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尘乱》霜青柿

34、【紫麓仙缘】34

　　“有人吗？”汤沐笙小心翼翼的登上竹台阶，边轻声询问边向竹屋内窥探。

　　初一紧随其后，不时警惕着后方是否有突来的异动。

　　“有人在家吗？”尽管汤沐笙提高了音量，竹屋内却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嘘……”初一在嘴边竖起手指，压低声音道：“听，屋里有人在打呼噜。”

　　汤沐笙把耳朵贴在竹屋墙上细听，果然屋内传来了不响也不弱的鼾声，看来这人是睡得很熟了。这回汤沐笙胆子就更大了，她将头偷偷探进门里向屋内张望。

　　小竹屋里简单的很，没有任何家具物件，就连在房里酒醉酣眠的人也是麻衣布履席地而卧。虽背对屋门，但他满头银丝却极为明显。他的手边身边滚落许多开过封的空酒坛。不仅如此，连他头下枕着的也是圆滚滚的酒坛。

　　汤沐笙捂着鼻子挡住浓浓酒气，转头对初一轻声道：“是个鹤发老者，喝了很多酒睡着啦，我们怎么办？”

　　初一道：“那我们不要吵醒他。”

　　汤沐笙问：“走？”

　　初一坏坏一笑，摇头道：“偷偷进去看看。”

　　汤沐笙眼前一亮，玩心大作。她真是太喜欢这个跟她超级合拍的小姐姐了，自家那位亲姐以前倒是常常带着她调皮捣蛋，可自从汤沐冉十八岁去天御宗修行，二十三岁回奈罗作了继任大祭司，就再也没空陪她疯了。想不到此番自己来到天御宗，竟能遇到初一这么一个上天赐给她的“狐朋狗友”。

　　两人蹑手蹑脚，小心推开竹门，准备绕到老者面前去一探庐山真面目。因为太过紧张，汤沐笙还不小心踢到了一个酒坛，好在老者鼾声依旧，看来真的是醉得很沉。

　　初一转到正面，见那熟睡的老者彷如鹤发童颜的仙翁，银须银鬓，长眉凤眼。不知是精神矍铄，还是酒劲使然，熟睡的老者面呈赤霞之光，脸颊上晕着两团微醺的红色。

　　见老者没有任何察觉，汤沐笙与初一相视一笑，摇头表示并没有什么发现，准备离开。

　　哪知那老者竟猛然睁开双目，直直盯紧两人。

　　“哎呀！”初一着实吓了一跳，脱口叫出声来。

　　汤沐笙更是差点跌坐在地，第一时间就躲到初一身后去了。

　　初一支吾道：“您，您好，我们是……”

　　两人感到万分尴尬，不知如何是好。正想着怎么道歉解释，却听见老者鼾声依旧。除了眼睛一直看着她们，并没有起身也没换姿势，豪无睡醒的迹象。

　　见此诡异情形，初一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她慢慢稳定情绪，试探性的左右走了几步。哪想那老者依然鼾声均匀沉沉入睡，眼珠却一直追着初一，随着她的走动也在不停移动。

　　比这更骇人的是，初一来回走动的时候，吓呆的汤沐笙没有动。那老者双目里的两颗眼球竟然是一颗盯着初一动来动去，另一颗盯着汤沐笙一动不动。

　　这下，初一可是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汤沐笙也吓得够呛，把初一手臂抓得生疼。

　　初一小声安慰汤沐笙道：“别，别怕，他不是没醒么，我们快溜。”

　　两人正要夺门而逃，却听一声洪钟大喝：“哪里走！”

　　可老者不喊便罢，这一喊，两人便跑得更快了。

　　就在她们奔到门口时，竹屋小门像是得了命令，砰的一声自己紧紧闭合起来。随之啪啪几声脆响，原本用竹子撑起的竹窗也纷纷落下。竹屋内霎时光线骤暗，两人肩上莹莹发光的魂灯登时明显得无以复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者仿佛看见猎物终于落进了陷阱里，发出满足的笑声。

　　初一不甘示弱，硬着头皮顶撞到：“笑什么笑！既然把我们困在这里，要打就快出手，躺在那故弄玄虚算什么！”

　　“呼……咕咕咕……”老者听了初一的挑衅，也不起身也不说话，好像还没睡醒似的又打起了鼾。

　　这下初一和汤沐笙全都懵了一脸，心道，我们架势都摆好了，你还给我打呼噜？

　　汤沐笙拽拽初一袖子，怯怯的问：“他真的醒了吗？不会是在说梦话吧？”

　　初一警惕的盯着老者道：“肯定醒了，或者根本就没睡。屋门和窗子就是他关上的。只是现在躺着不起来，也不知道是人是鬼，关着我们想干什么。”

　　这时，老者嘀嘀咕咕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在小竹子屋里幽幽回荡：“天地混沌，而先有道。道生一，一生二。大路通天？还是曲径通幽？天地混沌，而先有道。道生一，一生二。大路通天？还是曲径通幽？天地混沌，而先有道。道生一，一生二。大路通天？还是曲径通幽……”

　　老者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每念一遍就有个空酒坛凌空而起浮在空中。那些酒坛本是空的，升起后坛口发着幽幽蓝光，竟涓涓冒出酒来。席地而卧的老者像是闻到酒香，缓缓站起身来，鼻子一嗅一嗅的追寻着酒坛的踪迹。

　　可即使这样，初一注意到，那老者的眼睛却还是在紧盯着她和汤沐笙。她心生怀疑，却又无暇细想。因为那些酒坛不知为何突然向她们袭来，大有将她和汤沐笙包围之势。有些酒液溢出来溅到他们衣服上，还发出了滋滋的灼烧的声音。

　　汤沐笙躲避不及，一滴酒溅到了她左肩的魂灯上。魂灯的火苗登时就像风中火烛，猛烈摇曳起来。汤沐笙大叫一声，急忙侧身护住魂灯，同时不忘提醒初一当心那些酒坛。

　　初一也快应付不来，坛子里的酒仿佛突然有了思维，化作锋利飞镖嗖嗖袭向二人肩上魂灯。

　　“我的酒！我的酒啊！”而老者见美酒都从坛中飞了出去，就像被人抢走了挚爱，一边歇斯底里的叫着，一边挥舞着手臂向初一和汤沐笙扑来。

　　见此情形，初一把心一横，道声：“抱歉，多有得罪了！”

　　然后，初一飞身跃起，用一记利落的连环踢将面前两个最近也最疯狂的酒坛踹出老远。

　　两个酒坛眼看就要撞上竹壁撞个粉碎，那老者双目迸发一道精光，转身又扑了回去，口中依然叫着：“我的酒！我的酒！”

　　汤沐笙都快要吓哭了，语无伦次的指着老者惨叫：“啊啊啊！他不是人！不是人！”

　　汤沐笙为什么说老者不是人，因为那老者跑走时身体虽然奔向了酒坛，但头却不忘转过来盯着她们。眼眶中两颗极不协调的眼珠还滴溜乱转着，又想看酒坛，又想看她们，又想看魂灯。

　　“哼。”初一冷冷一笑，来不及细想的事情得到了证实。

　　于是初一心生一计，用手肘把袭到面前的一个酒坛击碎。泛着蓝光的酒液立刻倾洒在竹屋地面上，很快就要顺着竹排间的空隙渗透出去。

　　果不其然，那老者不顾一切狂奔而回，跪在地上用手去拢那些流淌出的酒，甚至还俯身在地上用嘴吸吮酒液。打碎的酒坛划破了他的手，他却像没有知觉一样全不在意，任由血水和酒液混在一起，酒上的蓝光便更加明亮了。

　　初一趁机仔细盯着老者面部，只见他的眼睛好像在极其用力的控制着什么，眉心处已经拧出个青筋爆现的大疙瘩。

　　汤沐笙往后退了几步，避开流过来的酒。不解问道：“初一姐姐，这人究竟怎么回事？比起我们他好像更在意酒啊，那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竹屋里呢？”

　　初一顺手又敲碎两个酒坛，与汤沐笙道：“妹妹还没发现吗？他的身体宛如傀儡，条件反射的会对美酒做出反应。真正操控着身体的，是他的眼睛。只是那身体太执着于美酒，眼球控制不住，这才一直恶狠狠的盯着我们吧。”

　　汤沐笙顿悟：“难怪他睡着了还能睁眼看我们，听我们说话。”

　　初一又道：“他把我们关起来，肯定是有所求，我见他一直鬼鬼祟祟的盯着我们肩上的魂灯，想必是要夺我们的魂灯之光。”

　　汤沐笙道：“决不能给他，魂灯灭了我们可就出不去这八门二十四阵了。”

　　初一轻声一笑：“对哦，都怪刚才太过紧张，差点忘了这是天御宗的入宗试典了。”

　　趁着老者俯身拢酒的档儿，她与汤沐笙低声耳语几句，彼此使了个眼色，准备行动。

　　只见那老者如癫如狂的将地上美酒尽数吸吮进肚，才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酒嗝，揉着肚子站起身来。

　　初一开口问道：“老仙家，可是想要我们的魂灯？”

　　黑暗中，老者的容貌几乎辨认不清，只有双目幽幽闪着暗光。不过面对初一的问话，他并没有回答。嘴巴一张，却是酣睡的呼声再次响了起来。

　　汤沐笙无奈道：“老人家才喝了几口酒，不会又睡过去了吧？”

　　身体陷入沉睡，双目终于夺回对身体的掌控权。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初一和汤沐笙看了许久，竹屋中才又回荡起老者的呢喃：“天地混沌，而先有道……”

　　初一果断打断他：“道生一，一生二。大路通天，还是曲径通幽？老仙家你可是在此间迷路了，想要魂灯给你指路？”

　　老者的喉咙中发出含糊的咕咕声，似乎这个提议让他很满意。他举起双手走向初一和汤沐笙。

　　初一见他越走越近，暗中捏了一下汤沐笙的手。

　　汤沐笙屏住呼吸，随时做好准备。

　　“走！”随着初一一声令下，二人猛将真气尽数冲入魂灯之中。

　　霎时间，强光猛刺老者双眼。只见他捂着眼睛痛苦哀嚎，身体也瞬间瘫坐在地化成一滩醉泥。他的功法一泄，原本紧闭的竹门也吱呀一声裂开一道小缝儿。

　　初一拽着汤沐笙就往门外跑。

　　可屋门一开，两人却惊呆在原地。竹屋门外早已不是来时景色，摆在面前的，左手边是一条宽阔的大路，右手边却是一条蜿蜒小径。

　　初一不禁骇然，情不自禁呢喃道：“大路通天……还是曲径通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