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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官道 ...

  •   龙泉离灵川百里有余,地势平缓,交通发达,要从灵川回龙泉的安平王府,只需出了城门沿官道直行,穿过榆林镇再行约五十里路即可。

      自灵渠开工,灵川的交通运输压力剧增,城外官道上总是车来车往,尘土飞扬。运石拉料的车马络绎不绝,再加上运送匠人及饮食等的篷车往返频繁,官道上常是拥堵不堪。

      杜栖霜乘坐的篷车也被堵塞在了城门附近。从灵川驿站出城门不足五里地,以往不过是盏茶时分可至,今儿都快行了半个时辰了,城门依旧是遥遥在望。

      乘坐篷车从灵川县城回龙泉镇,原本是小半天的路程,要是这般耽搁下去,怕是到了日暮都不成了。

      “小的已去打探过了,这堵了足有十来里地呢。”小左骑了快马回来禀告。

      “怎么会堵这么远?”杜栖霜有些不耐烦起来。

      “总有十五辆运送石匠的马车和二十几辆运送石料的车都堵着呢,前面通往修渠河堰的榆林镇暂且封道了。”小左笑答。

      “为什么封道?”小右好奇地问:“没瞧见这时辰不早了,还不放石匠过去,岂不是要耽误河道开工吗?”

      “耽误也没法子,景爵爷今日纳贤妾,大摆排场呢。”小左解释道。

      所谓“贤妾”,自然就是要纳男妾。自从皇上李宗封了一个独孤“贤妃”,这朝野上下的男子,便也敢公开地纳男子为妻为妾了。便是红馆之中的小倌,也有了新的别称:贤儿。

      纳贤如今虽是也在朝廷法度之内,却多被视为喜好男风,仍是为一般贵胄或正统之家鄙薄,毕竟是宣乐之道,迎娶女子为妻、传宗接代才是正途。

      景爵爷名叫叶振豪,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儿,叶家唯一的香火,二十几岁,人也很骄横,他虽早已娶妻生子,也纳娶了几房妾室,亦好男风,常留恋欢馆。不过,这倒是他第一次纳娶贤妾进门,而且还摆了很大的排场。

      “他要纳贤还是纳妾都好,耽误了修建灵渠可不成。”杜栖霜笑问旁侧悠闲喝茶的风亦城:“风大哥的牌子呢?”

      风亦城笑道:“小爷想做什么?”

      “我去维持一下秩序。”杜栖霜微微一笑:“总不能因了一人之喜误了修灵渠要事。”

      风亦城拿了自己都尉指挥使的牌子递给杜栖霜:“还请小爷给景爵爷留三分颜面,免他又告状到王爷那里,若是王爷数说起来,小爷的面上也不好看。”

      杜栖霜笑道:“风大哥放心,为他这种小人再害自己吃顿排暄才是不值当呢。”

      杜栖霜出了篷车,上了马,风姿绰约。他带着小左、小右骑马直至守门城卫,小左拿了都尉指挥使的牌子调城门守卫十八人当差,疏导交通。

      杜栖霜带着小左、小右和差役一路向前,一路归拢秩序,骑出十余里地,有一处驿亭,这处驿亭处于丁字路口上,正对榆林镇。景爵爷的两队亲卫兵丁拦在道路两侧,不许行人通行。

      行路受阻,最是烦心。不少篷车中的人都下了车观望,指指点点,小声抱怨,却是碍于景爵爷的权势,只能忍耐。

      驿亭之内,叶振豪穿了大红喜袍,正在喝茶小憩,等待吉时。他的管家、护卫分立他两侧,一名清秀的红衣少女立在他身侧,正在低声与他说话。

      杜栖霜这边鲜衣怒马,兵丁开道过去,人群又是一路嘈杂起来。有人就喊着请官老爷做主,快些放开通道吧,这都要把人堵死了。

      眼看人群骚动,杜栖霜缓辔而至,叶振豪不由两眼放光,起身迎过来道:“啊呀,是杜四爷,这么巧。”

      “恭喜景爵爷,又做新郎官啦!”杜栖霜微微一笑:“怎么不快些行路,不怕耽误了良辰吉时?”

      “谢谢道喜。”叶振豪很有些得意地道:“我这正是来早了些,等着吉时迎娶呢。不如杜四爷也下马过来,一起喝杯热茶?”

      “公务在身。”杜栖霜打着官腔拒绝:“兴修灵渠开工在即,皇上的旨意,不敢耽搁。”

      “原来是领了皇差啊,恭喜。”叶振豪有些意外地瞧瞧杜栖霜:“你哥肯让你掺和这些热闹的事情?”

      “既然叶爵爷知道这是办差,就请多多见谅吧。”杜栖霜没理叶振豪的调侃,微一挥手,小左、小右高声答应一声,立刻催马,各自带了两队人,将叶振豪的兵丁驱赶至道具两侧,挥手放行。

      “兴修灵渠运送工匠及石木料车先行!”小左、小右高声喝道。

      “杜栖霜,你想干嘛?”被几名兵丁拦进亭内的叶振豪跳着脚问。

      “维持秩序而已。”杜栖霜对叶振豪点头微笑:“修建灵渠的时辰耽误不得,反正景爵爷也不急,就再稍待片刻。”

      “你让我等着他们先过……哎呀,这灰……这土……你这再耽误了我的吉时……”

      “奉旨办差。”杜栖霜摆出一副无可奈何之势。

      “大人英明!”“皇恩浩荡!”运送工匠和石料的篷车、牛车、骡马车浩浩荡荡地行过去,非常有声势。

      叶振豪气得脸色发青,刚才还是自己美,如今这良辰吉时许真是要耽误了。

      “哥哥再忍耐一下吧,可是不能阻了皇差,落人话柄。”叶棠棠劝哥哥。

      叶棠棠是叶振豪的小妹,庶出之女,峨眉门下弟子,剑法高超,艺成回家后,常伴叶振豪左右,以司保护之责。

      她方才就是劝叶振豪不要阻塞官道,违反车规,免被人参奏,可是叶振豪不听:“兴儿肯同意嫁我为贤,我如何也要给兴儿壮壮脸面。”

      如今被杜栖霜用皇命所压,叶振豪依旧是不甘心:“阻塞官道违反车规,他拦阻显贵,让庶民先行也是违反律法的。”

      叶棠棠不由叹气:“哥哥还是低调些吧,您要纳娶的可是个刚还俗的小和尚,不知避人耳目,还如此大张旗鼓的,这若是传到姑妈耳中,哥哥怕也不好交代吧。”

      叶振豪不吭声了。他最是怕他的太后姑妈,可不敢惹她不高兴。叶棠棠说得有道理,这些庶民人多嘴杂,最爱传这种市井闲话,自己还是避一避热闹的好。况且这官道之上,估计显贵不少,若是有不开眼的撞上去,看你杜四爷要如何处理?

      这官道篷车中,果真尚有不少权贵之人,虽是不愿与叶振豪起了争执,但是瞧见官差开路,竟让庶民先行,立时就有不愿意的,有想向杜栖霜进言的,有想杖势插队的。

      杜栖霜冷着一张脸,吩咐小左、小右都拦下来,凡不听命令,不让行工匠篷车、料车的,一律不问情由,只按抗命闹事处理,直接拖到路边杖责二十。

      板子噼里啪啦抡起来,杀鸡儆猴,众人都老实了,耐心地退回篷车内候着,等待石匠和料车先行,只是也难免惹人议论纷纷。

      有消息灵通的,说是挨了板子的还是本县贡生呢,众人就更是惊讶了,那得了消息地便道:“你们当是谁家大人有这么大的胆子连贡生都敢打,可不正是咱大名府安平王爷的胞弟杜四爷呢!”

      杜栖霜端坐马上,俊逸出尘的模样确实引人注目。他便是冷着一张脸,依旧是看得动人心弦。不过叶振豪和叶棠棠的对话倒是引起了杜栖霜的疑虑。

      刚刚还俗的小和尚?不会就是自己在寺庙里见到过的那个小和尚吧?杜栖霜脸色不佳,拨马回转,准备去问风亦城。难道说让那个小和尚为大哥效命,就是指要入贤给叶振豪?

      “霜儿倒是也长得这么大了。”离驿亭几百米外的一辆篷车内,一名身着褐色布袍、俊朗伟岸的青年男子,掀开车帘,看到了杜栖霜。

      那里距离杜栖霜实在是有些远的。只是他武功卓绝,内力强劲,目光如炬,才能将杜栖霜的容貌看得清晰。这男子正是刚刚要去灵川上任的震远大将军傅子风。

      “我家霜儿还是这个脾气啊。”杜栖皓也掀开车帘运足目力看过去,瞧着自家弟弟颐指气使、骄纵跋扈的小模样,忍不住啧啧赞叹道:“霜儿确实是又长高了,还是这么好看。”

      杜栖皓十七八岁的年纪,亦是唇红齿白,英挺俊朗。当年他与傅子语对换,在傅家受教,后又随了傅子风在军中历练,如今已官拜副将军,很得傅子风器重。

      “用不用属下去打个招呼,让小四放咱们先行?”杜栖皓笑道:“若是等着这些工匠都走过去了,咱们又要耽误个盏茶时分了。”

      “不要打乱了他的安排,就再多等一会吧。”傅子风难得温和地道:“想来你大哥那里不会挑剔咱们晚到这一个时辰还是半个时辰了。”

      杜栖皓不由一笑,心道,您是真不知道我大哥的脾气还是装不知道啊。不过如今傅子风不仅是他顶头上司,还是傅子离兄长,杜栖皓自然不能随意拂逆。

      傅子离是傅家第二子,艺出昆仑,武功高强,两年前到军中听令,是杜栖皓幕僚。想到傅子离,杜栖皓坐不住了:“将军喝茶吧,属下去看看子离的公文誉写得如何了。”

      傅子风点头,让杜栖皓自去后边的篷车歇着。杜栖皓出去了,傅子风才又用两指将车帘挑了缝隙向外偷瞄杜栖霜。

      这容貌、身姿,尤其是冷着的那一张俊脸,傅子风越看越觉好看,“还是和小时一样任性,”傅子风在心中默默思量:“而且比小时更好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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