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第八章 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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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五阴冥主
第八章 门
冥界，北阴酆都。
王城，宗灵宫。
“想。”
殷逸川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在空旷大殿中仿若掷地有声。
蔚执风听到这个字的回答，并没有丝毫的惊讶，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嘴角勾起淡淡一笑。
“好。”
蔚执风的这一个“好”，便是一记千金承诺。
他许诺给殷逸川的，便是这人人求而不得的鬼帝之位。
有了这一个“好”字，那高高在上的至尊之位，也尽可成为掌中之物。
只因他不是别人，而是那可屠龙造日的三清天神君。
看着蔚执风的笑，殷逸川亦勾起嘴角。
既然你我已沉入这无底的泥沼之中，既然你我已堕落入这无可堕落的深渊之地，既然你我已行走在绝路之上进无可进退无可退，既然你我已伫立在这万人之上的无人之巅，既然你我的命数已注定要血流漂杵……那么便尽数毁了吧。
这北阴天子之位，且让我也坐一坐。
殷逸川转头看向层层叠叠的牌位，这眼下的一步，便是要证明孔天霖口中所述的那个惊天大局，是否为真。
“你有把握找出生死簿吗？”殷逸川问道：“即便这宗灵宫底下极有可能是二十四狱的入口，但古往今来，能够自由进入无量狱而全是而退的，只有屠渊一人吧？”
“旁的人也许没有把握，但是你有。” 蔚执风说着，眼睛瞥向殷逸川的手腕：“你握着找到生死簿的钥匙。”
顺着蔚执风的眼神，殷逸川低头，只见那血色离殇此时正在他手腕处缓缓游移，似是被什么所吸引，正蠢蠢欲动。
“你的意思是……”殷逸川立时反应过来：“二十四鬼？”
蔚执风点点头：“二十四鬼自上古时期便奉命守护生死簿，他们自然知道生死簿的所在，而你是他们的主人，你的命令，他们不敢违抗。”
“可……我要怎么问出答案？”殷逸川犹豫道：“我要如何与他们沟通？”
“就像之前在鬼门关外对付苍琼一样，你只要召唤出他们，再以意念传达你的命令，他们会听得懂的。”蔚执风道。
殷逸川点点头：“可是还有一件事，这里是酆都六宫，每一次二十四鬼出世都会地动山摇。如若我再宗灵宫召唤出他们，必然会引起屠渊的注意。”
“我知道。”蔚执风道：“但其实即便你不召唤他们，我们潜入宫城中这件事恐怕也瞒不了多久。屠渊有怎样的本事我还是清楚的，所以不必担心，这一遭迟早是要面对的。之所以要秘密潜入，是为你争取时间。你只需专心去查清生死簿的真相，至于屠渊，有我呢？”
“你若与屠渊开战……”殷逸川神色不免带上了一丝担忧：“有几成胜算？”
蔚执风低头思索片刻：“五成。”
殷逸川心下不禁一紧，这一半一半的胜算，太让人揪心。
蔚执风道：“说我必然会赢，那定是诓你的。但毕竟我们师从同门，对彼此的本事都十分了解。当初神界叫我去天河畔围他也是认为这三界之内，我是唯一能够与屠渊抗衡之人。虽然不知这十七年来他流落在外功力增减多少，但是拖他一段时间是不成问题的。”
“那你答应我。”殷逸川紧紧握住蔚执风的手：“一旦你们二人开战，一旦战局失利，切不可强撑，切不可争一时长短，切不可叫他有机会伤到你。”
“放心吧。你还不信我的本事吗？”蔚执风笑着安慰道：“更何况，我也没必要在这里搭上性命。我求的从来不是一时输赢，而是与你的长长久久生生世世。别忘了，我还要助你做鬼帝。”
“好！”殷逸川笑着点头。
紧接着，蔚执风度尘出鞘，迅速在宗灵宫里里外外布下结界。
殷逸川站在大殿之中，闭上双眼，用念力催动离殇召唤二十四鬼。
不出片刻的功夫，宗灵宫大殿之中土地崩裂，二十四鬼从地下蹿出，整整齐齐地跪在殷逸川面前。
殷逸川伸出手，放在为首的魑鬼头顶，心中默念自己的祈愿。
同一时间，殿门外隐约传来声响。
“我的好师弟，既已回酆都，为何不来看为兄啊？”那慵懒而充满压迫感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未迟君屠渊。
听到这个声音，殷逸川不禁睁开眼，还是担忧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蔚执风。
蔚执风却对他安慰一笑，轻声道：“做你想做的事。”
说完，蔚执风提着度尘走出大殿。
殷逸川知道蔚执风此刻在为自己争取时间，立刻再次闭上眼，继续对魑鬼使用念力。
不出片刻，那魑鬼似是领会了他的意思，与二十四鬼一道转身，走入大殿中央的巨大裂缝之中，同时不忘回头，引导殷逸川跟上。
殷逸川看着那黑黢黢深不见底的裂缝，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大殿之外，此时仍然安静，听不出有什么异常。殷逸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内心平静下来，快步跟随着二十四鬼进入那不知将蜿蜒何方的深谷。
同一时间，在大殿之外。
屠渊与蔚执风两人，一个立于屋顶，一个在院中央，遥遥对视。
屠渊站在宗林宫特色的血色飞檐之上，手中抱着漆黑的重剑俎上，背后的漫天星火：“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刚才可是北阴太子殿下召唤了二十四鬼？殊不知这安宁祥和的酆都宫城之中，为何要召唤恶鬼出世？可是有什么难处需要为兄帮忙？师弟不必客气，尽管开口。”
“师兄多虑了。”蔚执风道：“二十四鬼本就是殿下仆从，殿下召唤他们也只为清修而已，还没有什么难事需要师兄亲自出马。”
屠渊俯视着蔚执风，静静看了一会儿，嘴角突然咧开一个令人脊背发凉的笑容，幽幽道：“师弟啊，都十七年了，你这说谎的技术怎地一点长进也没有？你们离开酆都不过几日便匆匆赶回，并且不通知任何人在半夜潜入这宗灵宫中，还召唤出二十四鬼。况且，你以为我看不出这宗灵宫里里外外皆设了结界。你现在告诉我，他殷逸川只是为了清修？执风，你我相伴千余年，我对你的一招一式、行动做派都了如指掌，你以为你这点尚不能自圆其说的谎言，能骗得了为兄吗？”
看着屠渊的冷笑，蔚执风收起了和气的面孔，双眸中迸发出嘲讽的寒意：“这说谎的技术，我确实十七年来未曾有过精进，也不屑于去精。师父教授的那么多技艺我尚且还没有融会贯通，说谎这点功夫全靠自我参透，还是留给师兄一人吧。”
“说谎的技术并无增进，但这犀利的话术却是学了不少，看来……”屠渊说着，瞥一眼大殿之内：“是良师出高徒啊。”
留意着屠渊的眼神，蔚执风手中的度尘不自觉地攥紧。
这一动作自然逃不过屠渊的眼睛，冷笑道：“看来今日的师弟，怕不只是想刷嘴皮子功夫，而是已经准备好与为兄开战了。”
蔚执风没有回答，只是冷着脸，缓缓举起度尘，青色剑锋在漫天星火之下熠熠生辉。
屠渊见状，轻叹一口气：“执风，你以为你赢得了我吗？千年来，你我对战，你何曾一次赢过我？”
蔚执风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畏惧之色：“十七年了，师兄已不屑与我切磋了吗？”
“自然不会。”屠渊手执俎上，傲慢一笑：“师弟既然如此有雅致，那为兄便陪着。只是这切磋的后果……怕师弟你承受不起。”
蔚执风没有说话，只是手执度尘一脚踏在土地上，地面瞬间裂开，他一个飞身上前，青色剑芒凶猛地朝着屠渊展开攻势。
屠渊嘴角弯起一个笑，由屋顶飞身向下，迎头反击。
同一时间，宗灵宫地下。
殷逸川跟随着二十四鬼一路向下走着，直到再次回头已经看不到入口处的光亮，周遭只是清一色黑暗，唯有以法力燃出一团火焰在掌心，才能勉强看到在前快步行走的二十四鬼的背影。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渐渐闪出了一簇红光，他低头看看游走在自己手腕上的离殇，有恍惚想起自己曾经在魁兆丧礼时陪着魁颂守灵时，曾遇上魁兆棺椁自己炸开的诡异一幕。当时的他就曾经在魁兆尸身之下的木板缝里见到这样的红光。若没有猜错，那眼前的这簇红光便是当日的源头。
只是为何当时魁兆的棺椁会炸开？是这红光感应到了离殇的存在吗？是因为二十四鬼在寻找他这个主人吗？还是当时囚禁在无量狱的父亲与自己发出的求救呢？
怀着疑问，殷逸川的步速渐渐加快。
不知走了多远，不知走了多久，在这个看不到边界地方，时间与空间都已失去了意义。
此时的殷逸川，背后是无尽的黑暗，前方不知远近是那一簇幽光，唯有身旁的二十四鬼尚是真实的存在。
殷逸川此时开始担心起外面的蔚执风，不知他与屠渊对战此时战况如何，只求他不要受伤。
就在这时，一直步履匆匆二十四鬼突然停下不乏，齐齐转过身来，对着殷逸川深鞠一躬，然后悄然退散，进入周遭无尽的黑暗中。
在这未知黑暗领域中唯一的依赖瞬间消失，殷逸川一时有些惊慌，不知发生了什么。
就在此时，那一簇仿若一直遥不可及红光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仅仅一步之遥的距离，幻化成一道血红色的大门。
这是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大门，往上看不到尽头，不知这门的高低；往左右看不到尽头，不知这门的宽窄。唯有正前方那两片门叶严丝合缝紧紧关闭的模样，才能看出这是一道门。
这门的材质亦是诡异，似是木材，似是石材，似是金属，似是水幕，似是……枯骨。
而离近一看，那门上闪着的血红色并非门本身，而是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的字。
下意识地，殷逸川上前一步，仔细查看。
这上面写着的是一个个人名、籍贯、死亡方式、死后亡魂的归所，正是他在鬼门关前登记署中曾见过的生死簿残影所记载的一切。
殷逸川后退一步，抬起头，眼前这扇门，竟便是生死簿。
谁能想到，传说中的生死簿并非一本名册，而是一扇门。
如若传言不虚，那么这扇门后，恐怕就是传说中三界最可怖的所在——二十四狱。
传言皆说生死簿在二十四狱的入口，又有谁能想到，生死簿就是二十四狱的入口。
生死簿乃是冥界最大的机密，由它来做二十四狱的入口，有谁敢又有谁有本事来到此处，而这当真见过生死簿的，有哪个能全身而退？
如若不是三清天出了一个将三界众生皆做俎上肉的屠渊，怕是这万年来的规矩，无人能破。
可是眼前这密密麻麻成千上万的名字，他有该到去哪里找自己母亲的信息？
殷逸川仰头看着无边无际的生死簿，浑然不知该如何找寻母亲。
就在此时，殷逸川眼前的场景突然变化，原来印刻在大门上的血红色字突然不见了，只留下简简单单一行字，正是殷晚琴的信息。
殷逸川不禁有些讶异，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松就可以查阅生死簿。在鬼门关前的登记署里，只有生死簿上提及的本人到场才可查阅，而此时的他只一个念想便能立刻看到想要查阅的信息。这在鬼差口中连酆都大帝都不能随意更改的生死簿，为何会如此简单地听从自己的心意？
来不及去细想答案，殷逸川立刻仔细地读着那一行字，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生怕落下重要的信息。
而每读一个字，殷逸川的心脏就更凉一分：
殷晚琴，北境寒川枯桑镇人士，死于空历十四年，死因产鬼索命。死后亡魂徘徊人间，于空历十六年于枯桑镇魂飞魄散。
这一行字，殷逸川来来回回地读了好几遍，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此时凝固了。
孔天霖说的竟全是真的，母亲早已魂飞魄散了。
那么鬼门关登记署中的残影便是被篡改的……
那么孟婆告诉她母亲入浮壁的消息便是个谎言……
那么孟婆惨死的原因很有可能就与这个谎言有关……
那么自己进入冥界便是一个早就精心设好的局……
那么这个幕后的设局之人就只有一个……
“嘭！”
身后突然传来一记巨响，殷逸川迅速转过身，本能地拔出萍生。
下一瞬，浑身鲜血的青衣身影摔在自己面前。
“蔚执风！！！”殷逸川惊呼，只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被剥夺了，瞬间窒息。
殷逸川正欲蹲下身去查看蔚执风的伤势，就看到一柄漆黑重剑抵在自己的咽喉处。
殷逸川抬眼，看到脸颊上挂着一道新伤的屠渊对着自己笑。
“果然，还是让你找到了，事情是瞒不下去了。”屠渊笑道，突然提升了音量：“看来还是你输了啊，我早警告过你，这小子是我培养出来的心智无双。说到底，还是你自己低估了你亲生儿子的本事。”
话音落，屠渊的身后缓步走出一个人身影。
殷逸川屏息看着那人，那沉稳的步伐，那华丽的蛟袍，那烧伤与冻伤交融的脸庞……
是他的亲生父亲——
魁广。
作者有话说
第147章 第八章 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