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我罩你》舒沁橙

2、第二只娃娃 (大修)

　　第二只娃娃

　　尹谅的声音很轻，苏语盼却觉震耳欲聋，低下头没敢让他看到脸，沉声说道：“你认错人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管疼不疼的问题，一把扯下自己的头发，尽管眼眶泛泪，仍是咬了咬牙，火速往前奔。

　　有生以来，苏语盼第一次披头散发地在校园里奔跑，慌不择路。

　　她进了最近一间的女生厕所，进了第一间便随手将门锁上，背靠在门上，轻喘着气。

　　气息喘匀了之后，她走出来，半瞇着眼走到镜子面前，迟迟不敢睁开双眼。

　　她就怕自己扯下一大把的头发，头上会秃一块，忒丑。

　　苏语盼自小就因为外貌经常被人称赞，她觉得仪容整洁就好，也没有去特意打扮过自己，可一想到要是真秃了……她咬了咬牙。

　　身为一个女孩子，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终究是在意的。

　　忐忑地睁开眼，苏语盼一脸迷茫。

　　她抬手翻看自己的头发，顺带以手指当梳子，将那些乱糟糟的头发给梳顺。

　　头皮的状况没她想的严重，依旧是完好的，就是头发被扯断了几根，夹浏海的一字夹也掉了一根，不由令她纳闷。

　　当时看那缠绕的样子，分明除了剪断以外不可能让她这么快脱困的，现在想来她扯断头发时受到的痛感其实也没有说很疼，就那么一会儿，而且后头响起“啪擦”的一声后，也没感觉疼了，才能顺利逃脱。

　　预备铃响起，苏语盼一惊，知道自己不能再磨蹭，忙从上衣口袋中翻出了备用的一字发卡，别在左侧浏海上。

　　这种发卡不起眼，她又随时备了几根在口袋中，此刻再别上去，任谁也分辨不出来她戴着的发卡与一早刚来学校那时不同根。

　　整理好自己仪容，苏语盼抱着社团资料走回教室，路上遇到了班上的学艺，瞧她从这个方向走来，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班长，你从那儿过来呀？”

　　苏语盼点头，“怎么了吗？”

　　沈玖菱左右看看，将她拉到一旁，小声说道：“我们班那一位呀，又出事了！”

　　苏语盼的手紧了紧，尽管沈玖菱没有指名道姓，可他们班上会用“那一位”来指代的，也就只有一人。

　　──尹谅。

　　“出什么事了？”

　　身为班长，苏语盼有必要掌握好同学的情况，以利在班主任问起时及时回报。

　　“他毁坏了公物，恰好被老师瞧见，正被带去学务处训话呢。”

　　沈玖菱叽叽喳喳地说着，想要知道班上哪位同学什么事，问她准没错，也不知道她这些小道消息都是哪里来的。

　　“我看你从那边来，刚好就是那一位毁损物品的地方，想问问班长有没有看见他破坏公物的样子？”

　　“……他应该没看见我。”

　　正确来说，是只瞧见了她的背影，况且当时她还特意压低了声音说话，她觉得尹谅应该没有百分之百确认就是她吧。

　　苏语盼心存侥幸地想。

　　回教室发下社团报名表，让同学们思考一天后填写，隔日再进行抽选的手续。

　　每学期学生可以重新选择自己想加入的社团，每班被分配到的社团都有名额限制，冷门的可以随意挑，但热门点的就需要抽签决定，一但经过抽签这程序，除非找到愿意跟自己交换社团的人，否则这整个学期自己会在哪个社团，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没法换了。

　　当苏语盼坐回座位，上课钟声也在她坐下那刻响了起来，尹谅双手插着口袋，一派轻松地自外头慢慢晃了进来，经过苏语盼身边时还稍微停了停脚步，把正装忙的苏语盼给吓得够呛，丝毫不敢抬头看他。

　　所幸，尹谅只是停了一下子，很快离开，无意中憋了气的苏语盼等他走了以后，才敢呼吸。

　　尹谅的位置在最后一排，苏语盼在中间的位置，只要不将整个身子转向后头，就不会与他打上照面，她强装镇定，心里打定主意绝对不能让尹谅发现早上那人是她。

　　老师进到教室，苏语盼集中注意力听老师说话，新学期的教科书还没完全发下，只有老师自己制作的的课文影印本。

　　靠近书本内侧的位置不好印出，苏语盼在其上做了笔记，根据老师讲课的内容在纸上补充书写。

　　这原本是她做顺手的事情，可今日却觉得刺人的视线针扎似的集中在她背后，一直让她分心，得花更多的心力集中在课堂上。

　　下课时间，苏语盼苏语盼手脚难得利落，老师将“下课”二字脱口而出时，她行了礼后便快步走出教室。

　　尹谅的座位靠后，从后门走会碰上他，苏语盼当机立断，从前门的方向而去。

　　每一节下课时间，她都如此，为的便是不让尹谅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同她搭上话。

　　直到中午，苏语盼才从沈玖菱口中听见她这些行为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午餐时间，沈玖菱将自己的椅子搬过来，与苏语盼一边用餐一边聊天。

　　苏语盼左右望了望，发现尹谅并不在，不由得往他的座位多看了几眼。

　　沈玖菱发现了，告诉她：“被叫去学务处吃饭了呢，吃完后还得去扫落叶的。”

　　“去扫落叶？”

　　苏语盼从沈玖菱口中听见这事，颇有些讶异。

　　平常的惩罚方式不都是叫到操场罚站吗？怎么这回竟是罚起扫地来了？

　　“嗯，不光中午，今天早上每节下课都去的。”

　　听到这话，苏语盼苏语盼相当懊恼，那早上那四节下课时间不就白躲了吗？

　　白白浪费了她四十分钟的刷题时间。

　　她垂下肩膀，颇有些沮丧。

　　可这松懈也不过几秒的时间，很快地她挺起背脊，坐得仍是直挺挺的模样，从小的教养已经深入骨髓，恢复了最习惯的姿态。

　　沈玖菱点头，“是呀，谁让他这回破坏的是学校的菩提树呢？也不知道那树跟他有多大的仇，竟硬生生把树枝给掰断，随手扔掉时恰好被上班的老师看见，否则还真是谁也不知道呢。”

　　苏语盼听了这话，筷子一松，刚夹起的一口白饭米饭全数落回盘子上，只余几粒黏性较大，还顽固地黏在筷子尾端，摇摇欲坠。

　　苏语盼想起了早上那事，确实有不寻常的地方。

　　这一顿饭，她用得心不在焉，饭后还余下一些时间，沈玖菱这班上的交际花吃饱后已经同另外的同学攀谈起来，苏语盼想了想，最后决定亲自走一趟。

　　她下了楼梯，走向早上她躲藏的那处，被勾住头发的地方是正对着走廊的那棵树，她走近一瞧，一根比手指还细的树枝有着凹凸不平的断面，高度恰好正对着她顶上的头发。

　　她逃开时的那声“啪擦”声，还有为何头发只被扯断几根而不是一大把，都在此刻，获得了解答。

　　──是尹谅弄断了树枝，她才能顺利脱困。

　　想到学务处找老师说明一切，午餐时间，学务主任不在，苏语盼只得铩羽而归。

　　走回教室的路上，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尹谅那时捏住她的头发，是想替她解开的，只是她急着逃走，没办法，尹谅干脆将树枝给扭断。

　　所以尹谅会受罚，根本就是因为她。

　　苏语盼停下脚步。

　　回到教室，尹谅已经坐在自己座位上，苏语盼觉得对他十分愧疚，不敢与他对视，眼角余光看见他手中不知在玩弄着什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想想，就算他此前名声在坏，然而今早却是帮了她的。

　　明明帮了她，却要受罚，这怎么想都不合理。

　　可若是自己证实尹谅当时是出自不得已才折断的树枝，也就代表了要承认她撞见尹谅塞钱给学长这事。

　　苏语盼拧眉，登时觉得进退两难。

　　可事情因她而起，应由她来解决。

　　苏语盼当下做了决定。

　　此刻，教室内广播声响起，身为班长的苏语盼不管刚才要做什么，现在首要的第一件事便是竖起耳朵，就怕自己听漏了什么信息。

　　“教务处报告，请各班班长带五名男同学至教务处领教科书。”

　　广播结束，总算能拿到教科书，苏语盼站上台，脆声问道： “教科书下来了，需要几个男同学一起去搬书，有没有自愿的？”

　　这搬书没有加分奖励，又是要出力气的活儿，男同学们纷纷装忙，没有一个人愿意。

　　──除了教室中间最后排的那人。

　　他的位置在最后，举起手时，除了左右两边的人以外，基本没人注意到。

　　甚至就连苏语盼自己，也是下意识地避免将视线移向那处。

　　举手的那人也明白这个情形，不止举起手，还特意出声。

　　“我跟你去。”他说。

　　那声音不大也不小，恰好是整间教室的同学都听得见的程度。

　　此话一出，全班像被按下了静音键，眼睛瞪得一个比一个还要大，明明好奇得很，却没一个人敢扭头看向说话的人。

　　只有苏语盼依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叫人看不清她在想些什么，淡淡点了点头。

　　“嗯。”她说。

　　没有人看见，她被讲台遮住的双手，轻轻捏成了拳。

　　她看见尹谅高举的那只手，手中握的，正是她遗落的那支一字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