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终散》曈穆

54、守卫48区（二十一）

　　如果命运注定无法改变，你还会选择一往无前吗？

　　女孩瘫坐在铺了一层粘腻液体的废墟中，仰望着天空。

　　以前，她觉得天空被污浊覆盖，于是期望蔚蓝。可等到天空披上蔚蓝的轻纱后，她又不喜了，因为在蔚蓝之下是毫不遮掩的凄惨悲凉，这蔚蓝也就变得刺眼。

　　然而现在，她却是又想看到蔚蓝的天，以及那灼人的太阳。她期盼着阳光能够带给自己一丝温暖，可是愿望从来都只是愿望，于是她蜷缩着抱住了自己，实在是太冷了，太冷了……

　　——莫寒。

　　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两个字，熟悉又陌生，但在此刻似乎没有其他的含义，只有满满的讽刺。

　　“唔……呜啊……唔……”拼命地去忍住泪水，抽噎着、悲恸着。女孩将头埋在自己的腿上，用手臂紧紧地圈住自己，手指攥着破损的队服，自伤口中挤出鲜红的血，就像小小的鲜红色花瓣落在身上一样，星星点点，咫尺之处却又不相系，竟连自己的血液都是这样的孤寂。

　　“呜啊……呜呜……”终于还是忍不住，泪水默默决堤，打湿了衣服，也打湿了想要前进的勇气。

　　——“Momo。”
　　——“Momo！”
　　——“Momo~”
　　——“Momo……”

　　耳畔仿佛响起了她们的声音，每一个人的，欢笑、急切、生气、悲伤的声音，可是现在……还剩下多少呢……

　　——“活下去，Momo。”

　　——哈哈……总是这句话，可是你们知道吗，“活下去”这三个是多么的沉重……我好累，我想睡觉了，可以吗？希望醒来之后，这一切只是个噩梦而已……

　　“Momo……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们……求求你，我不想失去你……”

　　——谁的声音，卑微的，痛苦的……谁的拥抱，好暖和……

　　思绪宛若一缕游烟，携着疲惫的灵魂，在白茫茫的世界飘荡。渐渐地，耳朵得了安宁，渐渐地，心也得了平静。然而小小的光团却又耐不住寂寞，她悄悄地睁开了眼睛。

　　所见到的是硝烟，是焦土，各种各样丑陋的怪物，还有挣扎着的人类。而且，就是这样凄惨的人间还要充斥着丑恶、欲望和杀戮。

　　看着底下饿得互相撕咬的人类，看着底下末世还不忘欺辱他人的家伙，看着底下一群佝偻的身影围着新生的婴儿，看着底下被砍下双腿还攀爬着要去保护孩子的母亲……

　　不忍心再看，她想闭上眼睛，可是闭不上啊，为什么闭不上呢？

　　平静的心泛起凄苦的波澜，她望着乌黑的天空，一个个熟悉的身影浮现，她们有的在奔跑、在和什么东西战斗，有的缩在墙角无助地哭泣，有的像是雕像一样抱着什么，有的躺在某个地方紧皱着眉头，还有的已经随风飘散，只留下缥缈的笑容。

　　这些幻影似乎很重要，但又没那么重要了……她真的，累了。

　　沉重的眼皮将视线封锁，终于可以沉眠……

　　“轰！”可惜巨大的轰鸣声不愿意放过她。

　　光团烦闷地再度睁开眼睛，此刻的她似乎飘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就像是有一半埋在土里的鸡蛋，外面套了一个坚硬又透明的壳子，奇怪的是里面的“蛋黄”少了些什么，只有一个摇摇欲坠的长柱子。

　　至于轰鸣声，原来是这群丑陋的生物在焦急地砸“蛋壳”，在蛋壳的边缘还有一只很小很小的生物在跳脚？似乎还在叫唤，声音尖锐到让人头疼。然后，它就被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人砸死了，空气也一下子凝固。

　　那个人似乎吓了一跳，跳起来一溜烟地逃离蛋壳的边缘。而外面的那些怪物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很茫然？轰鸣声也因此停止……

　　她再度闭上眼睛，想着终于可以睡了。

　　然而“嘣”的一声，几个庞然大物从土里钻出，飞沙走石迎面就朝光团扑来。虽然这并不能伤害到她，但她还是选择了躲开，随即就见大家伙全跑向长柱子。它们想做什么？算了……

　　于是她试探性地闭了下眼睛，结果不出所料一阵狂风吹过，奇异的是她被卷到了不知是哪里的地方，并且耳边响起了枪声和叫喊声。

　　“xxxx！！！”什么？虽然有声音，但是却听不清。

　　光团循声望去，只见面容模糊的女孩瘫坐在地上，左腿失踪了，周围还布满机械的碎屑，有好几条长着锯齿的肉虫子张开了大口，眼瞅着就要将她整个吞食，光团的心和那个叫喊着冲过去的女孩一样，猛烈地抽痛着。

　　她也不由得飞过去，哪怕知晓这么做也没用。可是依旧太慢了，无论如何都太慢了……

　　所以她停了下来，只有一阵风掠过还在坚持着。

　　——没用的……

　　她麻木了，也已经知道了，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场面。

　　然而下一秒，飞溅出的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肉虫子满满的绿色囊液。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高瘦的身影，飞舞着不长的头发，一只手臂成了激光刃，和她一样浮在空中，周围还萦绕一层若隐若现的数字？

　　——是谁？

　　“xxxx……快，把她带走找鹅！”那阵风终于停下，可是危机并没有解除，不知何时又冒出许多红眼睛，将她们团团包围。

　　“别……先消灭它们，我……撑得住。”就算看不清面容也知道她的情况有多糟糕。

　　“xxxx！”风一样的女孩急了，大吼一声。

　　浮在空中的女孩咬了咬牙，突然拦腰抱起推拒着她的xxxx，随即数字一闪，两人的身影消失无踪。

　　但情况并没有好转，一个人面对数十只怪物，不论怎么想都是没有胜算的吧？

　　果然，高个子女孩不断地打着哆嗦，可她还是举起了看上去不是很重的刀，哪怕害怕至极也没有选择逃避。或许也可以说，避无可避。

　　光团有些动容，虽然现下的她已经忘记看到这种场景会动容的原因，但就是莫名觉得怀念、愧疚。说起来……“她”又是谁呢？

　　就在光团陷入沉思的时候，战鼓奏响，挥着刀的女孩没什么章法，只是左一刀右一刀的白费力气，被这些怪物戏弄着，根本杀不了一个。反观她自己，新伤覆旧伤，眼瞅着就快不行了。

　　光团看着女孩这样虽然很想去帮忙，但是心中的麻木——那片暗影牵制住了她的“脚步”。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前往黄泉路。

　　然，奇迹出现……

　　蓝色的身影在这个女孩即将被长枪刺穿的时候出现，这根长枪也顷刻间化为数字碎片。数字，又是数字……

　　虽说不知为何对这东西感到不满，但终究是要庆幸的，也放心了，所以该回去了吧……

　　这么想的时候，她的身体——光团逐渐变淡。在即将消失的时候，眼前已经只剩下沉浸在数字之海喜极而泣、拥抱彼此的两人，以及那醒目的“S”。

　　在消失的那一刻，她露出笑容，以及……不甘。

　　不甘什么呢？

　　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啊，就算再怎么痛苦也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啊！

　　“Momo，去战斗吧，和自己的懦弱……和命运。”

　　不知自何处传来的声音将勇气之火再度点燃，眼前也出现光亮，熟悉的身影再度浮现，温暖的笑容与怀抱驱散了深入骨髓的寒冷，灵魂最终还是找回了自己。

　　她，是Momo。

　　——“Momo，我们一直都在……对不起，但是活下去……好吗？”

　　耳畔再度回响起熟悉的话语，她的心情依旧复杂。只是当光团重新回到人间的时候，她微笑着，拾起了勇气，将新的诺言郑重宣誓。

　　“好。”

　　随即幻影消散，世界再度深陷风雨交加。

　　而那瘫坐在地的狼狈女孩毅然选择了一往无前，黑暗再也无法遮蔽她的双眼。

　　紧接着明亮的瞳孔映出的是——两个护在自己身前，战斗起来束手束脚的——笨蛋。

　　“你们啊……”

　　狂风卷着沙尘掠过，吞掉她的声音，也吞掉乌云，一缕缕斑斓的阳光终于挣开禁锢，毫不留情地刺向人间。

　　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她们一左一右默默无言地战斗，Momo勾起嘴角，终是咽下千言万语，只说了一句：“战斗吧，一起！”

　　——Don’t stop never give u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