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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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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随流寻思着人既然好端端地在这里洗碗,那不论有什么事儿都好说,就一屁股坐到了沈天宁对面的台阶上。
他坐得里沈天宁那么近,可是沈天宁并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姜随流尴尬地咳嗽一声,说:“同学,我有事要问你。”
他看不到沈天宁面上的表情,却见他攥紧了手中的抹布,然后甩在水中。
沈天宁的心思很乱,他记忆力很好,自然不会忘记这个人他前几天见过。
这个人来此的目的是什么?是单纯来揭破他几天前的小计谋,想得到什么好处,还是说是沈家派来的……
如果是后者,那……
沈天宁戒备又仇视地看向姜随流:“你想问什么?”
姜随流想问的可多了去了,他想问问张卿亭那天在离尘派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犯了什么错严重到要被罚轮回之刑,为什么所有在场者包括他的师兄对这件事都三缄其口?
他还想问问小亭子受了这么多轮回之苦,会不会怨小师叔当日没有及时赶来救他,他还肯认自己做小师叔吗?
姜随流苦笑一声,将这些思绪压到最深处,故作轻松地说:“我今天经过这里,没有看到那天那个欺负你的大妈,一打听,听说她被你们老板辞退了?”
原来是问这个,沈天宁握紧的拳头松了下来,冷笑道:“不错。你是她亲戚?”
姜随流紧急否认三连:“我可是三好青年,她哪来的福气有我做她亲戚?”
自大狂,没脸皮。沈天宁默默无语。
“不过那位大妈会这么嚣张,她和这饭店的管事想必是有点交情的,你那天菜里放的几条青虫,就算被人看到了,也就是被骂一顿的事,怎么会被开除呢?”
“我只是帮她收拾烂摊子,完全出于一片好心,里面有没有虫子我可不知道。”
沈天宁可没那么傻,眼前这人他又不认识,做什么要承认呢?
姜随流微微一笑:“小弟弟,说谎可不好哟,大哥哥都看到了。”
“谁是小弟弟!”沈天宁嫌恶地扭过头。
“那就小哥哥呗。”姜随流抿嘴又笑,“那辆橘子车踩到的绊脚石是你放的吧,你一早就料准了大妈肯定会去占便宜的,然后瞅准时机去掉包。其实在你来之前,大妈择好的菜已经被野狗弄没了,光这些已经够那大妈被骂一通了,可你还是选择收拾现场,继续掉包,说明你并非只想让她被骂。”
沈天宁没有否认,看来果然和姜随流想的一样。
“只是我想不通,厨房里的人未必看不到菜里的虫子,就算不幸做成了菜端上桌,至多就是换一盘菜的结果,又怎么会开除大妈呢?小哥哥,你告诉我呗,我实在很想知道。”
沈天宁被姜随流左一个“小哥哥”右一个“小哥哥”恶寒到了,脱口说:“我凭什么要和你说。”
到底道行不够,一激就承认了,姜随流站起来,凑前几步,弄得沈天宁慌忙后退。
“因为我这人好奇心很重,如果有件事没有弄懂就会坐立不安。你不说我就天天过来问你一遍,反正小哥哥长这么好看,我就算看个几百次也不会厌的。”
姜随流完全没意识到他这已经算骚扰了,他只是忍不住想调戏调戏小亭子而已。
沈天宁简直气炸,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他深吸一口气,恢复平静,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没有什么难的,只要了解这里面每个人之间的利害关系就好。”
“厨师胆小怕事,不想得罪那女人,偷偷拿掉了青虫没有声张;厨师的助手心眼小,我提前和他说那女人想让自己亲戚顶替他的位置,他就故意又把挑出来的青虫放了回去;当天来这里吃饭的有这条街上的地头蛇,时鲜菜几乎每桌都会点,为了发挥最大效果,助手当然把菜端给地头蛇;地头蛇是狠角色,老板的弟弟向他借了高利贷,不得不讨好他。”
“地头蛇很快发现了虫子,让老板给个说法,老板找到了厨师,厨师怕事将一切推给那女人,杂工好找但厨师难寻,结果显而易见了。”
“大妈不是有靠山吗?”姜随流问。
沈天宁嘲讽道:“靠山什么,在真正的利益面前都不值一提。”
“唉,”姜随流叹气,“小哥哥,你年纪轻轻懂这么多可不是好事啊。”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可以走了吧。”
姜随流察觉到今日的沈天宁似乎有心事的样子,并不想就这么遂了他的愿离开,索性死乞白赖地说:“就不走,实话和你说吧,我现在是个无家可归的人,正想找个地儿待着,发发呆也不错,我看这地儿就挺好!”
沈天宁对他的话半分都不信,怀疑这就是个闲得找抽的人。
姜随流觉得自己应该显得淡定从容些,好歹自己是个师叔辈的人,这样紧张兮兮等对方点头的样子成何体统?
为了成全这份体统,姜随流闲闲地将一只胳膊搭在了泔水桶上,另一只手叉腰,两只脚交叠成竖立的等腰三角状,一派的悠然自得。
沈天宁看着姜随流朝着自己搔首弄姿的样子,心中的怀疑更加笃定了一层。他的身边一直不乏追求者,其中绝大部分是女生,但也有男性。
这样一来,这个怪人接连两次来骚扰他就解释的通了,果然是……
“恶心。”
啊?姜随流怀疑自己听错了,虽然他现在化了一个平凡普通的形,但是这仙家的气质可是由内向外散发出来的,怎么就和“恶心”二字挂钩了?
“沈天宁同学,做人可要讲良心啊,我虽然长得比你差那么点意思,但是好歹个子高皮肤白笑得甜,就连嗓音,也是悦耳中带着点磁性……”姜随流生来自恋,越说越没边,还伸出贼手想要勾搭沈天宁的肩——
“你说我怎么就恶心——”
话还没说完,沈天宁就把姜随流搭过来的手拍掉了,“呵,连我名字都打听好了!我没有这方面的嗜好,你别痴心妄想了!”
嗜好?哪方面?姜随流没有少年那么七拐八弯的心思,狐疑就在心头那么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其他的事占据了。
他这时离沈天宁很近,一下就看到了他颈部露出的淤青。顾不得其他,姜随流按住了沈天宁的肩,缓缓地将他的领口往下扯。
触目惊心!
成片的淤青,好几道长长的划痕结了暗红色的痂,甚至还有烟头烫伤的痕迹。
姜随流闷哼了一声,原来是沈天宁朝他的膝盖踢了一脚。
“滚吧。”
这话起了效果,沈天宁看到对方捏紧了拳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狭窄的小巷少了一人,突然显得极为安静了起来,沈天宁的心里突然有点空,随即他立刻嘲笑起自己来,只是个见过两面,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怎么弄得像前世有缘似的?
沈天宁摇摇头,大概前世有仇的可能性更大些。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过程中难免牵扯到了伤口,可是沈天宁一声都没吭,反而眼神幽暗,心里头数了数伤疤的条数。
还剩两次,快了,马上就能结束一切了。
“小沈,那几个带青花的碟先洗喽,等用!”
“知道了。”
“还有一会送进来先别走,老板要发钱了。”
沈天宁坐下来拾起抹布,格外地平静,沥了水,又把盘子上的水渍擦干净。
世界上最锋利、最快的刀要多少钱?沈天宁默默地盘算着。
他将那套青花的碟送进厨房后,又重新坐回他的小板凳上。
沈天宁数了数钱,塞进裤兜。
有什么东西跳到了他的脚边,声音不大不小,像是个纸盒子。
沈天宁捡起来,是一盒药膏,治跌打损伤的。他瞄了瞄再度出现的身影,把药膏给丢了回去。
“别犟,能减轻点痛苦为何不用?”来人又把药膏甩了回去,“正规药店购买,不掺假,咱们这样摇一摇晃一晃,药效加倍。”
沈天宁眼中的情绪被他睫毛下的阴影掩盖住了,没再推辞,将药膏塞进了裤兜:“多少钱?”
姜随流摸着下巴,回忆着:“六十五块五?”
“没钱。”沈天宁干脆利落,“你说点我能换你的。”
呵,这小子和以前一样啊,不喜欢欠人。
姜随流想了会:“——陪吃,陪聊,陪玩?”
“哦,三陪,”沈天宁总结到位,“行,按钟计费,一小时十块,多出来的半卖半送。”
姜随流:“……”
“我时间有限,你明天同一时间来找我。”
姜随流:“小哥哥,你不去经商真的屈才。”
沈天宁看到姜随流那瞠目结舌的傻样,心里有根弦不自觉地弹拨了一下,他促狭地笑了一下,突然没来由地说了另一件事:
“这个老妈子的女儿其实是老板的姘头,我有他俩照片,老板娘的电话号我也找好了。”
“那你早就可以对付她了,她将得到的惩罚会比现在严重地多,为何……”
为何要做多余的事?
沈天宁说:“因为不等价。”
姜随流哑然,虽然睚眦必报,但是绝对公正,欠多少便要对方还多少。
姜随流不由地庆幸自己并不是这样的性格,否则他心安理得地被小亭子照顾了这么些年,真是还都还不清了。
本着等价原则的沈天宁似乎急于还债,问道:“你想聊些什么?”
“小哥哥这么早就开启收费模式啦?那我是不是聊什么都可以啊?”
姜随流言下之意是问些诸如餐饭有没有按时吃、课有没有好好上、和宋萱萱小姑娘有没有好好谈恋爱这类问题。
沈天宁愣了一下,看着姜随流神情怪异,话语中略带鄙夷:“我拒绝回答你的那些问题。 ”
嗯?小哥哥这么高冷的吗?和长辈进行爱的沟通都不行?
“加价都不行?”
沈天宁“不行”二字还没说出口,便看见对方可怜兮兮的样子,心又有点软了。他一向对人先警惕三分,但是对这人,却没来由地放下了心防。
“好吧,”沈天宁无奈道,“不过不许问奇怪的问题。”
“好嘞,沈小哥真是贴心,不知道沈小哥一个问题值多少钱呐?”
“五块一条,拒绝还价。”
“哈哈哈!”姜随流开怀大笑,“你真是太会做生意了。”
不顾沈天宁的冷眼鄙视,姜随流赶紧说:“一言为定!”
沈天宁现在矮姜随流半个头,从姜随流的视角可以看到沈天宁的头发因为疏于管理显得略长,但是发质十分柔软,摸起来手感想必相当不错。
姜随流鬼使神差地想去摸一下,沈天宁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快速地后退一步。
姜随流错愕,这才记起眼前这个并不是那个可以被他乱揉一气的小亭子。
“走了。”
姜随流挥了挥手。
看着他的背影,沈天宁心情一阵烦躁:“你叫什么名字?”
“嗯……姜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