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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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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折.
孟榴昀长身玉立,伞下热情相邀,可惜施然不是女子,只想着不顶着雪就是好的,孟榴昀那么大个杵在这儿,还能挡挡风,便欣然接受了。
一把伞塞下两个大老爷们,显然是不够好看,两人跟个四腿螃蟹似的,不得章法。雪天路滑,御道被人扫过,虽是好走一些,也难免踉踉跄跄,施然脚下一个打滑,本能地拽住了孟榴昀的袖子,只听对方嘶了一声。
他心想,坏事了,这位是刚打了板子出来的人,莫不是被他牵扯到了伤处,他松了手,连连道歉,“孟大人,实在对不住,我不是成心的,你没事吧?”
“我说怎么我没见着施大人的面,原来施大人是在我受罚时来的,怪不得我只挨了几下,皇上便把我放了。”孟榴昀干咳了几下,冲他笑了笑。
施然脸上一赧,“可别这么说。”皇上看重孟榴昀,有他没他都能找个由头把孟榴昀给放了,做戏给那群老头看呢。他单纯是惹怒了皇上被赶出来的。
孟榴昀意味深长地勾勾嘴角,只看他。
施然一把夺过伞,道:“我来拿吧,小心别又碰到伤处。”
孟榴昀身量比他高,施然胳膊往上伸了老长,才将将把人装下,袖子一个劲地往下掉。
孟榴昀忍笑,道:“辛苦施大人了。”
“不辛苦,不辛苦。”
走出望仙门,雪小了一些,孟榴昀额上已有了薄薄的汗,平添几分春色。孟家人生得好。又会选老婆,年节里进宫来谒见的女眷,各个长得漂亮,只是不大爱理人。虽说施然是先皇跟前的红人,可那些夫人自持清贵,见了他只垂头一笑,聚在一起捧着暖炉细声细气低头耳语,笑声也细细的,不屑和他攀亲带故。施然在旁边一个人蹲在地上玩先皇给的金丝百花蹴鞠,听不见她们到底在笑什么。
施然原想着,入了宫估计要折腾到午时,还能在宫中蹭口饭吃,看雪下大了,便嘱咐轿夫先回去。谁料刘琤这么快叫他滚,又没了大氅,此时幕天席地,好不凄凉。
孟家自是不同,人家规矩森严,一顶轿子在宫外老老实实地候着。
施然手搂在袖中,盘算着若是孟榴昀回家,走柳叶巷,倒是经过自己那处,便道:“孟大人先请吧,若是路过我家,还劳驾请帮我叫顶轿子。”
他苦笑着摸了摸膝盖,“我走几步路,就觉得腿疼。”倒不是施然身上有什么痼疾,无非是懒得动罢了,方才还被刘琤摆了一道,白白跪了,如今浑身上下都不是滋味。
孟榴昀想了想,道:“雪天过去,来回又是一炷香的功夫,施大人在这里干等着恐怕不好受。我这顶轿子倒是坐得下两个人,只不过要委屈施大人了。”
“不委屈不委屈。”施然从善如流。
从望仙门走,先过卯门十字街,往北去,倒是几条铺席闹市,年关将近,匹帛香药,金银珍珠一溜敞开罗列,华光璀璨,细雪落到这里也成了薄紫的烟气。孟家的轿子倒是颇为宽敞,不但大而且香,帘内隐隐飘着一脉芬芳,倒不是外面那种熏衣的味道,具体是什么滋味,施然也说不上来。
“施大人用过饭没有?”
施然有些有气无力,“用是用过了,就是……”就是可惜他苏州的茶。
“邻街落凤楼最近进了几封武夷茶,虽不大新奇,也是可以入口……”
孟榴昀刚被打板子回来,依旧脊背挺得笔直,真是坐有坐相,站有站相。施然就不行了,他浑身没一根硬骨头,又被轿内暖融融的香熏得有些倦,瘫成一团泥,不自觉把孟榴昀挤到角落里了,听他一言,瞬时间弹了起来。
施然想起落凤楼他们家唱小曲的小姑娘也是挺漂亮的,那里的点心更是一绝。孟榴昀也是个天人之姿,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亏,便顺杆子往上爬道:“那咱们坐下一叙?”
孟榴昀微微一笑,立即拉上帘子和轿夫说改道。
这顶软轿又晃悠悠往隔壁街过去了。
施然十分受用,想着得亏遇见孟榴昀,至于到底是孟榴昀被打板子牵连到他被刘琤罚跪,还是他被刘琤罚跪导致孟榴昀没被打板子呢,也没什么追究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