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正义書》蒋伴先

41、报应

　　刑场这一片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只有两名行刑人手中的火球亮堂的很。不过抬头向西边的山头望去，火红的太阳在云中若隐若现，照出一片火烧云，仿佛是另一个魏家正在执行迂腐的家规。

　　魏大伯斜眼扫了一眼郑仵作，像是递出了什么信息，郑仵作刚喊出一声远窈就被远窈打断道：“既然大伯慷慨，成为郑家之妻便可免去这火刑，那请郑大哥将我和妍羽一同娶进门可好？”

　　“远窈”，郑仵作这一声喊的极其无奈，妍羽刚要插嘴被魏大伯声音压住了，“这不是菜市场，讨价还价？”

　　此时行刑人提醒太阳已经落到山后面去了，再不行刑只怕不吉利啊，魏大伯叹口气握紧拳头喊道：“把郑家媳妇远窈放下来，再点火。”

　　妍羽付诸一笑，清醒地死去总比糊涂的好，这样的结局有些讨厌但也不算是最差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做好了生离死别的准备。

　　远窈一声大伯喊的嗓子破了音，走过去的人爬上台子后瞬间不敢动了，来回转头看着魏大伯与远窈。

　　远窈继续喊道：“既然大伯亲口说过柴妍羽与远寞是假成亲，那柴妍羽便不是魏家人，而我此时既然也成了郑家媳妇，那柴妍羽与魏家又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对魏家以外的人执行魏家家规，又是哪条律法允许你这么做？”

　　“嘶……”

　　魏大伯嘴张一半又被远窈打断道：“如果说是大动干戈到无事收场，会让你这位德高望重的魏家大伯失了面子，不烧死一人难消你心头之恨，那就放了外人，让我这个名副其实的魏家子孙填补你的面子。”

　　“胡说八道”，魏大伯气的牙床子直痒痒，抬手指向郑仵作，刚要开口说话一阵风似的影子划过，撞到他胳膊后没站稳向后仰去，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住，看郑仵作已经摔倒在地，又是一拳砸在郑仵作身上，他才看清楚便喊了一声“魏远寞？”

　　“王八蛋，我当你是兄弟，可你出卖我……”

　　远寞一声声的王八蛋喊着，看热闹的老百姓突然拥挤起来，仿佛是后面的想挤上前看热闹，前面的想往后躲怕磕着碰着自己。

　　举着火把的两个人也懵了，互相看看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一个人正说着过了时辰不吉利会连累咱们的，后背就被一群拥挤的人一撞，向前扑倒的瞬间火把冲着刚刚站在台子上的人砸去，掉在他脚面的瞬间，他闭着眼睛啊啊一喊将火把踢了出去，火把正好落在柴火堆上，大火瞬间燃起。

　　丁炎喊着小羽就冲了出去，用提前准备好的湿布捂住口鼻，只是时间过的太久湿布快干透了。

　　行刑台附近的人群摔倒一片，魏老爷挤过去时只看到妍羽那侧有人在施救便爬上远窈这一侧，急的远窈大喊：“救小羽，爹，风向，救小羽。”

　　魏老爷再次回头时只看到火海围着妍羽忽闪忽闪的，而刚刚那施救人还没有爬上来，他纵身一跳一只手握住木头架子的同时像是握住了一把火球烫得很，下意识甩了两下赶紧掏出匕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妍羽手脚绳子全部被划开，她跳下去后扫了一眼远窈确定没事便直勾勾地朝远寞所在方向奔去。

　　她见人群碍事纵身一跃，“啊”的一声跪在了地上，霎那间后背像是被刀划开一般剧痛，丁炎立马脱了外衣跑过来给她披上，她却像是中了邪，头也不回直愣愣地推着人群往前走。

　　此时远寞和郑仵作依然纠缠在一起，这会武功的和不会武功的打架就像两个孩子在掐架，全然没有什么套路招式，而魏大伯和那两个行刑人早跑没影了，只剩下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知百姓。

　　魏老爷双手已经烫的没有知觉，划开远窈的绳子后两人开始驱赶人群，魏老爷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最上面的狼牙棒，火势的方向倒不用担心，而这玩意儿掉下来才最危险。

　　“带着孩子出来看热闹，不像话。”魏老爷叨咕着抱起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女孩，这边上摔得像叠罗汉，一个一个扶起后，他们吱儿哇乱叫的声音也盖不住妍羽那边的怒吼声。

　　“我本来只是怀疑是你出卖了我们，可看到你揍他，我绝对没有冤枉你”，妍羽喊着一拳抡下去犹如四败俱伤，远寞倒下的瞬间压在了郑仵作身上，丁炎已经拽住妍羽衣服袖子，喊着住手被她带倒在地，她自己也因为后背的烧伤疼的差点背过气儿去。

　　远窈看到后赶紧推着人群挤过来，扶起妍羽就看到郑仵作抬起胳膊“远、远”的说不出完整话，远窈扶着妍羽转过身，背对着郑仵作说道：“好在大家都无事，我不怪你，以后也不想再见到你。”

　　远窈抱起妍羽的瞬间手碰到她后背，妍羽一声惨叫吓得她不敢动了，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叫丁炎帮忙把妍羽扶到自己的背上，“趴着舒服的话你就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丁炎也扶起远寞，看他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心里直打哆嗦，可事情又是因他而起，恨铁不成钢和心疼交织在一起，真是一眼都不想多看他。

　　四个人步履蹒跚的没走多远，就听到魏老爷高喊“不要往那个方向去”，都下意识回头看去，几乎是同时曾绑住妍羽那侧的木头架子坍塌，最上方的无数狼牙棒落下，魏老爷直接扑倒推开濒临危险之中的几名老百姓，瞬间魏老爷淹没在火海与狼牙棒之中。

　　除了妍羽，那情景三人尽收眼底，远窈远寞的一声爹吓得妍羽惊醒一哆嗦，她在胳膊上蹭了蹭眼睛，抬眼就开始撒嘛师傅的位置。

　　几个人赶紧跑过去开始扑火搬木头，有一会儿了才有老百姓帮忙干同样的事儿，两刻钟左右火终于被扑灭了。

　　远窈立马扶起魏老爷，大概扫了一眼，见身上的伤口出血并不多，松了一口气喊远寞背爹。

　　“别～动～”，魏老爷相当吃力的说出这一句，他一直死死的按着身体右侧胸部下的位置，使着劲儿脱离远窈的胳膊躺到地上躺实诚了说道：“这是报应。”

　　魏老爷转动着眼珠看向妍羽继续道：“你爹娘被你师叔杀害时我就躲在不远处的林子里，可我没有去救他们所以这是我应得的报应……”

　　魏老爷强调着“报应”咳嗽了几声，急的远寞冲零零散散的人群喊道：“有没有人去叫大夫，没看到那么多受伤的吗。”

　　丁炎说着我去匆匆离开了。

　　妍羽此时的精神状态就像是刚醒睡毛愣了的小婴儿，听到话后蔫蔫的没有什么反常的表现，魏老爷颤颤巍巍地抬起另一只胳膊去抓妍羽，刚碰到她又无力的垂了下去。

　　远窈轻轻劝着“别说话了大夫马上到”，可魏老爷似乎已经看到那勾魂人再不说就来不及了似的。

　　他喘了几口粗气再一次去抓妍羽的手放到远窈的手上说道：“赵捕快因为调查你三师叔的死因而被杀害，所有衙门都一口咬定是强盗劫杀，我为了妻儿也不能去冒险，救你后我有心收养你却遭到了反对。

　　我知道你干娘是因为失去腹中子而真心养你在身边，可我还是教你武功防身以防万一，这下好了，从此以后远窈替我还债，而你要替我好好保护她，我也就……”

　　魏老爷的手再次垂了下去，妍羽远窈都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再看回魏老爷的脸时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一声声“爹、师傅”，连摇带晃的，此时魏老爷就像一个物件，任由摆弄都没有一丝的反应，远寞起身咬牙切齿的握紧拳头，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郑仵作已经不在原地了。

　　几个人和丁炎走了岔路，回到魏府门口时妍羽不敢进，硬被远窈抓住手说道：“你是希望爹爹死不瞑目吗？”

　　“我……”

　　妍羽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魏夫人，使着反劲儿不敢往里走，“我可以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但我怕你娘看见我就会气晕过去。”

　　“总是要面对的”，远窈话音一落见门槛儿一脸沮丧的迎了出来，走进院里才发现下人们已经开始布置了，远窈他们几个完全没意识到回来的路走的有多慢，魏夫人从不相信到不接受再到难以接受，此时已经哭的没了力气。

　　魏夫人见到妍羽倒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抓狂，竟是同魏老爷说出一样的话：“报应啊，报应啊，哼哼哼哼……”

　　她也不看妍羽，耷拉着眼皮视线对着地板哭笑不得，“老爷当初要把你带回来养，我知道他没救你爹娘对你愧疚，可你当时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谁知道你爹娘得罪的人是什么背景，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逼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后来他说把你送到乡下去了，我还时不时的往他那亲戚家送生活费，就在今年听说那亲戚病危我还特意派张妈妈去照顾，原来都是骗子，报应啊……”

　　远窈喊着娘就去扶魏夫人，竟被一把推开，“滚，这几日不要让我见到你们，等你爹出殡后你们就有多远滚多远，不许再踏入魏府一步。”

　　“娘”，远窈凑过去就会被推开，妍羽看了一眼远窈，那满脸的泪花把自己眼圈中的泪水也勾搭出眼眶了，她默默地磕了三个头转身就走。

　　远窈左右为难，看娘始终没有抬头正眼看自己，赶紧追了出去。

　　“你追出来干嘛？这几日家里不能少了你，出殡那天我一定会去的。”

　　妍羽使着劲儿往下撸远窈的手，可远窈就是不撒手，叨咕着：“这几日你就躲在远寞的院子里，娘她看不见，你这一身的伤还没处理你能去哪？”

　　“我、我”，妍羽一根一根的手指头往下掰，远窈看到丁炎从远处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赶紧扛起妍羽说道：“小丁，这几日就拜托你照顾小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