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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死别(三) ...

  •   它试图去拱一拱,闻一闻那个男人,可男人只是惊恐的嚎叫着,手中顺手捡起来的弓也胡乱挥舞着。

      小黑被弓抽了一下,它明明是感觉不到疼痛的,可还是下意识的哀嚎一声。

      那条黄狗突然冲了过来,扑到了小黑身上,两条狗凶猛的打在一处,可黄狗又怎么能打得过身形比它打了一半的小黑,没几下就被小黑摁在了爪子底下。

      小黑并不想伤害这只承担着它以前任务的黄狗,它看着连滚带爬逃走的男人,忽然明白了什么。

      它早就死了,所以不会疼也不会饿,那些固执的和生前相似的习惯,只是它不肯相信这点罢了。

      它不肯相信自己是被自己想保护的人活活打死的,不肯相信自己再次醒过来是在路边的臭水沟里,浑身上下散发着腐肉的气息。

      小黑就那么迷迷糊糊的走了很长时间。

      它不知道自己想去哪,感觉不到痛,走到爪子都磨破了,在身后留下了长长的印记,它是想回家的,可却走的离长安越来越远,经历过被无数人驱赶后,最终倒在了一个小村子的路边。

      大黄狗还在奋力挣扎,小黑悲伤的看了它一眼,突然仰头长吠起来。

      下一刻,它猛的冲了出去追上那个男人,一下子就把他扑倒在地。

      男人甚至还没能看清到底是什么扑倒了他,黑影瞬间就笼罩了他的视野,一阵剧痛过后,男人疯狂挣扎的手脚再也不动了。

      血腥的气息从牙齿间弥漫开来。

      小黑只在捕猎时尝过这种味道。

      它摇摇晃晃的走开,不再去看那个男人,也不去管那只跑到男人身边充斥着悲伤气息的同类。

      小黑突然很想回到那个小村子里去。

      刚抬起爪子,它忽然想到那个人此刻就在这座城里。

      小黑突然察觉到了一阵安心——它真的很累了,它嗅闻一阵,找到了一处灌木底下的土坑,那里铺着厚厚的落叶,闻起来很令人安心......

      就像是第一次见到那个走路不太稳定的人类时。

      小黑趴下来,闭上眼睛睡着了。

      官兵们追来时,片寻不到那只身形庞大的黑狗,他们最终在一处找到了一具犬类的白骨,可看情况,要不是死了几年以上根本不可能腐化成这个样子,在这么一个人来人往的路边,这么大一具白骨又怎么可能默默在这里待到腐化呢?

      段然冲进长安后,忽然发觉了一个问题。

      他不认识路。

      但幸好还有一个办法——作为都城的城市里的构造都是差不多的,他记得清江府的房屋布局都是什么样子,心中对比着长安的布局。

      叶唤安辞官后,姜家现在住的是舞阳侯府,皇帝没有封几个王爷,只要在皇宫附近找,就肯定......

      段然忽然刹住脚步,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府邸。

      如果他不是傻了,那大门之上挂着的牌匾写的确实是“舞阳侯府”几个大字吧?

      笔画落笔锋锐硬挺,是个似曾相识的字迹,他记得他以前教过九弟叶传书法,眼前的字迹已然是自成一派的大家风范,可也还是能看出从前的叶传的风骨。

      若非是御笔钦赐,恐怕也配不上这侯府。

      可为什么牌匾上还挂着白绫百花呢?门口的石狮子上也挂着这些,这算什么?

      太可笑了吧!

      段然只感觉浑身冰冷的如坠冰窟,愣愣的在原地站了半天,侯府门口来来往往的人都奇怪的看着他,可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舞阳侯府上下仿佛笼罩了一层阴云。

      虽然按照小侯爷姜砃的吩咐,在正式出殡的那天之前都不许别人来侯府祭拜,就连陛下派来的人也没能进灵堂,可也架不住府中的下人伤感。

      老管家愁云惨淡的叹道:“这么大个家业,以前怎么说还有这两个兄弟互相扶持着,转眼间就剩一个人了,这还能算个家吗?相爷......怎么就走的那么早呢?”

      慧极必伤,这千古定论仿佛魔咒一般再次笼罩在这千年古都。

      姜砃定定的看了这诺大的院子一会儿,身后跟着的心腹问道:“爷,这院子以后......”

      姜砃没有立刻回复他,整个人一直都愣愣的。

      心腹看着直心疼,他是晋朝立朝后姜砚亲自给姜砃选的心腹,一直都陪着小侯爷,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那个在长安街上纵马往来,喜便跳脱雀跃,怒则扬鞭横扫的姜砃还有这么一面?

      舞阳侯府是丞相府改的,占地极大,可实际上绝大多数地方都是无人住的荒屋,也就只有姜砚和姜砃两兄弟的院子和下人住的地方能看到人烟。

      这件院子是姜砚的住处,布置的很简单,主要是它的主人平时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姜砃边走边缓缓拂过院子里载种的海棠花花株,忽然笑道:“我哥以前,就宝贝这几颗海棠和那把剑了。”

      “爷......”

      姜砃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脸上有些怔愣的神色一扫而光:“是不是到时间了?那就走吧。”

      话音刚落,一阵嘈杂声响突然传来,姜砃皱眉道:“怎么回事?不是说了不让别人来祭拜吗?放人进来了?”

      姜砃快步走出院落,没走几步便和一个匆匆赶来寻他的下人遇上,下人急道:“小侯爷,不得了了,门口突然来了个人,死活非得要进咱们侯府,怎么说都行那边直接动起手来了!”

      “来的什么人?”

      “不知道,一个瘸子,打架可厉害了。”

      姜砃脾气爆这件事整个长安谁人不知,他捏了捏拳头,露出一个森冷的笑容:“好啊,小爷我正愁没人来给我出气呢,走!再把京兆府尹的衙役给我喊过来,我今天非得......”

      “姜砃!限你五个数,你他娘的给老子出来!不然别怪我把你马鞭子撅断!”

      还没等气势汹汹的姜砃迈开步呢,一声怒喝突然间传来,内力之雄厚直接传遍了整个侯府。

      下人们都心道这找事的到底是什么人啊能这么横,不要命了?

      可心腹却忽然看见,方才还怒气冲天不可一世的姜砃愣住了,他猛的睁大双眼,就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难以置信的事情般,用了天底下最快的速度甩开所有人冲了出去。

      “我没想到你真的活着,我还以为我哥之前说的话是他在安慰我呢。”

      姜砃领着神色阴沉的段然,两个人一前一后往侯府里走,他们两个身边没有跟着任何其他人,说着说着,姜砃回头道:“我还没问你腿怎么弄的,我给你找个大夫看看......你怎么不说话?”

      段然停下脚步,抬眸看着姜砃:“你要带我去哪?”

      姜砃道:“你在我家里呢,我还能带你去哪,一路远来累了吧,我先给你找个房间休息,然后再......”

      段然突然一把抓住姜砃的衣领,直接将他抵在了墙上,后背和墙面碰撞的姜砃神色一变,喊道:“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姜砃,你明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你是个会想到照顾别人累不累的性子?”段然情绪已经快崩溃了,他双目通红,手也在止不住的颤抖,“我从长白边上,一路赶了回来,不是为了听你和我耍脾气的。”

      “姜砚在哪?姜唤安他人呢?”

      “......”姜砃歪着头,睁大双眼盯着段然,脸上的神色瞬间跌到了零点,“我和你耍脾气?哈哈,叶公子,真有意思!这是我家,我还没有资格说一句让你在哪待着了?”

      “谁和你说这个了,我要见唤安!”

      姜砃嗤道:“那是我哥哥,怎么在你口里就好像是你的人了?”

      段然一愣,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抵着的人是叶唤安唯一的亲人了。

      是啊,这个人当然有资格对他发脾气。

      他从前和姜砃的关系也不算好,总是认为姜砃秉性虽无大错,手段却太过残忍,动不动就要拿鞭子抽人,每次他一回清江府,十有八九要撞上一回姜砃当街打人的事情,每次都得吵一架。

      偏生姜砚是向着他的,每回姜砃回家后,都要被罚抄书。

      段然缓缓松开姜砃。

      他想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不单单是因为这些日子的奔波,要不然那么骄傲不逊的姜砃怎么没有接着和他吵架呢?

      “......我们姜家欠你们叶家的。”两人之间近乎死寂的沉默了一阵,姜砃用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着段然,“我不是不让你去,可你也该猜到了,要不我哥他为什么非得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才......但你要是非得想去看看,就去吧,我哥他说不喜欢自己躺在那里旁边还吵吵闹闹的,我推了所有想来祭拜的人,可要是你的话怎么都无所谓了吧。”

      叶晗之于姜砚,是命中劫,也是心头血。

      为他扫清四海,为他护一朝安宁,为他寻觅天下,到最后......竟然连自己的性命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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