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我罩你》舒沁橙

3、第三只娃娃 (小修)

　　第三只娃娃

　　苏语盼走在前头，哪怕她直视着前方，也不难发现周遭的学生往她后头看去时，那神情有多么错愕。

　　她身后跟着五名男同学，其中一个还是校园中有名的尹谅，他一举起手自愿要搬书，班上其他男同学也坐不住了，一个接一个表态，其踊跃程度堪称是苏语盼求学这几年来仅见。

　　若不是广播特意喊了只需要五名男生，全班的男孩子都想跟过来也不一定，毕竟那谁都自愿要搬书了，他们怎好在教室里翘着二郎腿等人服务？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因此，光决定搬书人选就耗了些时间，以至于他们成了最后抵达的班级。

　　苏语盼觉得这样也挺好，起码其他班级已经领走书，他们这群人再过来也就显得没那么突兀。

　　地上的书籍分科目摆放，语文、英文和数学三科厚度最厚，在尹谅弯身之前，已有另外三名男同学将书抱起，不用苏语盼吩咐便自动自发地走回教室。

　　剩下的科目都是页数薄的，尹谅才刚抱起，手上的书就被易百杉给接了过去。

　　“这种小事，我来就行了！”

　　说着，害怕书被抢回去似的，扭头就跑。

　　易百杉绰号一百三，同班同学里就数他对尹谅最殷勤，也是少数几个不怕他，敢跟他勾肩搭背聊天的人物。

　　看一百三那飞快速度，对他而言搬书的确能称得上是小事。

　　同学们都抱着书各自离开，现场只留下两手空空的尹谅，以及抱着剩下一些零散书本的苏语盼。

　　和他独处压力实在太大，苏语盼偷偷地往后挪了几步，想从另一边回教室。

　　在她转身时，尹谅的手却伸过来，苏语盼手上一空，只见尹谅将她抱着的那些书全数取了去。

　　苏语盼回头望向他，尹谅一手握着那些书扛在肩上，他比苏语盼高一个头，又站在她身边，见她望了过来，他垂眸，低声道：“有男的在，需要出力的事不用女孩儿来。”

　　语毕，径自朝前走去，走了几步发现苏语盼没跟上来，回头问她：“怎么？你不是想从这儿走吗？”

　　苏语盼沉默片刻，跟了上去，轻轻对他说了声：“谢谢。”

　　不管怎么样，尹谅帮她搬书，她总得道声谢的，这点基本的礼貌她还有。

　　明明选择走这里是为了和他错开，尹谅也不晓得是不是故意的，直接领着她往这儿走，让她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保持一小段距离，没敢跟他并肩。

　　他的手比自己的大得多，她得用两手才抱得动的书本，尹谅一把就能抓起，轻轻松松放在肩上，另一手还插进裤子口袋里，一副悠哉的样子。

　　苏语盼不禁想，搬个书还能走得这般嚣张的人，尹谅恐怕是她见过的第一个。

　　她看着他的后背，觉得此情此景异常熟悉，像现在这样走在尹谅后头，除了高一开学第一天以外，算算，这还是第二次。

　　只是当时的他被学长们包围在中间，这会儿却只有她跟他。

　　打从尹谅说要帮忙开始，苏语盼便做出了许多揣测。

　　他是想确认今早掉发卡的人是不是她？威胁她不准将塞钱的事说出去？还是其他的？

　　无论他要问的是哪个问题，苏语盼光是思考要怎么回答就头痛不已。

　　她一直担心若是尹谅问起，应不应该承认自己在场。

　　可除去最开始讲的那两句话，他们二人之间便没再交谈，苏语盼甚至在想，难道他是等着自己先开口？

　　苏语盼抿唇。

　　过去一年分明能各自相安，结果新学期刚开始，却是开学没几天就让她撞上不该撞的事，苏语盼佩服自己的运气。

　　她得每分每秒都努力细想，若是尹谅提出了疑问，自己能给出什么样的回答？

　　道谢？道歉？还是求饶？

　　发卡的事情能否认不是她掉的，他跟学长的谈话只要她不说，尹谅也不会知道自己听去了几分。

　　树枝的事她打算偷偷去学务处告诉主任就行，只希望主任别将她给供出去，到时她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语盼腿肚子有点儿抖。

　　备用的一字夹她总带着，身上没有，书包也有。

　　弄丢了一支，尹谅也不太可能能从学校师生中单单猜出那根一字夹归她所有，毕竟上头也没写上她的名字，单凭发卡来认人，这不科学。

　　短短的路程，苏语盼不断进行猜题与模拟解题，紧张程度堪比模考。

　　她捏了捏手指，知道自己并不擅长说谎，手心微湿，紧张了一路，他们的教室已经近在眼前，可尹谅却从未问起她任何事，看着就像真的自愿来帮忙一般。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教室，同学们看着他们先后进来，教室内安静了几秒，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中。

　　苏语盼对视线很敏感，不用看她都能感受到班上同学对他们投来的目光。

　　的确，她跟尹谅这个组合确实是颇为另类，换成是她，想必也会多看几眼。

　　被搬回来的书集中在讲台前的地板上，尹谅随手放下，丝毫没觉得教室内气氛异常，慢吞吞地走回自己座位。

　　苏语盼也搞不懂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心里七上八下，总没个底，暗暗想着，莫非他根本没发现当时在场的人是她？搬书也是真的发自内心纯粹来帮忙？

　　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可她也没那个勇气到他面前去质问他，只能先暂时放着，开始处理正事。

　　她让同学自己来取教科书，分发得差不多以后，上课铃响，一周一次的班会时间开始，也是定下这学期选定的社团的时候。

　　干部们一一上台宣布这周的注意事项，最后空下的时间用来分配社团。

　　冷门社团如学术类，向来是不用争抢，一填必上。

　　也因此学术类的活页夹只放了一张志愿表，是苏语盼自己的。

　　“哇，班长你不光是成绩好，连社团也这么高大上的呀？”

　　沈玖菱一见苏语盼的社团报名表竟是填了数学社，还是自愿填的，不禁感叹了一句：“这第一名也是有原因的，不是大风刮来的呢。”

　　换作是她，社团时间就是要浪，当然选跟学术类无关的社团放松放松，对于苏语盼连社团时间都不放过，努力用功，沈玖菱异常钦佩。

　　苏语盼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闭上嘴，眼神有几分黯淡。

　　“不过我以为班长会选填布艺社的呢，上学期我瞧你还去问了布艺社的同学社课相关来着。”

　　苏语盼抱着活页夹的手紧了紧，脸上表情一僵，对沈玖菱说：“我就是……好奇问问。”

　　说这话时，苏语盼觉得自己有几分狼狈。

　　沈玖菱的声量不大不小，身为学艺股长的她拿个小纸箱，里头已经放着热门冷门社团各半的纸条，像苏语盼那样选择无人竞争的社团并不用参与，也有些同学想求个安定，选了没那么喜欢，但还能接受的社团，如此需要进行抽签的人数也有将近一半。

　　她们说话的同时，正好轮到尹谅抽签，听见沈玖菱的话，尹清瞥了苏语盼一眼，在苏语盼转头望向他之前率先别开视线。

　　“拜托给我篮球社、拜托给我篮球社吧！”一百三抽签之前双手合掌搓了搓，用着视死如归的表情壮烈伸手进纸箱。

　　“抽到什么了？念出来听听。”

　　还在后面的同学好奇问着，只见一百三摊开纸条后静默不语，僵在原地了好半晌，听到同学的问话，他一脸悲愤地将纸条递给他。

　　同学好奇接过去，才看一眼，“噗嗤”一笑。

　　“哈哈哈，美发社呢！学有所成后我这颗头就交给你啦，瞧我这刘海，都长了……”

　　“小点声，现在是上课时间。”苏语盼出言提醒。

　　抽签的结果自然是几家欢乐几家愁，一百三对着那张写有“美发社”的纸条发愁，不久有个女同学找上他，她抽到篮球社想同他交换，一百三欣然同意，瞬间又生龙活虎了起来。

　　这样的也只是少数，多数人换都换不到自己心仪的社团，偏生抽都抽了，自己抽的签，还需自己承担。

　　“请各位填好表后，中午之前交到我桌上。”苏语盼在最后提醒了这么一句。

　　其实这些只要放学之前交到学务处就行，她预留了整理和催促的时间，毕竟班上总是有那么几个同学喜欢拖到最后一刻。

　　开学几日总是特别忙碌，刚刚去了趟学务处跟学务主任说明尹谅弄断树枝的事件并不是有意的，她回到教室后不久，被叫去扫地的尹谅也回了教室。

　　“咦？不用扫地了吗？”一百三口中咬了块薯片，看见尹谅出去没几分钟就回来，大感意外。

　　“嗯，主任说不用再去了。”

　　苏语盼利用下课时间将表格依据动态与静态分类，一边整理一边听尹谅他们的谈话，听见尹谅不用再被罚扫地后，苏语盼松了一口气。

　　她将收到的社团报名表一一放进对应的活页夹中，忙完这些基本就快上课了，连空出时间来刷题的功夫都不够。

　　他们班上被分到布艺社的名额只有一个，苏语盼特意多看了一眼，想知道是谁选了她心心念念的社团，结果就是这一眼，差点让她连眼珠子也给瞪掉。

　　她手中握的那张表，学生姓名那栏写着潇洒的两个大字，下笔随性利落。

　　以男生而言，他的字可以称得上是班上同学拔尖的，字体笔直挺拔，常听人说字如其人，也不知道那个总是歪歪扭扭地站着，看似没有骨头的人是怎么写出这样的一手好字。

　　“叩、叩。”

　　突然，她的桌面被人轻敲了两下。

　　那是双骨节分明的手，由于轻握成拳，微微绷紧的手背手筋相当明显，肤色白，却不显得娇弱，看着倒有几分男子气概。

　　苏语盼后知后觉发现，此刻明明是下课时间，班上的同学却一个个噤若寒蝉。

　　她抬头，看见了那个站得歪斜的人，眼神从自己手中的社团报名表移开，转而与她对视。

　　苏语盼若无其事地将它放进活页夹里，回望着尹谅的目光，故作镇定地问：“什么事？”

　　盯着人家的社团表盯太久，还被正主给抓了个正着，苏语盼尴尬不已。

　　“我有事找你，放学后空出时间给我。”

　　她仿佛听见，教室几个角落传来倒吸一口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