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他疯得不轻》迟引

8、第 8 章

　　坐到驾驶位上，穆晚没有立刻启动，回想起护士的那番话，有些心神不宁。

　　沐氏最近生意确实不怎么好，家电竞争本就极大，这几年市场也基本饱和了，消费低迷。从投资动向来看，沐强好几次试图产业转型，但都以失败告终。

　　毕竟，没了秦家的人脉和财力支撑，都是空谈。哪怕沐强回首过去，也不免感慨当初只是站在了风口上，时势造英雄。

　　穆晚最终还是回了医院。

　　夜里需要医生值守，病房门没锁，穆晚轻轻推开门走进去。

　　病床上，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闭眼躺着，身上插满了管子，头发花了大半。久未进食，记忆中微微发福的脸颊也瘦了不少，判若两人。
　　好在，一旁机器上的心电图平稳。

　　亲生父亲就躺在病床上，不说奄奄一息，但也昏迷不醒，作为女儿的她怎么也得偷偷痛哭一场吧？

　　可穆晩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很努力地回想前世，却怎么也找不见一丝温情时刻，没有一个令她想流泪的记忆点。

　　儿时不知善恶，知道自己为他所不喜，穆晩还刻意讨好过，但终究没能得到好脸。直至那次他从秦家回来，难得蹲下身诱哄她：“你以后嫁给秦渡吧。”

　　彼时的她哪里懂得男人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只记得这是他唯一一次和她说话、用这么温柔的语气。为了得到他的认可，她一直在听话照做。

　　多年以后才发现，在他眼里，她从来都只是一枚精心打磨的棋子。走出了一步他人生中最精彩，获利最大的棋。
　　他是高明的执棋者，掌控了她的一生。

　　如果此刻他知道，是她回来了。
　　是开心多一点呢？
　　还是惊吓更多一点？
　　想来还是惊吓更多一点吧。

　　这样机关算尽的男人，原来也会有倒下的时候。

　　曾经那个看到父亲病倒会觉得世界崩塌了的小女孩已然不再，对他的敬仰也已经荡然无存。此刻的穆晚只是好奇，究竟遇到怎样棘手的事，能让他急火攻心到昏迷？

　　意识到自己的这份好奇中还带着几分难掩的欣喜，清澈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惊慌。穆晚暗自心惊，拳头渐渐攥紧，直到修长的指甲狠狠刺入掌心血肉，真实的痛感直击心脏，她才不得不承认——

　　原来她讨厌他的冷血，偏偏她现在也冷漠得像个怪物；
　　原来她讨厌他的伪善，偏偏她现在也变成了虚假的两面人；
　　原来她讨厌他的控制，偏偏她现在也想掌控自己更甚至别人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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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讨厌他却变成了他。

　　这样的耳濡目染，真是可悲。

　　刚走到病房门口，穆晚就被一名护士拦下。

　　“做什么呢？”
　　见她行迹可疑，年轻护士一直紧盯着，毕竟这个病房是随时要有人看护的。今晚是她当值，本来以为大半夜的不会出什么事，哪知道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就看到有人闯入。

　　穆晚早已准备好说辞，“抱歉，刚才走错病房了。”
　　“你跟沐先生什么关系？”
　　穆晚佯装陌生，“不认识。”
　　女护士盯着她，“这位小姐，请留步，我们需要先看完监控才能放你走。”

　　穆晚问心无愧，十分配合。

　　护士将她带到隔壁会议室，核查了身份证，又翻看了她进去那两分钟的室内监控，看见她什么都没做，只是盯着床上的病人看了一会儿，看起来还真像是在确认患者身份。

　　把她的身份证复印了一页留档，女护士才放她离开。

　　穆晚临走前叮嘱：“贸然打扰已经很抱歉，还请不要告诉别人，徒增烦扰。”

　　见她面色良善，也确实没有做什么出格举动，护士很好说话，点点头答应了，“可以。”
　　毕竟怎么说也是她工作疏忽，不出问题她自然不会捅出去。

　　谁能想到，沐强出院很久之后了，还会有人特意前来调取探访记录。

　　-

　　次日，穆晩正式入职星盛。

　　“你说你只要季凉予？”宽大的办公室内，刘盛不死心地看向穆晩，希望她能够再重新考虑。

　　毕竟身为星盛的老板，刘盛一直以来并不看好季凉予。

　　不是他不认可季凉予，而是因为他不喜欢太过聪明的艺人。他签约之前给公司所有艺人都做过背调，发现这小子一路平坦，没有任何把柄，以后红了恐怕拿捏不住。

　　说白了就是怕他翅膀硬了就飞了。

　　不过既然穆晚看上了，公司里的其他艺人又没有这个资质，那就只能让他先顶着了。

　　总比一个都没有强。

　　何况，这小子当初跟他签的可是二十年合约，花三两年时间把他捧出来，还能给公司挣十几年的钱，黄金期都是公司的了，他还苛求什么？

　　公布季凉予成为穆晩手下艺人的消息后，公司哗然，毕竟在这片纯拼关系的皇族内，谁也没有想到穆晚最终选中的会是没有任何背景的季凉予。

　　队友们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当晚表现一般或者不堪入眼的，穆晚往往都留足了面子。原来她对自己微笑点头并不是满意，而是懒得指正。
　　原以为被她挑中星途稳了的队友们气个半死，只能对季凉予嫉恨不已。

　　和刘盛简单报备之后，穆晩就开始给季凉予部署工作。

　　办公室内，穆晩把早就拟好的文件递给他，一边喝了口茶一边嘱咐道，“这是我为你拟定的培养计划。已经根据你的特点为你扬长避短，尽可能规避了风险。你可以先看一下，觉得哪里不合适的话可以提出来。”

　　季凉予接过来翻了翻，第一眼就看见首页写了几行文言文：“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是孟子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跟他的培养计划有关系?季凉予看向穆晩。

　　穆晩眼尾微微往上挑了挑，“之后的训练强度会逐渐加大，怕你坚持不住特意拿来激励你的，每天起床背诵一遍。”

　　季凉予嘴角抽搐。

　　穆晩又开始和他细数男艺人的行为准则，“不准违法乱纪，不准违背社会公德，不准和别人搞暧昧谈恋爱。对自己必须高标准严要求，时刻注意形象，严格控制身材管理……还有，任何社交动态发布之前都要和我报备。”

　　季凉予觉得无奈又好笑，点头答应。

　　见他不以为意，穆晩严肃告诫：“我需要你的绝对服从。”

　　季凉予笑容立刻收起。

　　“做艺人必须极度自律，严谨，稍有不慎可能就满盘皆输。不仅是你，还会连累你的合作对象，让所有人的努力变成一场空。季凉予，我希望你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

　　穆晚表情认真，季凉予也面色肃然起来，“你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穆晚点头认可，继续说道，“你暂时没什么工作，但不代表可以闲着。未来的你需要做到影视歌多栖，声乐是你强项，理论和实践应该都掌握得不错了，就不浪费时间了。我帮你联系了表演老师，这段日子好好练习，掌握技巧。”

　　公司能挪给他的资源有限，这方面还得穆晩解决。只能让季凉予先充实自己，以备不时之需。

　　穆晩略加思索，推了推眼镜，“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用上，希望到时候你不要让我失望。”

　　季凉予看着她，认真回答：“我会好好做的。”

　　但愿如此。

　　交代完毕，穆晚放松了点。白皙细长的手指微蜷着，半贴在桌面上，她轻敲了两下，抬眸看着他：“之前有过哪些作品？”

　　她看过季凉予的简历，但担心不详尽。

　　季凉予七七八八罗列了一堆，都是音乐上不知名的场合比赛。

　　这倒也在穆晚的意料之中，眼睛里绽放出希冀的光，她又继续道：“看来你在声乐方面很有天赋。那你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马甲？你网络上唱歌的账号啊，配音啊，游戏啊，这些冷门圈子里的，让粉丝扒出来能够眼前一亮……”

　　季凉予诚实答：“没有。”

　　少时他也算闪闪发光，可到这个圈子里，有才华的人太多了，舞台有限，灯光还没有照到他身上。在被穆晚选择以前，他也在迷茫前途，是否应该将大好时光浪费在这里面？

　　穆晚前面的问题他都对答如流，这个却迟疑了片刻才说出口。少年心中不由有些忐忑，担心这样的回答无法使她满意，毕竟自己还不够优秀。

　　穆晚的要求当然没有这么高。见他神色忐忑，穆晚语气放缓了点：

　　“那把你零零碎碎的特长爱好什么的，都给我列一下，我给你捏几个。还有没有什么天赋异禀？都给我列出来，哪怕有图图的动耳神功也算。”

　　季凉予嘴角抽了抽，“……我先想想。”

　　穆晩靠在椅背上歇了会儿，侧着头瞥了眼季凉予，“好好想想自己以前有过哪些黑历史，不许隐瞒不许说谎。”

　　季凉予：“……”
　　“老实交代。”
　　季凉予快速翻阅自己平生经历，语出惊人：“小学二年级在音乐课上尿裤子了，算吗？”
　　“……有人拍到过就算。”
　　他又想了一下，“高中早恋了，喜欢过一个女同桌。”
　　穆晚：“进展到了哪一步？”
　　季凉予很惋惜，“还没告白，人转学了。很早就没了联系。”
　　穆晩来了兴趣，“那你现在还喜欢她？”
　　季凉予：“长什么样子都已经忘记了。”

　　听他一条条细细罗列，反复确认他自身没什么黑历史，且暂时不会有什么喜欢的人就算有也不会谈恋爱之后，穆晩终于放心了。

　　吃过午饭，季凉予去上表演课了。

　　属于穆晚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穆晚拿到了季凉予各个平台的社交账号，看了他的动态，又仔细分析了数据，不由得感叹，金子被埋没也是情有可原的。

　　季凉予所有平台的营业，像极了自闭症患者。
　　他很少开口，也从来不露面。
　　俨然一副沉默是金的样子 。
　　在这个时代，沉默是金，但你不能真当哑巴啊。

　　不过，这倒方便了她后期大做文章。

　　穆晚捋清楚之后，给他定制出了营业计划。领域、风格，营业频次，都定下了草案。

　　一直忙碌到将近凌晨，她才回家。

　　把车子停好，走出电梯，到了走道转角时身旁突然窜出来一个黑影，差点把穆晚吓死。

　　对方预判了她会叫，事先捂住了她的嘴，压低嗓音警告：“别喊。”

　　是程郁。

　　他穿了一身黑，带着黑色口罩和帽子，全副武装得只剩下眼睛露在外面，比拐卖人口的不法分子还像不法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