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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

  •   那天后来发生的事情,静流都记太不清了。她恍恍惚惚地坐车回到酒店,连苏教授也没见成。好在苏乔松也瞧出她不在状态,也劝她回家。
      “关于课题,下次再说也不迟。”他说。

      回到房间,坐在窗前。阮静流发起呆来。
      路知雨。路知雨。她有多久没有听别人说起这个名字了?
      路、知、雨。
      这三个字被阮静流赋予了太多的意义。在过去,它们代表着一段单纯的感情,一份真挚的喜欢。是火,是光,是魔力。现在,它们更像一则警示,一道咒语,是一把关了感情的锁,也是一扇通往痛苦的门。
      路知雨。她把它们放在嘴边回味。念出的那一瞬间,心里空落落的,仿若失了魂。
      路知雨。她又把它们塞回心底。装了这三个字,心里沉甸甸的,好似压了铅。
      路知雨……
      呵,人生有多奇怪啊!昨天她还犹豫着不敢提起的名,到了今天就被别人大张旗鼓地念了出来,成为谈资一件。
      路知雨……
      被唤作这个名字的那个人啊。漂流在外的时光里,她不是没想过他,可那种感觉毕竟不同。就像是那个人,你知他只是一抹幻影,所以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于是只得小心翼翼揣在心间。偶尔夜深人静,寂寞难耐,才忍不住拿出来,轻轻地念,淡淡地想。可那是影子啊,你知道的。每拿出来一次,便是少一些了。
      路知雨……
      不行!阮静流强迫自己不要再想,坐回桌前干点别的。只是没过一会儿,她就又只想着这三个字了。这下,她开始后悔回酒店这么早了。
      最终,阮静流决定找个人聊聊,哪怕是说些无关紧要的、没人在意的、无所谓对不对的废话……只要能把这颗心填满,把那三个字盖住,怎样都好。打开通讯录,在联系人里划了又划,她拨通了琼林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那头的声音元气满满,“宝宝想我啦?”
      静流点头,“是啊,姐姐,想得紧。”
      “哈哈哈哈,我猜也是。我跟你说,今天早上你姐夫给我做早餐,把鸡蛋给煎糊啦!你说笨不笨,呵呵~我看啊,他要是没有了我,也就只能和外卖小哥私定终生了。还有啊……”
      郑琼林的声音像是一个个快乐的音符,一串一串连起谱出一本家庭协奏曲。只可惜,阮静流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丝毫没有欣赏的余力。她沉默不语,她敷衍回应,她的闺蜜又怎么会全无感觉呢?
      “宝宝?静流宝宝?阮静流?!”
      没过多久,她的异样就被对方发现了。
      “嗯?”阮静流一个哆嗦回过神。
      “你在想什么呢?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是不是出什么事啦?”
      “没有啊。”
      明知郑琼林看不到,静流却还是使劲摇了摇头,为的是甩掉那不该有的念头。
      “可能是上午太累了……”她开始向郑琼林汇报自己的今日的行程。“早上我去Z大了。学校变化可真大,和我们上学那会儿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有吗?”郑琼林不以为然,“你就是太久没回来啦!绿城这几年发展一直很好的呀!”
      “的确。”
      阮静流透过窗户看向外面,街道上车水马龙,一切都欣欣向荣。再没有粗壮的老榕树,再没有散步小径,再没有老人晒太阳、打麻将的小公园,全然看不出原先老城区的模样。
      “姐姐,你还记得大学里王伯那家糖水铺子吗?”她突然提起。
      “当然记得呀,我们总去的,怎么,你今天又去了?他老人家还好吗?是不是还是那么乐呵?”
      “王伯去世了。”
      “是吗……”电话那头有一瞬的停顿,“什么时候的事?”
      “好像是去年冬天。”
      “……”
      “姐姐,”阮静流唤她,带着若有若无的叹息,“跟我有关系的人,越来越少了。”
      “……阮静流!你不是还有我吗!”
      郑琼林的河东狮刺激着耳膜,阮静流一瞬没理由地笑了。
      她低下头,“是呀,我还有姐姐呢。”

      眼看午休时间将尽,郑琼林又对阮静流唠叨了许多有的没的,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虽然话已说尽,她却还是忧心忡忡。作为一个敏感的女人,一名天生的侦探,郑琼林从阮静流的话语里察觉到,似乎有某些意料外的状况发生了。仅仅是王伯去世的问题吗?怕是不止……还有什么?该不会是敏行那个不靠谱的多嘴说了什么吧?!又或者,他们见面了?奶黄包?!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郑琼林立刻慌起来,一个电话拨过去——
      “敏行,你昨天说路知雨去买奶黄包了?”
      “哈?”
      “快说。”
      “没错啊。”
      “在哪买的?”她追问。
      “老婆,”祝敏行发愁的表情几乎可以想象,“这我怎么会知道啊。”
      郑琼林捏住手机,心想,也对,那……“他今天也买了吗?”
      “……你等我去给你看看哈。”从电话里听得出,祝敏行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却还是来来回回跑了一趟,“江小,老大今天给你塞小馒头了吗?”
      “嗯?!没啊,怎么啦?”
      透过电话听到答案,郑琼林的心放下了一半,她可能是多心了吧。
      滋滋声响过去,祝敏行的声音又传过来,“老婆,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郑琼林犹豫了,“我就只是……不太放心。静流刚才给我打电话,我总听着不太对。突然想起你说的路知雨的事,就……”
      “……”
      电话两头无端沉默了片刻,郑琼林很快就看开了。
      “不说了,敏行,是我想多了。可能真是因为太久没见了,我看着她也不放心,听着她也不放心。总觉得她心里藏了太多的事儿,我干心疼,却顾不上。”
      “老婆啊,如果真担心,就哪天再叫她来家里坐坐,这不是回来了吗?回来就好。”
      “对,”郑琼林想起阮静流乖巧的小脸,“回来就好。”

      挂了这通电话,不安的心情搬了家。
      老实讲,当听到老婆的第一声质问,祝敏行的心就凉了半截,生怕是自己暴露了。可整个听下来,又不像。他在办公室里像无头苍蝇一样转了很久,才又疲惫地坐下来。心静不下来,他就抬手取下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用眼镜布仔细擦拭着,复又戴上。
      咔嚓一声,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祝敏行噌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他定睛一看,更头疼了。
      “老大?!”
      受到惊吓的不只是祝敏行,路知雨也被他这大动作搞得一愣,“嗯?干什么呢,一惊一乍的。”
      “没啥,这不想事儿呢吗?被你吓了一跳。”祝敏行把眼镜布攥在手里,略心虚,“我说老大啊,下回进来咱能先敲个门不?你好歹也照顾一下我这脆弱的小心脏啊,要不下次我就找你赔偿精神健康损失费了啊~”
      路知雨瞪着他,像是发现了一个神经病。这门儿他进了不知多少次了,有哪次敲过?
      光是想想不解恨,他又啐道:“有独立办公室了不起了是不?要不是看你资料多,你看我给不给你。我又不是你老婆,才不惯你那些臭毛病。这么多规矩?不行就给我滚出来,就这一个小单间,大家可都瞅着呢!”
      “啊哈哈哈哈哈哈……”
      本来就虚,又被人这么一顿削,祝敏行笑得别提多尴尬了。
      插科打诨过去,路知雨恍然想起正题,“江小说你刚才找我?”
      “啊?没啊?”
      江小你个沉不住气的小笨蛋!可害死我了!
      祝敏行表面故作迷茫,心里的鼓却敲得霹雳乓啷响。他心存一丝侥幸以为自己能蒙混过关,可抬眼一看——呵呵,路知雨还在那站着没动,审视的目光正绕着自己一圈一圈细细打量。
      “祝敏行啊。”路知雨倏地笑起来,那表情别提多邪行了。
      “……啊?”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这两天很奇怪?”
      咯噔——祝敏行的心沉了下去,要完。
      “哪有,”他赶紧又低了头取下眼镜,拿起眼镜布对它从里到外一通精细清理。他还一边擦一边说着,“我不还是那样,整档,归档,上班,下班。”
      可路知雨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只见他慢慢踱步到祝敏行的身边,在他肩上轻轻拍着。
      “老兄,你好歹也是心理专业的,也算我们这里的高级知识分子了。你一想忽悠人就爱擦眼镜的这个毛病,就不能改改么?”
      “……”祝敏行摆弄眼镜的双手僵住了,他苦笑不迭,抬眼就对上路知雨好整以暇的目光,“我说路知雨啊,请你把你这种敏锐地观察力用在侦查犯罪上,好么?”
      “我也不想的,”路知雨耸肩,“就是你这个动作我不知看你做多少遍了。审讯室里,谈判场合,侧写过程中……真的,想不引起我的注意都难。”
      祝敏行无奈地摇着头把眼镜戴上,“我不能说你说错了,但也不是完全正确的。”
      “哦?”路知雨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抬腿一挪坐上了他的办公桌,不走了。
      “你听说过奥姆卡剃刀原理么?”祝敏行问道。
      “愿闻其详。”
      “一般来说,我是不喜欢把问题想得太复杂的。毕竟人的欲望总是简单直接,越想得复杂就越难以运作。”
      直视着做出洗耳恭听模样的路知雨,祝敏行此刻的心情颇为复杂。想说的太多,又不能多说,怎么办?
      “不过最近几天,我开始发现有些事被我想得太简单了。被忽视的细节太多,积累到一定数量才被我注意,于是我不得不推翻一些定论,重新整理线索。不是忽悠人,不是虚张声势,这才是我擦眼镜时在想的。”
      “……无趣。”
      路知雨愣了一下,面无表情丢下这两个字,转身走了。
      祝敏行靠这才回椅子上,看路知雨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本以为会听到什么大八卦,却被拉着灌输了一通不知所云的大道理,他这会儿一定很生气吧。
      “老大啊……”

      其实也不能算是祝敏行忽悠人。他对路知雨说的话都是真的,只不过不是路知雨想听的那些真话罢了。
      昨晚和阮静流谈话过后,祝敏行不免考虑了很多,与此同时也担忧很多。阮静流同他对话时的直白与其说是在伤人,不如说是要伤己。还有她谈起路知雨时的表情……实在不像是“想放手”了。他本来也想再找个机会和小姑娘谈谈的,今天又接到琼林的那通电话……
      祝敏行向来不是缺乏行动力的人,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是最好了。

      下班时间一到,他立刻整装待发。
      “夏副队啊,今天限号我没开车,顺路捎带我一下?”
      “对不住了兄弟,我今天接女儿回岳父家。”
      “心一啊……”
      “接女朋友下班,大哥,不好意思。”
      “江童啊……算了,你没车。”
      “QWQ士可杀,不可辱!”
      “唉!”
      当他正因为搭便车未果而愁得脑仁疼的时候,路知雨站起身来,“走吧,去哪?我今天开车了。”
      祝敏行心肝不由得一颤,连连摆手,你?可算了吧。
      “不用了,不顺路,我干脆打车吧。”
      他转身要走,却被路知雨扳住了肩膀。
      只听对方呵呵一笑,“也行。反正我开车跟着就行了。”
      恶魔!祝敏行恨得咬牙切齿,“路知雨!”
      路知雨不急不恼,从裤兜里摸出一支烟点上,“考虑好没?”
      好汉不吃眼前亏,祝敏行心里的小人儿怂了。
      “走!我走还不行吗?!”

      汽车随着晚高峰车流走走停停,终于开进了老城区市中心。看到目的地的那一刻,路知雨有几分震惊。
      他侧头瞪着老友,“祝敏行,你该不会搞外遇了吧?”
      “你tm放屁!”
      “哦。”
      路知雨的烟叼在嘴里,吸一口,肺里转一圈再吐出去。祝敏行的表情很精彩,他很满意,也放下心。几秒钟的功夫,他看着祝敏行气急败坏地摔门而去,转了一圈,又松了吧唧拐回来。
      “路知雨你怎么还不走?怎么,还准备跟我上去?”
      路知雨脑袋一扬,“正有此意。”
      “不行!没门儿!想都别想!快一点儿,麻溜儿地滚!路大爷你知不知道我今天的计划都被你给搅和乱了!”
      把烟头掐灭,路知雨似笑微笑地看了祝敏行一眼,“那还真是对不起了啊。”

      “……”
      祝敏行很不开心,他甚至有些后悔就这么傻了吧唧带着路知雨来到这里。可是相处了这么多年,他自然最清楚路知雨的秉性。比起放路知雨自己去查出个究竟,把他放在自己的可控范围,更放心。
      无可奈何之下,他指着路知雨的鼻子警告道:“你不能上去,在这等我,回来再继续!”
      转身的那刻,祝敏行想:我tm太难了。

      当第二支烟抽完,路知雨停了车向酒店里走去。如果乖乖听祝敏行的话,等着一会儿再被拐着弯儿忽悠,他就不是路知雨了。
      踏着矫健的步伐来到到前台,他把警证亮出来,“美女你好,我是警察,临时抽查,配合一下。”
      前台美女很是配合,“好的。”
      然而,还没等路知雨先问出个一二三,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祝敏行就一阵风似的从电梯里出来了。P.S.怀里抱着一个姑娘。
      看见站在前台的路知雨,他没吃惊也没生气,反而得救一样抱着那姑娘冲了过去,“快点儿开车去医院!”
      路知雨眉头一蹙,自然分的清轻重缓急,他二话不说转身跑了出去。开车,转向,等祝敏行抱人进来。可偶然的一个瞬间,等看清祝敏行怀里姑娘的样子,路知雨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的脑袋像是被人狠狠抡了一拳,霎时间天旋地转。
      他猛地抬头,“祝敏行!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阮静流怎么会在这里?!你他妈不跟我说清楚?”
      “大爷你确定非要我跟你在这儿说说清?!”
      路知雨瞪着一脸崩溃的祝敏行,又低头去看他怀里表情痛苦的姑娘。
      “呼——”
      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扭头我今方向盘,汽车发动机一声轰鸣。
      “等过后,这笔帐咱俩要好好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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