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明月香梨花》时光静静流淌

4、穷鬼

　　林小雪和络腮大汉，双双呆愣期间，小青慢慢滑过枯枝败叶，钻进林小雪的裙子，顺着主人的大腿，从腰间一鼓作气拱出来，慢慢爬到主人怀里，蜷缩起来，提醒主人，早点逃。
　　夜路走多了，闲事管太多，果然遇到鬼了。一直以来都表现得气定神闲的络腮大汉，惊得眼球都快掉下来了。
　　过了半响，林小雪与络腮大汉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大声齐问：“你是山岳山的人！”
　　林小雪心花怒放，络腮大汉面无表情。
　　年轻的士子，慢条斯理，正正冠帽，理理衣襟，朝络腮大汉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络腮大汉还是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士子慢慢直起腰身。师父虽然没有喊自己起来，礼行到位了，就没必要守着教条僵硬不化。
　　他依然是之前那副羸弱的书生模样，朝林小雪抱拳，施一个普通的江湖礼，道：“小生山岳山秋长梦，见过姑娘。请问姑娘贵姓？”很遗憾，先遇到了师父，否则，拜你为师进天山镜湖，更合我意。
　　哈哈哈哈，林小雪内心狂笑不已。小青感知到主人的喜悦，有点摸不着蛇脑，它坚持不懈地提醒主人逃跑。
　　林小雪安抚爱宠，现在还逃什么，留下来看好戏才对。没听过江湖五大害吗？来来来，主人普及给你听。
　　江湖五大害：没有武功的书生，深夜哭泣的婆婆，船上弹琴的少妇，湖边玩耍的小孩，江湖独行的少女。
　　遇上了，千万不要搭理，马上离开。这几乎是江湖每个门派，对即将出门的菜鸟弟子的首条告诫。
　　可江湖太大，没有武功的书生，一掌扫出去，没七八个也有一两个。单身独行的书生，一个接一个，数都数不完。
　　江湖独行的少女，这个不好直接挥掌，可到处都能碰到。江湖女儿，不拘小节，光是悄悄溜出山门，独自闯荡过江湖的少女名人，一数一大把。
　　船上弹琴的少妇，唉，有水有船的地方，比比皆是。就连武林盟主澹台凤君的妻子，夜冷凰，也曾独自泛舟秋水碧湖，弹奏长琴，然后凭着一曲惊为天人的碧水秋月，把当年江湖女儿们的梦中情人，澹台凤君的魂，勾得色授魂与，非君不娶。夜冷凰的前夫，主动合离，双手奉上佳人后入朝为官。更别说烟花之地，还有做半开门的暗姬，在船上弹琴的少妇多了海去了。
　　水边玩耍的小孩，这个更不靠谱。有水的地方，哪家小孩没有一个人，偷偷跑到水边玩耍过？
　　至于最后深夜哭泣的婆婆，这个相对靠谱些。毕竟不是哪家婆婆，都能在深夜被媳妇或儿子气哭。江湖人士，能躲过深夜哭泣的鬼婆婆幽冥鬼爪的人数，还是蛮多的。
　　“江湖五大害，没有武功的书生！”林小雪指着士子，口无遮拦，惊讶地大叫起来：“你就是那个见人就喊仙人，到处拜人为师的，山岳山，秋长梦！”你爹怎么还没打断你两条腿，让你到处乱跑。
　　林小雪幸灾乐祸地看向络腮大汉。呵呵呵，大、大、大半个江湖，敢受秋长梦大礼，敢收秋长梦为徒的，肯定长了二个脑袋。一个留给自己，一个留给秋长梦他爹，乖乖砍了。
　　她话音刚落，“哈哈哈……”络腮大汉哈哈大笑起来。
　　林小雪狐疑地盯着络腮大汉，这二货莫非吓傻了？哼，我都能栽到你手里，你还能真的被秋长梦吓傻，骗鬼呐。
　　林小雪死盯着络腮大汉，眼睛一动不动，老娘倒要看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样。有我在，你耍一样，老娘拆穿一样。
　　络腮大汉大笑过后，双眼闪烁着惊喜的光芒，他盯着秋长梦，说：“好好好，人生何处不相逢。能遇上江湖传说中的‘没有武功的书生’，在下三生有幸。”
　　络腮大汉朝秋长梦抱拳。这尼玛不好办了，这二货，除了缠死个人以外，除了他爹因为他不讲道理乱砍人脑袋以外，素无恶迹。就是他爹，山岳山的山主秋景炎，砍别人脑袋，也是因为这些人想支使他儿子秋长梦去做恶事，或便宜占过了头。
　　搜肠刮肚半天，实在找不到一件秋长梦在江湖上做过的恶事，络腮大汉直呼倒霉。你他娘，倒是做下一件、半件坏事，劳资也能找个借口痛削你一顿，扁得你从此不敢在劳资面前露面。就像这个号称天山镜湖的弟子一样，想走，还得看劳资愿不愿意放人。
　　见络腮大汉看向自己，林小雪朝他幸灾乐祸，嘻嘻笑，还火上浇油道：“恭喜大侠，贺喜大侠，收到如此好徒儿，天上地下，举世无双。恭喜，恭喜……”一溜串的恭喜，就像不要钱一样，砸向络腮大汉。
　　林小雪对正襟危站的秋长梦招招手：“喂，你师父累了半天，水都没喝一口。你光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带你师父去找个好地方，摆上一桌谢师宴，慢慢孝敬你师父。”
　　“不急，不急。”络腮大汉朝秋长梦摆手，一道隐约的鞭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擦过林小雪的目光，哎呦，老娘居然无真气自动飞上天了，你个该死的棒槌。
　　林小雪被长鞭卷起，高高抛向远空。络腮大汉飞身而去，如白驹过隙，远远接住林小雪，迅速消失在茂密的山林里，留下秋长梦一个人立在原地。
　　秋长梦没有追，他慢吞吞摊开玉一般的手掌。
　　不一会儿，一只非常可爱的蓝色小鸟，从空中出现，朝他绕飞两圈后，飞到他的掌心上。
　　秋长梦喂了小鸟一粒榴香子，小鸟连壳一起吞入腹中，朝秋长梦欢快地啾啾两声。
　　秋长梦轻轻点点小鸟蓝色的小脑袋，笑道：“贪吃的小家伙。”他又拿出一颗榴香子，对小鸟说：“最后一颗。吃完，不能再要了。”
　　小鸟点点小脑袋，叼起榴香子吞进肚子，啾啾啾啾，高兴地绕着秋长梦又飞了两圈，然后飞进主人的怀里。
　　秋长梦身材颇高，体型瘦弱，容貌俊秀。他望着络腮大汉和林小雪离开的方向，裂开嘴。跑那么快干什么，玉蜂鸟记住的味道，跑到天涯海角都没有用。
　　一路飞奔，拐了数不清的弯和山头，络腮大汉停下来休息，放下了林小雪。
　　老娘之前的皮肉伤还没好，又被你舔新伤，真是怕了你了。穴道不解开，老娘没法运真气，林小雪忍着痛，对络腮大汉说：“你赶紧跑吧，被秋长梦缠上，没那么容易甩掉。我就不麻烦你了，我先走了。”
　　林小雪选了个方向大步往前走，没走出五步，就被络腮大汉再次用长鞭卷回，扔在一颗树下。林小雪快疯了，她双手握紧拳头，气得浑身发抖，问：“你到底要怎么样！”
　　络腮大汉好整以暇，慢悠悠看着她抓狂的样子，慢悠悠地问：“你师父让你去灵霄城做什么？”
　　林小雪一瞬间，脑袋转过无数念头，她闭上眼，深深吸一口，睁开眼，说：“我们天山镜湖最近发现，灵霄城南大门的城墙上面有异。”
　　见络腮大汉依然不为所动，她恨恨地说：“我们接到密报，那城墙的阵法里面，可能埋藏着一个关系到天下苍生的大秘密，灵霄城也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她警告对方：“你最好不要再继续打听，否则，卷进来，惹上杀身之祸，还会累及你身后的师门。就算是我，如果不小心被灵霄城的人发现，逃不了的话，为避免牵连到师门，我会毫不犹豫选择自爆。”
　　络腮大汉诧异地看着林小雪，半响才道：“现在我也知道这个秘密了。”他右手八字撑着下巴，有些奇怪道：“问题是，你现在被我封住周身穴道，要怎么保守秘密？要怎么自爆？”
　　他丢给林小雪一个你很蠢的眼神，说：“还有，你张口闭口，说自己是天山镜湖的弟子。天山镜湖如果都是像你一样的蠢弟子，他们也太蠢了吧。”
　　你才蠢，你全师门都蠢。林小雪一听，肺都气炸了。这个大棒槌，油盐不进，以前的道道，在他面前完全不管用，完全不好忽悠。
　　她还没想好下一步怎么说话，只听络腮大汉道：“本来不想就这样放过你。不过，算你运气好。我的师门早就怀疑，灵霄城南大门上的阵法里面有问题。我这次奉命出来，就是要先到灵霄城查探一番，搜集消息，然后去天山镜湖见长孙前辈。”
　　络腮大汉的话，如天籁之音，让林小雪顿时由怒转喜，喜上眉梢，她按捺住内心的喜悦，冷哼一声，把头扭向一边，我不搭理你。
　　络腮大汉抱起胳膊，朝林小雪笑道：“有没有兴趣，我们联手去灵霄城查探一番？”
　　林小雪不屑道：“哼，我们天山镜湖，素来没和贼眉鼠眼、无名无姓之辈同行的道理。”
　　络腮大汉有点无奈道：“你们女人就是喜欢斤斤计较。我的名字和师门，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我这次出来，身怀重任，没有到达天山镜湖，面见长孙前辈之前，我不能告诉你我的身份。请务必见谅。”
　　林小雪狐疑地打量起对方，络腮大汉目光清澈，一身豪气正义，不怕林小雪两只眼睛乱看。他还善意提醒林小雪：“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把天山镜湖挂在口头。江湖人心险恶，天山镜湖这块招牌，也不是次次都有效果。这次算你运气好，遇上我，否则还不定要吃什么苦头。”
　　呸呸呸，林小雪内心朝络腮大汉连吐三口口水。运气好个屁，老娘这次倒了八辈子的霉才对。也不知踩了哪家的太岁，还有九地这个假算命先生，这次给我算的什么命，让我遇上你这个煞星和棒槌。就是被秋长梦缠上，老娘的日子也比现在好过。
　　她气愤地看着对方，在络腮大汉真诚的目光下，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她想了又想，勉为其难地对他说：“好吧。不过我们丑话说在前面，我在灵霄城查探，你不准妨碍我，也不准跟我抢功劳。”
　　噗，络腮大汉，差点破功。抢你功劳，你还真敢想。
　　“走走走，我们赶紧走，师命要紧。”林小雪催促络腮大汉道。
　　络腮大汉笑道：“你不想解开穴道了？”
　　呸，老娘正等着你主动呐。林小雪凶巴巴瞪他一眼，“还不快把穴道给我解开。”然后哼哼道：“等回到天山镜湖，你给我等着，我饶不了你。我们掌门，就是你口中的长孙前辈，他的首席大弟子，我们天山镜湖这一代的大师兄，名震江湖的神雪侠客——萧岳，他跟我最要好。”
　　“萧岳！”猛然一听萧岳的名字，络腮大汉脚下差点一个趔趄，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住林小雪。
　　林小雪白了他一眼，“大师兄他要是知道，有人欺负他最要好的师妹。”她朝络腮大汉一手叉腰，一只手大拇指对准自己的鼻子，说：“就是我，看他不把你好好教训一顿。”
　　见对方吃惊得仿若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她得意道：“还不赶快把我的穴道解开。”
　　络腮大汉回过神来，一抬手，指尖真气，嗖嗖嗖，隔空解开了林小雪被封住的所有穴道。林小雪暗暗吃惊，对方这一手，堪比柳月山庄的庄主，天下第一剑柳东华。
　　穴道一解开，林小雪立刻半蹲，运气，没多久，她皮肉上的青紫，全部恢复正常。
　　她用明月洞的秘法，将真气周天运行，足足运行了三个周天，确定没有被人藏下暗手，她才收起丹田，站起来，对络腮大汉说：“到了灵霄城，一切听我指挥，不准你擅作主张，免得耽误我的大事。”
　　络腮大汉丝毫不卖她的账，他说：“各奉师命，谁先查到消息，就是谁的功劳。你放心，是你的功劳，我绝不据为己有。”
　　见络腮大汉郑重，不像作假的样子，林小雪心里嘀咕：难道灵霄城南大门的阵法里，真的有秘密？管他的，浑水摸鱼，有秘密更好。连我明月洞都不知道的秘密，想来必定不是小秘密，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秘密，在灵霄城，南宫姸、南宫芷那两个小妖女的老巢里，老娘不信阴不死你。
　　林小雪对络腮大汉道：“我们白天才与灵霄城的人打过照面。先找个地方，重新易容打扮一番。”说完，她朝络腮大汉摊开手心。
　　络腮大汉百思不得其，问她什么意思。
　　林小雪没好气道：“装什么，快点把易容的东西拿出来。先说清楚，我要‘无痕脸’，其他的假面具，戴上去太假，也不舒服。”
　　无痕脸，你还真敢开口要。络腮大汉对她道：“无痕脸，一张价值千金，一锭寒铁金元宝，都不见得能买得到一张。我怎么可能有。”
　　林小雪皱皱眉头，勉为其难道：“实在没有，其他的假面具拿出来，让我随便挑一挑。”
　　络腮大汉张大嘴巴，要不要一副这么财大气粗的口气，他摇摇头，表示没有。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你究竟有什么？”林小雪怒了：“把你的储物道器拿出来，我看看有什么可以用的。”
　　你还知道储物道器，那种价值连城的东西，还好意思让人拿出来给你看。络腮大汉又好气又好笑，道：“储物道器太昂贵，比无痕脸不知道贵哪里去了。我连无痕脸都买不起一张，怎么会有储物道器。”
　　哪里来的穷鬼，连个储物道器都没有，就敢学人多管闲事，连灵霄城的人都不放在眼里。她见络腮大汉浑身没有一件饰物，眼睛盯上络腮大汉背上的包裹，说：“我师父说，江湖上的男人，最会骗女人。谁知道你有没有骗我，把你的包裹给我看看。”
　　姑娘家，要看别人的包袱，一副你不给我看，我就要明火执仗抢的表情，天山镜湖会有这样的女弟子。络腮大汉觉得，太阳了狗了，这次出来，简直令他大开眼界。
　　好好好，怕了你。络腮大汉取下包袱，扔给林小雪。
　　林小雪打开一看，除了两件换洗衣裳，还有一个小罐子，和几个捏起来软软的小黑球，其他什么都没了，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真的是个穷鬼？别骗人了，之前烧我发髻的霹雳弹丸，穷鬼买得起吗。
　　她拿起小罐子，刚刚拧开一条缝，差点没把她熏晕，恶心得她赶紧拧上盖子，连同包袱一起，扔回给络腮大汉。
　　她双手把袖子挽起，朝络腮大汉走去，络腮大汉被她逼得倒退两步，惊讶道：“你想搜我的身？”
　　“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怕什么羞。”林小雪理所当然道。她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两只爪子，抬起来就朝对方怀里探去。
　　啪，络腮大汉一巴掌打飞林小雪的爪子，沉下了脸。
　　打女人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妈蛋，把我手背都打红了。
　　见对方动了真怒，林小雪收回了爪子，一边吹着手背，一边哼哼唧唧道：“没东西，我们怎么易容？”

作者有话说

　　大修完第四章。推倒重来写，真辛苦。