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折翼鸟（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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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阮，尝尝这个。”
“阿阮，凤穿牡丹的步摇，喜欢吗？”
“阿阮你看，这竹蜻蜓，搓一搓就飞起来了，特别有意思。”
看着往日威仪无双性情暴戾的女皇陛下拿着根儿民间寻来的竹蜻蜓蹲在阿阮姑娘面前挽起袖子毫无形象可言得搓来弄去试图能得到阿阮姑娘的一点点反应，菁儿已然见怪不怪了。
车撵内的其他婢女侍从也都收敛气息低垂眉眼拼命削弱自己的存在感，只当自己是那睁眼的瞎子。
最教她们胆颤的却还是阿阮姑娘的态度——自那日摔下车后，陛下抱着阿阮姑娘回来，她便再也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了。
就如此刻一般，
平日里满是欢快和不晓事实的天真的脸上如今面无表情，苍白的皮肤比冰雪更难以温暖，那暖色调瑰色的眼眸也隐在寒霖之中，叫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她静静的坐在那里，浅白色的长发披散着，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表情和动作，同先前活泼好动好奇心旺盛的模样形同两人。
可陛下偏偏也如同看不到一般，只是一味小心讨好着。
然而，陛下经手过的东西，孟阮从来不要，所以每天菁儿都要盯着自家女皇陛下阴沉的视线脊背僵硬得侍候孟阮用膳，手底下还不可出了一丝一毫的差错，却也只能在心底叫苦连天。
她们无时无刻不在担忧陛下会忽然暴怒，处死阿阮姑娘，顺便将所有侍候的仆从一众打杀了。
但是没有，很多次，菁儿都看到陛下抑制不住的青筋直颤，下一秒就要翻脸的模样，可是终究没有，她深呼吸几下就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还是那样巴巴得往阿阮姑娘面前凑。
若是一直如此…这后宫，会变成什么样？
菁儿赶紧打住自己的想法，有些事情，哪怕只是想想也是要诛九族的罪过，她只是个宫女，一切前程主子说了算，她只要遵从就是了。
“你，”
孟阮轻轻启唇，因太久未开口的声音有几分艰涩，且音量也不大，但孟玖还是瞬间就捕捉到了，她本来正皱着眉有些笨拙地专心应付手中的竹蜻蜓，闻言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得“噌——”一下就站起来了，手上还握着竹蜻蜓，急匆匆得开口询问：
“诶！阮阮，姐姐在，怎么了？”颇有几分滑稽。
但是没有人想笑。
尤其是孟阮。
她继续道：“你，很聒噪，闭嘴。”
说罢便闭上眼向后依靠在一堆软枕中，不再言语。
孟玖却激动极了，这是这些天以来孟阮第一次开口和她说话，她顿时放轻动作，几乎是蹑手蹑脚端坐在一旁不再动弹了，坐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向菁儿招手，
菁儿也忙轻手轻脚走过去询问道：“陛下，有何事吩咐？”
“薄毯呢？”
菁儿十分熟练得从五斗柜中取出一张羊绒地薄毯，就要去给孟阮盖上，孟玖却止住了菁儿的动作，接过薄毯想要自己去给孟阮盖上，
可是孟阮淡淡睁开眼看了一眼她，孟玖浑身一僵，却还是强作从容得将薄毯递回给菁儿，转身坐会一旁，愣愣得看着孟阮的睡颜。
菁儿忍不住又开始胡思乱想，为何陛下一副对阿阮姑娘做了天大罪过的事的模样？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出现在这个向来游戏人间的女人身上，真的还让人有几分难过，阿阮姑娘是否也太小性儿了些？
不过这些事终究也非自己能左右的，想到茗儿的死状，菁儿又浑身一个激灵，陛下变成什么样那都是对阿阮姑娘，对她们却还是那个毫不手软的陛下，她警告自己再别瞎想了。
看似已然熟睡的孟阮此时大脑却一片清明，她淡淡地在脑海中开口：
“你这回要躲我到什么时候？嗯？还是说你认为就这么下去，我还会乖乖替你卖命，完成这什么狗屁任务？”
“……不敢。”龟缩已久的主神终于发出了这两天以来的第一道声音。
孟阮声音阴冷:“你以为自作聪明地欺瞒我难道对你有什么好处吗？嗤，看来你不过是和0258如出一辙的蠢货。”
“……宿主不要动怒，这个场面也非我所愿，原本……也罢，既然已经这样了，为了表现我合作的诚意，我这就将事情原原本本告知于您。”
孟阮冷哼一声不言语，主神便径自解释下去：“原本小天使系统旗下绑定宿主完成任务的方式是从负面情绪承载者那里直接下手进行安抚，使承载者，也就是我们的被拯救者，自行消磨掉负面情绪，但是这样做有一个极大的缺陷，就是承载者的个人主观意志太强，他们会下意识隐藏部分负面情绪，那么很显然”
“这一部分被隐藏起来的负面情绪其实才是最难解决的，但是往往，我们的宿主们连察觉这部分负面情绪都做不到。所以任务一直完成得不彻底，甚至多次出现已经被成功拯救的承载者再度被负面情绪吞噬的情况，所以…”
“所以怎样？”话到这儿，孟阮才终于来了点兴趣。
“最简单的一个道理，能量不会消失，只会转换，负面情绪作为一种能量，自然也是如此。所以这回，我们选择了新的方式——转移负面情绪。”
孟阮终于完全提起了兴趣，她饶有兴致得问：“所以，让我来猜猜看。那个被转移负面情绪的倒霉蛋儿，不会就是孟玖吧？”
“…是的。但是”主神补充道：“我们小天使系统遵循基本契约法则，这一切都是孟玖小姐自愿的。”
“哦？这样啊。”孟阮懒洋洋得呼出一口气：“嗯，有意思，那转移方式是什么？”
“既把原本承载者该承受的厄运，大于等于得加诸于被转移者。”
“通俗得来讲，就是虐她，让她感觉到比承载者更深的痛苦，同时她的痛苦要使承载者感到愉悦。”
“哇——”孟阮夸张得惊叹了一声“她是抖M啊，自愿做这种事情。可别告诉我，是因为知道了我的任务者身份才去这样做的。”
到后面的语调已经平静至冷漠了。
“正如您所猜测的那样，因为孟玖小姐也同您一般，是极其罕见的S级精神力能力者，考虑到由她来做‘被转移者’并不会对她的身心造成太大损害，系统就同意了她的要求。”
孟阮颇觉无趣的“啧”了一声：“她可不是个什么慈善家，说说看，她还提了什么见鬼的要求吧。”
“…是的，她提了两点要求。第一，每个世界都必须和宿主您有足够的联系。第二，她不愿意携带记忆进行投放，除非她自行清醒，否则都不需要主神帮助她恢复原有人格记忆。”
“孟玖小姐说，”主神悄悄打量孟阮的神色，看她没什么动容之色，只得干巴巴得继续道：“她想重新开始，不背负以往的一切对错，以自己最原始的情绪，完完全全得重新爱上你。”
孟阮笑了，一开始只是轻笑，后来笑声越来越大，直至笑得浑身颤抖，菁儿看到她抖动，只以为她做了噩梦，看陛下还在盯着眼前的一只酒盏发呆就轻轻安抚性得拍了拍孟阮。
孟阮终于平静下来：“真是笑死我了，你看这个人，多狂妄，多自大，多叫人恶心？嗯？谁想和她被绑在一起啊，和她纠缠，真是这世界上最无聊的事情了。不过事已至此嘛，我也只好让她清楚清楚，她的每一分情绪，每一种感情，每一个优点或缺点，都是不值得爱的。”
“想挽回啊，嗤，多大的人了，就爱异想天开。她想玩游戏，我就一定得陪她吗？可笑，她还以为这是小时候，她是高高在上的孟家大小姐，我是个可怜巴巴的小养女，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孟阮的笑意终于完全凝固，极其暗沉的情绪在她内心深处翻滚叫嚣，
冷静，冷静。
这个名字不应该激起你如此强烈的反应。
还是太失败了，什么不在意啊，不痛苦啊，都是表演给自己和别人看的。
哈哈，千疮百孔，痛苦厄运，既然如此，就也由你来一一品尝吧。
靠近精灵会带来神的馈赠和好运，可是靠近深渊只会把你拖入令人窒息的沼泽中啊。
主神显然也被孟阮突如其来的情绪惊住了，一时失语，孟阮呼出一口浊气，
“嗯，不错，挺好的，我们合作愉快。”
淡定得仿佛之前那个歇斯底里的人不是自己一般，好在主神这些时日也对孟阮的变脸技巧有了较深的领略，闻言只是也应了一句：“好的，合作愉快。”
显然是达成了共识——在这场游戏中，合作方只有主神和孟阮，而孟玖小姐自然是被排除在外的，她的感受不会有人去在意了。
“到了，到了！”
窗外有人惊喜的欢呼，孟玖皱了皱眉，因为她看到孟阮眉头微蹙，菁儿立刻招来一直侍候在一旁的小宫女耳语几句，那小宫女忙不迭的点头轻手轻脚掀开车帘出去了，很快，不再传来任何噪音。
长长的车队就这样悄无声息得行进了皇城——玉井。
玉井这个名字的由来自然是因为此处盛产美玉，玉井所产玉种类繁多，品质优良，尤其以翡翠和白玉闻名中原。
而整座皇宫都是由一块块玉堆砌成的，通透玉润，且坚固美观，冬暖夏凉，实在是养人。
孟阮站在马车车头看着巍峨挺拔的宫殿连绵着一眼望不到尽头，心中首次对覃国的国力之强盛有了初步的概念。
一旁孟玖见孟阮难得面色舒缓，忙道：“阮阮，好看吗？这都是我命人打造的，我登基那年，总觉得以后会遇到什么人，想把她藏起来的人，除了玉，我想不到更适合她的东西。”
她目光灼灼得看着孟阮，询问道：“阮阮，你喜欢吗？”
夕阳之下，这座玉建成的巨大宫殿泛着淡金色的光芒，与其原本的浅青色微妙得融为一体，圣洁而威严，美丽而迷人。
孟阮只是眨了两下眼睛，便径直跳下了马车，她身上早已换上繁复的宫装，长长的裙摆滚着金边，孔雀翎的大麾轻薄绚丽而暖和，头上是点翠的海棠镶宝石金簪，坠着玉垂扇步摇，饰以烧蓝掐丝金掩鬓，光华万千，艳丽无双。
可珠宝再怎样璀璨也掩不去美人的光采，
先一步回宫的掌宫姑姑覃琴此刻在宫门前接驾，见到孟阮的此时的模样也不由在脑海中赞叹，
略施粉黛后的孟阮眼尾被勾勒着挑起，瑰色的眼眸纯然，星光细碎的落入其中，过分白的皮肤更衬得唇色红艳，宛如最惑人的妖孽，又似最无辜的少女。
这杂糅混合的气质最最勾人心神。
这个孩子，是个妖妃的长相啊。
覃琴冷眼看着，估摸着接下来着前朝后宫的日子都安稳不了。她比菁儿想的更深一些，陛下本就为女子，照着眼下这姑娘的受宠程度，不仅仅是后宫，但凡这姑娘稍有想法，前朝也难免祸患。
但面上她还是和浩浩荡荡一众宫女太监跪下，
“恭迎陛下、长公主回宫——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孟玖抬了抬手示意起，便向宫内专用的车辇走去，孟阮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身上盘旋着的张牙舞爪的金龙，暗中裂开了嘴，她转头去看和她并排走的陈惊，果然看到对方碧色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阴霾。
阮儿今日极美。
陈惊想，
可惜没戴着她送的血玉钗，不过没关系，再等等。
因离宫时日过长，孟玖暂时安顿好孟阮后只是回寝宫换了身朝服就赶去金銮宝殿上朝。
她步履很快，却不显匆忙，只散出极具压迫性的帝王气势来，群臣下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孟玖一挥袖，反身坐上那把金龙椅。
“起。”
她声音并不大，却清晰传至每个朝臣耳内，便可知内力极为雄厚。
“朕今日只告诸爱卿一事，三日后举行封后大典，好了，退朝。”
说罢，不待众大臣反应过来就一甩袖子大步流星的下朝了。
左右二相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无论怎样，立后总归是好的。
完事之后再大选秀女，送自家女儿进宫，架空她一个远来的长公主绝不是什么大难题。就是不知陛下缘何如此火急火燎？看来这个皇后极得陛下欢心，他们互相交换一个暗沉的眼神，也一并退朝了。
“阮阮，不要生气好不好，这个陈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和她纯粹是合作关系，我绝不会碰她，等娶了她，我第二天立马就娶你，封你做皇贵妃，后印也交由你…”
火急火燎回了寝殿的女皇陛下此时正半跪在坐在美人榻上的孟阮身前，低声下气得解释缘由，许诺更是一个接一个。
可是孟阮把玩着自己新染的丹寇，连多看孟玖一眼都没有的。
孟玖说了半天说的口干舌燥，可对方没有半点反应，她深呼一口气，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一路车马劳顿，你既然累了，就歇会儿吧，晚膳我们一起用。”
没有跟着一路的宫女太监们此刻都惊恐不已，生怕孟阮纤细漂亮的脖子下一秒就被拧断血溅当场，可是到最后孟阮的脖子依旧完好无损，甚至最后把陛下气的离开，却偏偏不敢对孟阮做什么。
还有陛下那些露骨至极的话语，她们恨不得自己干脆是个瞎子聋子，起码可以不用被迫着受这份煎熬。
但是菁儿就不一样了，她明白陛下回宫以来的一系列动作都意味着什么，不由为远道而来的皇后叹了口气。
这个皇后未来的日子绝不会好过啊。
而陈惊那边，轻而易举处理了几个顽仆和试图踩她脸面的太监宫女，看着跪满一地的瑟瑟发抖的宫女太监，她微微一笑
“很好，记住了，从今往后，我才是你们的主子。”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折翼鸟（10）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