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藕成精》Starrism

18、第 18 章

　　回屋路上，夜凉如水，落雪凝冰，陈无踩着一层薄雪，双手合掌往掌心吹气，心里还在思虑沈文的事情，没想到那人竟会是一只狐妖，你能想象到会有这么一只平凡的狐妖吗？
　　传说中的狐妖都是魅惑之物，那像沈文啊，长得普普通通。
　　这不正想着，余光就瞅见古灵精怪的沈夏莲。
　　夜来寒风起，那原本应躺在被窝里睡得沉沉的丫头，将门开了一丝缝，也不知从那里搬出来张梯子，搭在房外，顺着梯子爬到了房顶去。
　　此时雪还下个不停，落到沈夏莲的肩上。
　　陈无有点担心这丫头会摔了下来，也跟上去了。这丫头还真是野，六年前偷溜出府，遇到自己。现在趁夜爬上屋顶，又遇到了自己，也不知是孽缘还是什么。
　　沈夏莲爬上去，双手双脚并用，小心翼翼寻了个位置坐下，等到她坐好，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个青袍少年，眉眼如尘，不似凡尘之人。
　　沈夏莲眼睛亮了亮，“你你你你……”
　　陈无笑了笑，“你没事往房顶跑，算怎么一回事？”
　　沈夏莲红着脸道：“我就是想来看看月色。”说完，沈夏莲往天空看去，如梨花般的白雪一片接着一片往下籁籁地飘……可今天的天空，夜色啊，无论是星星还是月亮，都没有。
　　“骗人。”陈无道。
　　沈夏莲在他面前红了脸，她余光瞧见少年俊朗的模样，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是任何星辰都比不了的。
　　白雪为证，她动心了。
　　她曾经以为自己身为一根莲藕，这辈子是不会动心的，可是当她多看了陈无一眼，她发觉自己可能是喜欢上他了……
　　是喜欢。
　　一定是喜欢。
　　“我……睡不着。”沈夏莲哽咽道。
　　陈无将自己身上的那件大氅取下，披到沈夏莲身上，带着点温柔地问，“为何睡不着呢，沈小姐若是告诉我，我还能给你解解忧。”
　　“我想嫁人了。”
　　陈无怔怔地望着她，显然是没想到竟会有这般大胆的女子，“你说什么？”
　　沈夏莲羞着脸重复道：“我想嫁人了。”
　　陈无面色如常地拍去自己肩上的雪，“沈小姐还是继续烦恼吧。”
　　沈夏莲闻言，失笑，这人也太可爱了吧。
　　沈夏莲带着讨好意味地道：“你能帮我解除烦恼吗？”
　　陈无坚定地摇头，“不能。”
　　沈夏莲嘟嘴，“你真是扫兴。”
　　陈无道：“沈丫头，现在是冬天，不是春天。”
　　沈夏莲笑道：“就是因为不是春天而是冬天，所以才思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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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这一天，府上张灯结彩，如火如荼，好不热闹。

　　一向嗜睡的沈夏莲今天出奇般起了个老早，唤来玉露为自己梳洗打扮。马上就要到新年了，新年新气象，沈夏莲换了件大红色的衣裳，看着上面栩栩如生的莲花就感觉心里一阵暖意，不是为了这莲花，而是为了绣这莲花的人。

　　她娘亲当温柔大方，秀外慧中！

　　沈夏莲喜气洋洋踏出门，迎面就遇上下人搭着楼梯挂灯笼，就连那翘起的飞檐也挂着些灯笼，花花绿绿，看起来着实是喜庆。

　　路上碰到了陈无，见他还是那件道袍，沈夏莲就有些不明白了，这人是不是只有这一件衣服？

　　真可怜，长得这么好看的人竟然连一件新衣服都买不起。

　　于是沈夏莲看向陈无的目光中包含着深深的同情。
　　沈夏莲心里感慨万分，不过要是陈无娶了自己，那就不会那么穷了！

　　什么鬼？
　　陈无一下子就被这个眼神弄懵了。
　　大清早的，大家高高兴兴的，你露出这种眼神？这么看不起我吗？
　　好伤心哦，难为我还有点喜欢你。

　　不过陈无也知道这个小姑娘有点鬼灵精怪、异想天开，脑袋里不知道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跟着自己回破庙，要不然前几天也不会说出那番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
　　这么小，就想嫁人了……她到底会嫁给什么人呢？

　　“陈道长早上好。”沈夏莲首先打招呼，眼里同情的目光没有丝毫的变化。
　　只是眼神中带着些许爱慕。

　　陈无也瞧见她眼里的爱慕，心里为之一怔，这人真喜欢我了吗？
　　他虚心地笑道：“沈小姐叫我陈无就好，不必这么客气。”

　　沈夏莲笑得一脸端庄：“陈道长说笑了，喊一声陈大哥倒是可行，若真是喊陈无，那也显得我太无礼了。”

　　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无心里腹诽，面上笑容如常，“沈小姐今日起得可真早。”

　　沈夏莲理直气壮地回答：“我一向都起得这么早的。”

　　身后的玉露被这句话惊到了，小姐，你不感觉脸疼吗？

　　往日里，是谁赖在床上怎么都不肯起？唯有拿些食物到床前，闻着味了，才肯爬起来。

　　陈无点点头，“这倒是不容易。”

　　沈夏莲呵呵笑了两声，“陈大哥这么早是要去那里？”

　　“算命。”

　　沈夏莲吃惊：“除夕你都不闲着？”为了生活要如此奔波，可怜的陈道长。

　　陈无感觉得到这个小姑娘看自己的眼神更加……赤裸裸？

　　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陈无想了想，说了句告辞。

　　师父曾经说过，凡事都在于日积月累，有道是“三日不弹，手生荆棘”，他要是一日不算，就会对这项技艺生疏。而且，他很喜欢给人算命。

　　跨出大门，正巧府上的人在贴春联。

　　左边是一年四季春常在。

　　右边是万紫千红总是花。

　　横批，万象更新。

　　陈无笑了笑，他无父无母，师父也死得早，习惯一个人独行，一年如一日的生活，到底是不懂这些人追求新年新气象的道理。

　　今天除夕，大街小巷的人很少，来去匆匆，也没有那闲工夫算命，倒是有个小孩跑来问，他今年的压岁钱能得多少，陈无算到他有一笔意外收获。这个小孩有意外收获，而可怜的陈无除了出去沾了一身风雪，此外就什么收获都没有。
　　回到沈二哥的府邸时，已经临近傍晚，天空稍有些昏暗，大抵上还是看得清前方的路。不过等到陈无沿着路线返回到门口，才知道什么叫做有钱任性，半空中挂着的天空照亮了笼罩着这座府邸的整片天空，竟看不出一丝黑暗。

　　陈无见此情景，不禁摇头，将头上的风雪拍去，同时笑得无奈，这是他懂不得铺张浪费。

　　才走进去没多久，迎面就撞上玉露那个小丫头，陈无本想着招呼一两声，没想到那个小丫头看见他撒腿就跑？怎么跟她主子一个德行？

　　陈无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看来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
　　等到他悠哉游哉走回房间，将一身寒气关在门外，点了一盏灯，从柜子中抽出一本存放的书册，自己一个人拿着书看得是津津有味。算命不能荒废，读书更不能荒废。等到陈无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外面的夜色伴着灯火，当真显出新气象。

　　他摸了摸肚子，放下书，以往这个时候就会有人送饭菜过来，莫不是今天太忙忘记了？呃早知道就应该买几个馒头回来。

　　去厨房瞧一瞧吧？

　　陈无正准备开门，门就从外面被人打开，他定睛一看，是沈二哥的小厮。

　　小厮恭恭敬敬地道：“我家公子请你去吃年夜饭。”

　　“年夜饭？”陈无有些吃惊，他听说过这种东西，但是从未尝试过，四海为家又何来的家，听说这年夜饭是要和一家人吃的，沈二哥邀请自己算什么名堂，“莫不是你弄错了？”

　　小厮愣了愣，笑道：“陈道长你说笑了，这可是我家公子真心实意的宴请，请你跟我来。”

　　陈无犹豫片刻，还是不想拂了沈二哥的面子，那就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厮领着陈无走了。

　　等到他们走远，一个俏丽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陈无的房外，即使是风雪也挡不住她嘴角狡黠的笑。她推开门，溜了进去，将手中的包袱放在床上，拍拍手，离去。

　　本姑娘送你的，不用谢。

　　陈无跟着小厮来到大堂，此时这里的一张桌子上摆满佳肴，桌子跟前的烛火燃烧。

　　沈二哥看见陈无来了，邀请他入座。

　　陈无拒绝道：“沈二哥，我只是一个江湖过客，又不是你们家的人，今天你们在这里吃年夜饭，何苦加上我呢？”

　　沈江卫抱拳笑道：“此番押镖若不是有陈兄弟在，我们镖局怎么也要损失一些人，那都是跟着我的好兄弟，可是因为陈兄弟，我的那些兄弟毫发无伤，对我而言陈兄弟简直就像家人一般，这顿年夜饭，陈兄弟你一定要和我们一起吃，不然我将你请到府上来有何意义？”

　　陈无推辞：“这样不好，不好。”

　　“有何不好？陈大哥你就坐下和我们一起吃吧。”

　　从背后传来宛如黄鹂般清脆悦耳的声音，陈无听这声音就知道是那沈家三小姐，他虽知这丫头是妖怪，但也不知是什么样子，听这声音，莫不是黄鹂妖？

　　他心里觉得好笑，不由自主坐下。

　　沈江卫见自己说了这么多话，陈无不为所动，反倒是自家小妹说了一句话，陈无就坐下了，心里感叹，难怪自古就是美人计最管用。

　　今天这顿年夜饭，不光有沈老爷、阮氏、沈江凌、沈江卫、沈夏莲、陈无，就连沈文和玉露也坐下。

　　陈无和沈文对视一眼，随即松了一口气，连这个家伙都上了桌，自己在这里坐着也不为奇怪。

　　沈老爷首先发话：“今天是除夕，是个好日子，大家都是家人、朋友，就不要客气了。”

　　既然沈老爷都这么说了，那陈无也就放心大胆吃。

　　他喜素，对肉类无感。

　　而沈夏莲就属于无肉不欢那种，等她将自己的碗用肉块填满的时候，忽然瞥到旁边陈无的碗里，尽是素菜，顿时呼吸一屏。

　　这个人一定是害羞吧，毕竟这是我们一家人的年夜饭，拉上他，让他觉得很不适应吧，害怕自己那里做的不对，所以连那么好吃的肉都舍不得夹。

　　陈大哥真是一个好人，一个为他人着想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以没有肉吃？沈夏莲心里为陈无感到悲伤，立马夹了一块油腻的鸡肉送到陈无碗里。

　　陈无愣了愣，想要拒绝。

　　沈夏莲立刻摆手道：“陈大哥你不要道谢！”

　　陈无：“……”

　　不是，我不喜欢吃肉。

　　被逼无奈，在众人鼓励的目光中，他将这块油腻得发光的肉送进自己的嘴里。

　　沈江卫有些吃味地道：“小妹，你都不给我夹菜。”

　　沈夏莲狐疑地瞧了他一眼，问：“二哥你没长手？”

　　沈江卫：“……”

　　难道陈无没有长手，需要你夹菜？

　　场面一片寂静，沈江凌眼疾手快给沈江卫夹了块豆腐。

　　沈江卫向自家大哥投去幽怨的眼神，全府上下谁不知道他沈二少最讨厌的就是豆腐。

　　沈江卫壮烈地道：“大哥，你还爱不爱我。”

　　沈江凌嘴角抽搐：“没爱过。”

　　阮氏捂住一笑，“闹什么闹，都好好吃饭。”

　　“哦。”沈江卫可不想惹自家娘亲生气，乖巧地回应。

　　阮氏看自己的儿女这么幸福，心里甜滋滋的，只是……这份美好总归是有瑕疵的，谁让她虽儿女双全，却抱不上孙子呢？

　　又想起老爷前不久的忧虑，何尝不是她的忧虑啊。

　　阮氏看着大哥道：“凌儿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有没有喜欢的人，过完年娘就派人去给你说亲。”

　　“娘，不用这么着急吧。”沈江凌愣了愣，迟疑地回答。

　　沈江卫投去一个看戏的眼神，遭报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