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尘乱》霜青柿

35、【紫麓仙缘】35

　　大路宽阔，光线明朗。路边还有笔直的树木，迎风摇曳，仿似端庄的卫兵沿路整装相迎。

　　而曲径，藤蔓延展，繁花遍开，曲曲折折没在花丛草叶之后。闻听远处似有虫鸣鸟叫，清幽可人。

　　两人见此情形，一时间也没了主意。正待相互询问意见，那老者却突然立于二人身后。初一和汤沐笙大惊，马上摆出防御架势。

　　不过老者没有对她们动手，只迷茫问道：“两位道师，小灵且问，吾欲成仙，该往何方？”

　　初一听这老者说话有板有眼，不再似方才那般癫狂。定睛细看，话也的确是从嘴巴里讲出来，而且没有打呼声。最重要的是，老者那双诡异的眼睛也恢复了正常，不再有邪妄之气。看来他是醒了，不但酒醒了，人也醒了。

　　但初一还不敢完全放松警惕，小心问道：“敢问老仙家是哪路灵物？”

　　老者捻着胡须，悠悠言道：“实不相瞒，吾乃屠苏酒坛。”

　　“酒坛？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汤沐笙闻言，开怀大笑：“怪不得这么爱喝酒！”

　　但初一却沉思不言，片刻，她伸手指向左边大路，对老者道：“既如此，你走这边吧。”

　　老者一愣，随即拱手道：“就依这位道师。”

　　语毕，老者徐徐走上大路。他脚下每走一步，那路便消失一分，待老者走得远了，大路便完全消失不见。

　　汤沐笙惊愕道：“这就结束了？突然就这么走了，他成仙了吗？”

　　“或许吧。”初一叹息道：“又或者像沐笙妹妹说过的那样，这是八门二十四阵，他成仙与否都是我们遇到的机缘罢了。”

　　汤沐笙道：“也是，这机缘看着像是我们给那老酒坛选了条路。其实，我们是给自己选了路。”

　　初一道：“沐笙妹妹此话怎讲？”

　　汤沐笙顽皮道：“他把那条大路走没了，我们就只能走这条曲径了啊。”

　　初一被汤沐笙顽皮的样子逗笑，笑眯眯拉着汤沐笙走下竹屋台阶。

　　两人踏上那条蜿蜒小路，初一边走边道：“曲径好呀，有诗云，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我们又不急着成仙，何不由这曲径去赏一番山光花木，悦悦身心呢？”

　　汤沐笙顺手采起朵野花，好奇问道：“初一姐姐，你是随便给那老酒坛指了条路吗？”

　　初一神色变得严肃，摇头道：“不是。”

　　汤沐笙问：“那为什么让他走大路？是因为神仙都住在天上，而大路通天，所以……？”

　　初一道：“非也，起初我见那老者身体行动与眼睛所看之处各有方向，就怀疑他非我族类。再看他行为癫狂却无杀戮之气，心念执着却又慈眉善面，所以断定他是未得道的灵物。可惜他虽身化人形，元魂却不能自由操控身体，所以才会发生身体不受控制的去追寻美酒，而眼睛却不停的盯着我们看的情况。以我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来看，这种情况多半就是他的元魂陷在突破决明前的黑暗里了。”

　　汤沐笙感慨道：“哦，怪不得初一姐姐让我满注真气，用魂灯光芒晃他一下。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想要出其不意晃瞎他的眼睛呢。”

　　“什么？”初一哈哈大笑：“我看起来像是一言不合就戳瞎人眼的恶道师吗？”

　　汤沐笙头摇成拨浪鼓。

　　初一又道：“后来我们用魂灯之光帮他驱除阴霾后，他的神智就清醒了。所以我问他是哪路灵物，他自称屠苏酒坛。且不论为什么不是桑洛，不是红曲，不是妙沁，而一定是屠苏酒坛。单说酒坛的话，就只有一个出口。”

　　汤沐笙顿悟，点头道：“他的元魂只要困在坛内，就会堕入黑暗，就难忍美酒诱惑。唯有从坛口一飞冲天，彻底摆脱禁锢，才能突破决明得道成仙！”

　　初一淡然道：“是了，大道，通天。”

　　汤沐笙略微思考，像是在消化屠苏酒坛的事情，须臾又道：“我还是很好奇，为什么一定是屠苏酒坛呢？”

　　初一不再作声，沉默片刻才摇头道：“我不知道，或许……呀！”

　　话还没说完，初一看到眼前小路突然闪过一道赤红色的光芒。她问汤沐笙：“沐笙妹妹，你看到了吗？刚有一道红光蹿过去，还毛茸茸的。”

　　汤沐笙问道：“是松鼠吗？”

　　初一道：“大得多。”

　　汤沐笙道：“说不定是狐狸……呀啊！”

　　还没等两人看清那团红光是什么，突然又有一团白色的毛茸茸闪电般飞驰掠过，并朝着红色毛茸茸跑走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两位姑娘玩心大起，似乎忘了自己正在八门二十四阵中，还考着天御宗的入宗试典呢，异口同声道：“追！”

　　初一和汤沐笙紧循着树丛上摇晃的枝叶判断那两只毛团出没的方向，没多久就听到了激烈的小动物撕咬声。两人蹑手蹑脚躲在一丛灌木后面，偷瞄两只激战正酣的毛团。

　　好家伙，那果然是两只皮毛顺滑体态丰润的大狐狸。其中一只浑身赤红光泽诱人，像一团晚霞里的火烧云。另一只则是通体雪白杂色全无，犹如天山之巅的蓬松积雪。

　　两只狐狸纠缠在一块，它们眼露凶光，鼻子皱起，呲着尖牙，扑咬抓挠，打得难分难解极为卖力。可在初一和汤沐笙的眼中，两个小萌物之间的生死决斗却像是在扯咬打闹，甚至还有几分可爱。

　　很快，那只白色雪狐占了上风，将红色赤狐压在身下，两只前脚死死按着赤狐的身躯，并想用嘴巴去抢夺赤狐口中之物。

　　汤沐笙慨叹道：“真是人为财死狐为食亡。这两只狐狸长得那么漂亮，也免不了要为一口吃食打得这么认真。”

　　汤沐笙一说话不要紧，那两只狐狸竟砰砰两声纷纷化作人形，惊得汤沐笙紧紧捂住嘴巴，险些就叫出声来。

　　初一亦是双颊一红。

　　眼前的画面，实在是……

　　只见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豆蔻少女被个年约十五六的及笄少女压在身下。豆蔻少女身上的红色轻纱裙已然凌乱，露出半点瘦弱肩头。她的朱唇紧紧抿着，初现媚态的杏眼微微张开，迷离中还含着莹莹泪珠。

　　而那及笄少女身着一件白色轻纱裙，眼神犀利凉冷，却也双颊微红。她顺滑修长的发丝低垂在红衣少女的面颊上，浅粉樱唇更是及其相近的贴覆在红衣少女的唇边。

　　若不是刚刚看见它们激烈的战斗，初一和汤沐笙必将误以为这场面是……

　　两只狐狸幻化的女孩警惕的看向周围，白衣少女先站起身，手却紧紧卡着红衣少女的喉咙不肯松开。只见她扯着红衣女孩向初一和汤沐笙藏身的灌木丛越走越近，厉声问道：“谁在那边，出来！”

　　行迹已经败露，初一和汤沐笙也不再躲藏，她们从灌木后站起身，倒吓得两个女孩退了好几步。

　　白衣少女不悦道：“还以为是山精兽怪，竟然是两个人类。”

　　初一正正神色，一张嘴还有点结巴：“你们是谁？为什么在这……打架？”

　　白衣少女仰头一哼：“本仙乃是雪狐家的大小姐，七百年修行的雪狐仙子，雪尽。这个偷果贼是赤狐家的女儿，只有五百年道行的红琢。”

　　雪尽说着，手上又一用力，顿时勒得红琢脸色通红，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落下来。

　　初一怕雪尽把红琢生生捏死，赶忙阻止道：“不如雪尽仙子你先松开手，有话好好说。”

　　雪尽眉头一挑，凶道：“松手？我一松手这个偷果贼就要把我一百年挖坑，一百年播种，一百年浇水，一百年开花，一百年结果的五百年仙果给吞下去了！”

　　汤沐笙闻言额头冒出丝丝黑线，这两只小狐狸就算修了几百年的道，果然也还是在抢夺食物。

　　初一也觉得好笑，难怪红琢嘴巴抿得紧紧的，腮帮子也鼓出一块。看来是在偷果子逃跑的过程中被道行更深的雪尽追上，情急之下塞进嘴里，却还来不及吞下，便被雪尽卡住了脖子。

　　不过她也很佩服红琢，这都快被勒的上不来气了，也不肯把那个所谓一百年挖坑，一百年播种，一百年浇水，一百年开花，一百年结果的五百年仙果给吐出来。所以到底是仙果重要还是命重要啊，看雪尽的样子可不像在跟红琢开玩笑。

　　初一到底不忍豆蔻年华的红琢就这么被雪尽给捏死，劝解道：“我看你们两位小仙子都是要修道成仙的。尤其雪尽仙子，这容姿这道法，你若不说明是雪狐之女，我都把你认成是下凡的仙子了。可是……”

　　初一话锋一转，继续道：“雪尽仙子你要知道，万一红琢仙子脾气倔强不肯归还仙果，你又错手将她勒死铸下杀业的话，你那七百年苦修的道行便就毁于一旦了。”

　　“这……”雪尽闻言手上一抖，力道也松了一些。

　　初一见自己说服有效，又转向红琢道：“红琢仙子，你也先把仙果吐出来嘛。吃这五百年的仙果无非是多涨些道行早几日成仙。可如果你强行把雪尽仙子一百年播种一百年浇水一百年开花一百年结果的仙果给吞了，你觉得雪尽仙子会让你安心成仙嘛？”

　　红琢点点头，从口中吐出一颗青玉色晶莹剔透的小果子。雪尽虽是一脸嫌弃，却也马上拿在手里，同时松开了捏着红琢脖子的手。红琢这才得以喘息，深深透口气，咳咳的捂着脖子大口呼吸。

　　雪尽不理红琢，高傲的对初一说道：“想不到你这个人类还有点能耐，竟然能说服这只偷果贼，本仙暂且谢过。”

　　语毕，雪尽转身便要离去。没想到上一秒还是顺从样子的红琢，见雪尽要走立刻就追了上去。

　　她紧紧抓住雪尽的衣袖，焦急的向初一埋怨道：“道师，你只让我将仙果还给雪尽，却不问我为何偷她仙果，也不问雪尽欠了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