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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四海钱庄 ...

  •   大邺有两大钱庄,一个是渝州宋家的汇丰,另一个便是岚玥的四海,其他的都是一些地方性的小钱庄。

      这个时代的钱庄,与叶初昕曾经熟悉的银行并不一样,钱庄主营的是汇兑业务,汇丰和四海分别称霸南北,除了汇兑业务以外,也从事少量的存放款业务。

      说起四海钱庄,叶初昕还曾经同桃桃去兑换过一次银两,银票换为现银需支付钱庄一定额度的手续费。钱庄凭票兑换,只认票据不认人,兑换手续简单方便,叶初昕当时还颇为赞叹。

      但赞叹是一回事,经营却又是另一回事,当日她在墨璟暄给她看的众多产业里选择四海钱庄时,并不是因为她对钱庄经营有十足的把握。

      她之所以这么选择,是因为她知道货币流通是商业的根本,她若不把这个看起来最为棘手的钱庄经营理顺了,那么她之前对墨璟暄承诺替他赚钱的筹码也将只会是一句空话。说白了,墨璟暄列了十几个产业的单子给她,其中四海钱庄是最隐秘也最棘手的一个,若她不选,想必她今后也不会再有跟随在暄亲王府门下的资格。

      真是,贵人心都是海底针啊!

      是夜,叶初昕在无风送来的资料里一边做功课一边感叹。

      当然,接下钱庄这桩生意并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墨璟暄毫不遮掩地把他名下的产业告知于她,这么多产业,像四海钱庄这样的,甚至关系到了国家的商业动向,他这样做看似是对自己的恩赐,其实是一个陷阱。

      关于墨璟暄关于暄亲王府,叶初昕知道得越多,就越离不开王府的庇护。从此以后,她只得对墨璟暄忠心不二,如若不然,她只有死路一条。

      哈,于大哥没有说错,投身暄亲王门下这条路,并不比嫁给谢腾逸更好走。她现在所做的事,也如她当初猜测一般,是真真的在与虎谋皮。

      叶初昕挠了挠披散着的长发,端起桌上的清茶喝了一口,继续研究大邺的大小钱庄。

      与此同时,芷兰苑的书房内,正在冥想的墨璟暄睁开眼睛问无风:“她这些天没见天香楼以外的人?”

      “正是。”无风回答道:“除了昨日分别到过醉茶楼、聂家当铺、秋月坊、想容阁、品贤居和城北的码头外,叶姑娘这些天一直待在天香楼。”

      “她倒是聪明,专挑流言多的地方逛。”墨璟暄笑了,接着问:“那关于她的身世呢?”

      “属下动用了隐卫的所有线路,但查无所获。”

      “查无所获,呵,这世界上还有查不到底细的人?”墨璟暄笑得玩味。

      无风行了一礼,低头回道:“属下无能。”

      “罢了。”墨璟暄摆摆手,“这件事暂且放一放。”

      “是。”无风想了想,又问:“那四海钱庄?”

      “和天香楼一样,给她绝对的控制权。”

      “属下明白。”

      “下去吧。”

      无风悄无声息地退出书房,墨璟暄重新闭上眼睛,保持刚刚的冥想姿态,但嘴角的一丝笑意,却久久不曾褪去。

      闭关研究了一天,第二天上午,叶初昕在无风的带领下见了四海钱庄的现任掌柜—苏四海。

      苏四海其人,中等身材其貌不扬,但是长了一张天生会笑的脸。

      叶初昕坐在四海钱庄总号的后院喝了半个时辰的茶了,苏四海说话客气态度恭敬,可就四海钱庄的现状以及叶初昕今日来的目的一直打着哈哈,说话全然不在重点。

      对于苏四海的态度,叶初昕想了想也就猜到了原因。她今日虽着男装,但对于苏四海这样的人精,显然早已看破自己是女儿身。今日他一直顾左右而言他,说不定只当自己是墨璟暄的新宠而已。

      她又仔细听了听苏四海说话,发现这厮虽然每一句话都不在重点,但却每一句都说得恰到好处,有这样的本事,足以见其人城府之深。

      眼见同来的无风也不打算帮她,叶初昕默默喝完杯子里的茶,在苏四海打算感叹民生时政前打断他,“苏掌柜好口才,这一盏茶的功夫,叶某一直听你说,竟然都插不上话。”

      “哎哟,我这逢人就爱说话的毛病。”苏四海抽了自己一嘴巴子,陪着笑道:“让先生见笑了。”

      叶初昕对他这一番托词不置可否,笑了笑,道:“我今日来的目的,方才无风侍卫也交代了。”

      “是是是。”苏四海依旧陪着笑。

      “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钱庄经营苏掌柜你是行家,但叶某是奉了王爷的命来的,总归要有些作为,要不在王爷面前也没个交代。”

      “先生说的是。”

      叶初昕点点头,示意一旁做书童打扮的桃桃,桃桃走上前递给苏四海一方帛书,“这是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四海钱庄的经营计划,还请苏掌柜逐一去落实了。”

      “这……”苏四海打开帛书仔细看了看,一脸诧异:“先生,赎苏某直言,您这计划,真是闻所未闻。”

      叶初昕接过桃桃递过来的茶杯,笑了笑,道:“嗯,这法子确实与现在钱庄票号经营的模式不一样,但苏掌柜能一人撑起这四海钱庄多年,见识想必是比寻常人更广阔。”

      她顿了顿,接着说:“四海钱庄在岚玥一带已建立多年口碑,但却一直没有办法超越渝州的汇丰。故如若再没有些特别的手段,只怕后起的一些小钱庄都能赶上四海,更何况是突破地域超越汇丰了。”

      苏四海仔仔细细看着帛书上的计划,一张娃娃脸上罕见地没了笑容,神情严肃。

      叶初昕看了看他,微微一笑:“看来苏掌柜对这个计划疑虑甚多,那叶某就再问你几个问题。”

      “先生请讲。”苏四海收起帛书,拱手回道。

      “现在四海钱庄的收益口碑在业内如何?”

      “不瞒先生。”苏四海道:“四海钱庄虽起步晚,收益口碑不敢说比老字号汇丰好,但确是能与之比上一比的,尤其在漓国北部,基本是我们的地盘。”

      “那再问苏掌柜,如若按寻常的经营法子,四海能超过汇丰么?”

      “至少在三五年内,没有可能。”

      “好,那如若我们用了帛书上的手段,最坏,四海钱庄会如何?”

      苏四海斟酌一番,道:“至少半年内,收益会骤减。”

      “那半年之后呢?”

      “若这一法子实施得当,半年之后,或可盈利。”

      “好,既然有盈利的机会,为何不争取呢?”叶初昕问:“不博一回,四海钱庄永远只能做漓国第二,遑论大邺第一?苏掌柜经营四海钱庄多年,这份抱负,只怕比叶某的还要大。”

      苏四海陷入沉思。叶初昕也不打断,慢悠悠地喝着茶等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抱拳对叶初昕行了一礼,道:“苏某愿意尽力一试,但凭先生吩咐。”

      “多谢苏掌柜信任。”叶初昕起身扶起他:“叶某来之前已经禀明王爷,我这次来四海钱庄,只出主意,具体要怎么操作,全凭苏掌柜安排。”

      “多谢先生。”苏四海一头冷汗:“那接下来……”

      “接下来?”叶初昕微微一笑,“接下来,当然是要让整个岚玥城乃至周边的州府都知道四海钱庄的计划。”

      叶初昕其实是个倔脾气,这倔脾气呢用两句话可以概括,一是吃软不吃硬,二是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

      天香楼那一回,掌柜宋喜不见得多信任她,但好在是尊敬的,所以她也就兢兢业业尽职尽责,可这四海钱庄的苏掌柜,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好好合作,所以她也没客气,借暄亲王本尊的威名狐假虎威。

      不管外人怎么猜测她的身份,但现在怎么说她都是暄亲王的人,而且她是同墨璟暄的贴身侍卫无风一起去的,只要无风不反驳,那她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是暄亲王本人授权的,任他苏四海再劳苦功高,也只能照命令办事。

      从钱庄出来已是正午,叶初昕对无风道谢,请他先行离去,然后便带着桃桃在大街上游荡。

      “小……少爷,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桃桃跟着她走了两条街,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嗯……没想好去哪儿。”叶初昕停下脚步,回头问道:“你饿不?”

      “饿……”桃桃眼泪汪汪。

      “好吧,那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

      “好嘞。”

      叶初昕大步往前走,桃桃一路小跑跟上。

      两人又走了一条街,却见街角处围了一群人,叶初昕想着左右今日也无聊,看看热闹也无妨。

      她和桃桃往里挤了挤,见人堆中间倚墙坐着一个男人,他低着头看不清面容,面前放了一把剑,剑下压了一张草纸。

      叶初昕仔细看了看纸上写的内容,大意是自己急需一百两银子,谁若愿意出这一百两,他就将这自己卖给谁。

      说实话,她这二十多年见过无数小广告,却没见那个广告比这个简洁的。首先吧,你要一百两也不是个小数目,那这一百两是要干嘛呀?还有嘛,说谁出钱就跟谁走,那你总得说自己有什么本事,就算啥本事都没有,说自己有力气也行啊。

      当然有这些疑问的不仅仅是她,围观群众更为愤慨。

      “哎,这好手好脚的一个大男人,乞什么讨嘛?”围观群众甲说。

      “对嘛,况且他也没说明要钱的缘由,你看他穿着也不差,多半是个骗子。”围观群众乙道。

      “是呀是呀,张口就要一百两,我看只有傻子才会给他钱。”围观群众丙附和。

      “你身上有多少钱?”桃桃正看得起劲,冷不丁听见自家小姐问道,她没多想拿出随身的钱袋看了看,除了一个五十两的银锭,其他都是一些碎银子。

      叶初昕伸手拿过钱袋数了数,只有六十来两,她又摸了摸自己身上,今日她换了男装,身上也没有带钱。

      她想了想,解下腰间的玉佩,连着钱袋,一起放在地上的草纸上。

      “这里有六十两现银,加上这个玉佩,你去当一当,应该有一百两了。”

      桃桃目瞪口呆,一旁的围观群众也傻眼了。

      围观群众乙搡了搡一旁的围观群众丙,两人异口同声:“还真有这种傻子!”

      一片熙攘的议论声里,地上的男人终于抬起头,看向叶初昕。

      这是一张还算好看的脸,虽满面风霜之色,但却不怎么落魄,唯独一双眼睛却寂静如死水。叶初昕有些意外,笑了笑,指了指地上的银子,问道:“不要么?”

      男人看了看地上的银两和玉佩,又看了叶初昕一眼,拾起钱袋和玉佩。

      叶初昕点了点头,拨开看热闹的人群往外走。

      没走几步,跟在她身后的桃桃扯了扯她的袖子,她回头,看见刚刚的男人也跟在身后,她一拍脑袋,对哦,还没交代呢。

      叶初昕停下来,转身对着面前的男人笑了笑,道:“嗯,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这银两和玉佩就当我送给你的,希望能帮到你。”

      男人低着头没有反应。

      叶初昕也不指望他道谢,拍了拍手,“那便各走各的吧。”

      她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大步往前走,可没走几步,桃桃又扯了扯她的袖子,她再回头,果然,那男人还跟在她们身后。

      “哎,你怎么还跟着呀?”

      男人低垂着头依旧不吭声。

      叶初昕抱着胳膊想了想,正色道:“你真的不用再跟着我了,我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今日送你一百两只是我心情好而已,所以,不要跟着我了,明白吗?”

      她皱着眉头看他,好一会儿,这男人才抬起头,眼神中无波无澜,声音黯哑晦涩如同几十年没有说过话,他问道:“你不问我要一百两做什么?”

      “既然要送你,为何还要问用途,况且……”叶初昕指了指他怀里的草纸道:“你写的字磊落有风骨,能写这样字的人,也不像坏人。”

      男人的寂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良久,他对着叶初昕行了一个大礼,郑重道:“多谢。”

      叶初昕笑了笑,摆摆手:“就此别过。”

      说罢她便转身,保持县衙师爷的走路姿态,大步往前。

      “敢问恩人贵姓?”背后传来黯哑的声音。

      叶初昕摆了摆手,没有回头。

      “小……少爷,我们要去哪里吃饭?我们现在一文钱都没有了……”

      “对哦,一文钱都没有了……不怕不怕,钱财乃身外之物,咱们回府吃……”

      男人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又看了看手里的钱袋和玉佩,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四海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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