道行最低的就是你。”
      “逸川……你是说……你……你要扔下我?”秦方泽一愣,不敢相信这残忍的话是从自己的挚友口中说出。

      “没错。”殷逸川依旧面色冷然:“不是为了保护你,不是为了让你免于伤害,只是为了让我自己能够尽快回酆都。这一次,是我殷逸川要扔下你。秦方泽,我要你记得清清楚楚。”
      殷逸川上前一步,嘴角勾起一个冷淡的笑,一字一顿地对面色呆滞的秦方泽道:“而且我来这里,也不是寻求你的意见,只是来通知你一声。你若不甘心,也可以追上来。但以你的道行,自然是追不上的,又何必自取其辱?”

      看着此时眼前的殷逸川,秦方泽努力在那张陌生的面孔上找寻着自己熟悉的影子,急切道:“逸川,你是不是因为听到刚才闻灵竹说的那些才……”
      “与闻姑娘没有任何关系。”殷逸川蛮横地打断秦方泽的话,反问道:“我应该听到什么吗?你们刚才有说什么吗?”
      “我……”秦方泽张开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值得低垂下头:“没、没说什么。”
      “我要走了。”殷逸川毫不犹豫地转身。
      “逸川……”秦方泽慌忙上前一步,拉住殷逸川。

      殷逸川装似不耐烦地叹口气,转过头来道:“方泽,之前碍于你我的朋友之谊我才没有告诉你,如今你我身份地位如此悬殊,我们早已不是同路人了。你应该做的,是回你的寒川,做你的秦家大少爷。而我则要在酆都做我风风光光的太子爷,以后的漫漫岁月会有蔚执风陪着我。我的生命里已经不需要你这个人存在了,你跟在我身边,只会让我们两个都不自在。与其如此,相见不如怀念。这样你我还能够留着那一点最美好的回忆,别给对方添堵了好吗?”

      “所以……我跟着你……是在给你添堵吗?”秦方泽艰难地重复着那些刺耳的话。
      “秦方泽,朋友一场,别逼我说那些狠心话。”殷逸川说着,将秦方泽抓住自己的手用力捏开,看着对方因疼痛而皱起的面庞,留下最后一句:“自今日起,你我,再也不见。”
      说完,殷逸川大踏步走出客房,留下秦方泽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方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恍如隔世。唯有自己的手掌之上,还残留那人温凉的体温。

      殷逸川快步走出庭院,步速快的几乎要飞起来,仿佛要逃命似的。他死死咬着牙根,用疼痛逼迫自己清醒,让自己不要心软,不要回头,不要转身,不要再看那人一眼……
      直到被温热的手掌用力的抓住手腕,殷逸川才神情恍惚地停下脚步,一抬头就看到蔚执风紧锁的眉头。

      “一定要如此吗?”蔚执风开口问道。
      “一定。”殷逸川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们走吧,快走吧,我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待着。”
      看着殷逸川慌张又脆弱的神情,蔚执风点点头。

      匆匆叫上苍绯、摇光和扁舟子,他们一行五人再次上路,火速赶回酆都。
      蔚执风御剑带着殷逸川在前面先行,其他三人骑着快马紧随其后。

      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鬼门关王城城楼上,魁颂一袭黑衣隐没在夜色之中。
      一滴泪水潸然落下,魁颂轻声念一声:“再也不见。”

      冬夜的瑟瑟冷风中,蔚执风与殷逸川同站在度尘之上,在风中疾行着。
      冷风迎面吹来如刀割一般,殷逸川只感觉眼睛肿痛。他很想哭,想在风中嚎啕痛哭,却又无论如何也流不出一滴眼泪,眼眶生疼却又是干涩无比。想必自己真的是一个无情冷血无情之辈吧。想到这里,逸川突然觉得无比嘲讽,开始在冷风中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得喉咙发疼,一阵阵冷风灌进来,笑得他开始剧烈地咳嗽,站都站不稳。

      一双手从背后环住殷逸川,温暖的臂膀紧紧地拥抱着,蔚执风沉稳的气息与独有的兰香在他鼻尖萦绕,一个声音在他耳畔温柔地安抚着: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这里。你想哭还是想笑,都可以,因为我一直在这里,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你一起,我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

      听到那个令人心安的抚慰声,殷逸川终于忍不住在冷风之中失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蔚执风没有阻止殷逸川,任凭他发疯似地嚎叫着,只是一直没有放开紧紧拥抱着他的臂膀,给他最后的依靠。
      殷逸川毫无章法地吼叫着,似乎要将自己所有痛苦都以这样的方式宣泄出来。直到吼的声嘶力竭,直到嗓音沙哑。直到气息虚弱得连站都站不稳,直接向后仰躺在那人的怀中。
      此时的殷逸川,身体虚弱不堪,嘴角却仍是带着苦涩的笑意。

      是啊,他最终还是做到了。他终于将秦方泽这个本不该出现在他生命中的美好彻底割离。让他回到他本该拥有的平安喜乐的人生。把自己像一块毒瘤一样,从他身上切掉,这是他早在十七年前就该做的事,竟晚了这么久。

      “你也爱过他,是不是?”抱着瘫软在自己怀中的殷逸川,蔚执风轻声开口。
      蔚执风的怀抱仍是那样温暖,他此时发问的声音听不出一丝的不悦,只是很平静,很平静地问着一个似乎很平常的问题,就好像在聊天气。

      殷逸川闭上眼,不得不承认,这个问题,他也问过他自己。
      他爱过秦方泽吗?或者说,他怎么能不爱他呢?
      那个从他刚出生起就如同小小英雄守护在他身边、不离不弃地做他生命中唯一温暖的光源的秦方泽,他怎么能不爱呢?

      只是殷逸川从不敢去正视过这份“爱”,因为他不配。
      他只是秦家卑贱的书童,是人人厌弃的鬼婴,是半人半鬼的怪物,他的出生便是殷家的耻辱,是枯桑镇的祸害,是命中注定属于这万里冰封的冬日。他又怎么配拥有那个如春日桃花一般绚烂的人陪伴?
      所以殷逸川不敢,他不敢爱他。他可以陪在他身边,做他一辈子的朋友,这于他便足够了。

      殷逸川从没有去想过告诉秦方泽自己如此这般的感情,他虽比秦方泽小两岁,但秦方泽才是那个晚熟的少年。作为秦家大少爷,他从小被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到现在感情还是那么的青涩懵懂。
      殷逸川从来没有想过去问秦方泽他到底爱不爱自己,他不敢知道那个答案,无论这个答案是“是”与“不是”,他都承担不起。
      殷逸川猜想,也许秦方泽自己都没有想过这个答案,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这一切,他也许会在合适的年纪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娶回家,相敬如宾的对待。而自己,依旧是他的书童,一个无处不在却又可有可无的存在。

      如果他没有误闯入神兵驻地……
      如果他没有上黄泉路过忘川水……
      如果他没有萌发出寻母的痴想……
      如果……
      如果……
      如果……他没有遇到蔚执风……

      是的,自从遇到了蔚执风,他的世界一夕改变。
      而他也终于可以将这一段不能说不敢说的情感,彻底埋葬在岁月长河的泥沙中。
      如果不是方才进入房间,被闻灵竹一席话揭开,赤|裸裸的摊在阳光之下,殷逸川才人生第一次知道,这么多年自己心中一直隐藏着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
      原来,他也是爱他的。

      是后知后觉吗?
      还是如他一般隐藏呢?
      只是如今这个答案,早已不重要了。

      所谓爱,只是一种情感。
      但是所谓缘分,却是命运捉弄。

      原来,我爱你,你亦爱我。
      只是,当我知道你爱我,我却已经无法爱你了。

      这一段模糊而温暖的爱,早在他认定了蔚执风的那一下瞬间,就已彻底放下了。
      若是没有闻灵竹,他们可以继续做挚友。然而,当这一切被戳破,他与他便再也无法回到从前的单纯了。
      如今的他,变成了秦方泽的亏欠。

      他无法回报他的爱,却只能令他徒增痛苦。与其放任这样的痛苦,不如彻底将自己从他的生命中割离,就像一开始,他本就不该出现他生命中一般。
      再见,再也不见。

      “你也爱过他,是不是?”
      当蔚执风轻轻问出这个曾经压在他心头沉重无比的问题,此时的殷逸川却释然了。
      “是。”
      十七年了,他终于可以坦然说出这个答案。
      却也以这个肯定的答案,告别了一段温暖的过往。

      方泽,若有来生,请你不要记得我。
      方泽,若有来说,请你不要想见我。
      方泽,若有来生,请你不要……再爱我。

      夜晚,幽城。
      东郊,云竹路七号。

      一滴泪水落在干净整洁的手写书稿上,晕染开来,湿润模糊了那个“爱”字。
      戚落恍惚抬起头,颤抖的手摸上自己湿湿的脸颊。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竟在读到这里的时候泪眼婆娑?
      这本是殷逸川对秦方泽的告别不是吗?是他对他的再也不见,为什么?为什么会让书外的自己心口如此绞痛?

      如此平静的一段心理描述,没有痛彻心扉与歇斯底里,却为何能够如此戳到他内心的痛点,竟然就这般安静地泪如雨下。
      而且,竟止不住呢。
      眼泪,止不住呢。

      此时的戚落没有注意,卧室门前,黎岸静静正站在那里。
      他那样静静地看着戚落流泪,没有敲门,没有进来安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留给他独自悲伤的空间,仿佛那门后,是自己无法踏足的一段过往。他能做的,只是静静地站在这里,沉默地陪伴。

      夜色寂寂,泪落寂寂。
      戚落低头看着那一本已经读完大半的书稿,还剩下薄薄的十几页,他突然心中升起一股子恐惧,有点不敢再读下去了。
      本是一部小说罢了,一个编造出来的虚幻故事罢了,一个发生在遥远过去遥远国度遥远幻想中与自己没有分毫关系的传奇罢了,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竟然会对故事中的悲喜如此感同深受?是演员的职业病吗?难道还没有开机,自己就已经入戏太深?

      戚落的手指轻捻书页一角,这轻若蝉翼的纸张,此时竟感觉有千斤重。
      就好像……
      就好像……
      就好像——他即将揭开的,是自己的故事。

      深夜,冥界,北阴酆都。
      王城,宗灵宫。

      烛光幽幽摇曳,一排排的牌位整齐列在大殿尽头。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蔚执风与殷逸川并肩走进来。清冷的星火之光照进来,将两人的阴影拉得悠长。
      重新站立在此,殷逸川恍惚想起自己几次来宗灵宫的经历:
      第一次是为了潜入宫中找苍琼通消息,这座宫殿对自己似乎有种奇异的吸引力,不自觉地停留在这血色的屋顶之上;
      第二次是魁兆薨逝,他被侍卫逼迫到此守灵,冥丹失效的痛苦竟奇迹般减轻,还在此处陪着魁颂守夜;
      第三次是蔚执风在刑场之上救下即将被处斩的他,两人追赶魁昂一行人至此,也是在此处,二十四鬼再现世,屠渊“复活”,而他的父亲,从无量狱中涅槃重生;
      第四次是他站在这片废墟之上,他戳破蔚执风一直以来隐藏的谎言,他的世界从此变得支离破碎。

      而如今,这座承载着他许多伤痛的宫殿再次重建完整,与往日并无任何不同,似乎那些沉重而悲哀的过往,也都可以理所当然地视而不见。
      苍琼,魁颂,屠渊,魁广……
      这些曾经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在经历世事变换后,似乎都俨然变成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韵味。善变恶,亲变梳,期待变冷拒,想往变绝望……
      看着那层层叠叠立在烛光中的牌位,殷逸川突然有一瞬的恍惚,似乎自己此刻已经可以在那上面找到自己的名字。
      此一遭回到这里,他将经历的,怕是会比以往数次更加让他刻骨铭心。

      “你父亲没有给魁昂树牌位。”蔚执风的话打断了殷逸川的遐思。
      殷逸川走到台阶近前,果然,最后一个牌位变成了“魁兆”,想着之前魁广从未称王,魁昂却还是为这个被他囚禁在无量狱的哥哥树了牌位。如此算来,这位被处决的冷血残暴的君王,竟然比自己的父亲还多了一分温晴。
      魁广,又该是一位怎样的天子呢?
      想到这里,殷逸川竟不禁从脊背涌上一股寒意,分明是自己的身生父亲,自己竟从未在他身上觉察到一丝属于亲人的温暖。

      “殷逸川。”看着历代北阴天子的牌位,蔚执风幽幽开口:“你想做鬼帝吗?”
      殷逸川一愣,转头看向蔚执风,此时的他,眼神中没有开玩笑的戏谑,而是风轻云淡的平静,这人人欣羡的帝王至尊,在他的口中,仿若与晚饭想吃什么这类日常问答无异。
      殷逸川转头再次看向眼前整齐列队的牌位,这些踩在浸染着鲜血的累累白骨之上攀登上权力顶峰的名字,他们抢夺得头破血流的万里山河,如今又成了怎样一副残破的模样?

      久久不见殷逸川回答,蔚执风转过头看,定定地看着他,那眼神淡然却坚毅。
      “你只说,想与不想。”蔚执风道。
      殷逸川转过头,回望着他,绝路通行如此之久,对方眼神中的意思,自己看得清清楚楚。

      你只说,想与不想。
      无需管,成与不成。
      有我在,想,必成。

      殷逸川低下头,自从进入五阴之后,他见证了太多的杀戮与不幸,见证了权力争斗之下的残酷与牺牲,见证了痛苦过后只是更深沉的痛苦、流血之后只是更肆意的血流成河,究竟是什么,让五阴冥界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又是什么,让他一次次退无可退,在绝路之上踽踽独行?
      他曾一次次委曲求全、一次次隐忍退让,可换来的是什么呢?
      如若今夜得到的答案正如自己的猜测,那么自己从一开始所期待的一切都是徒劳,他不过想要寻求一份失落的母爱而已,为什么?为什么要将他逼至此种地步?为什么要有那多的尔虞我诈算计人心?为什么要将他与他爱的人推入万丈深渊?

      如若是诱人的权力将人心残害至如此破碎的模样,那不如将这人人欲罢不能权力攥在手心里,碾成齑粉,随风而散。
      将这一切的原罪,彻底毁掉。

      重新抬起头,殷逸川直直望进蔚执风的双眼:
      “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6章 第七章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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